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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御书房里看奏章,直到有人进来点了蜡烛,他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宁王还未入宫吗?”

“方才已经入宫了,这会儿正在路上呢,不过皇上,王爷好似带了林小姐一道过来的。”公公躬身在一侧回道。

皇帝看着奏章的目光也微微一停,才继续往下看,边看边道:“下去候着吧,等人来了再传召进来。”

“是。”公公应下,这才退了下去。

皇帝看着手中奏章,乃是徐泊山下午递来的,为其妹徐惠娘之枉死陈情。看完他面上才露出些许凉意,疲惫放下奏章往后靠下,喃喃自语:“好一个林端,好一个德妃……”

林锦婳跟在赵怀琰的身后走在皇宫里,夜幕黑了,廊下四处点亮了红灯笼,偶尔有提着灯笼巡视的太监路过,会停下行礼,她下意识的,就好似看到了前世,她还是这后宫之主时的样子。一想起,她便恨意难平。

绕过前面的宫殿,往后便是养心殿,她微微咬牙忍住心头不适,却未察觉走在前面的赵怀琰将脚步放缓了些:“担心?”

林锦婳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微微摇头:“皇上乃是圣明之君,我不担心。”

“那就是想起了以前。”赵怀琰的语气依旧平平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让林锦婳浮躁的心也跟着平复了不少。

她抬眼往前看去,宫里的风仿佛都是枷锁,压得人浑身不自在。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赵怀琰侧过脸看着她目光幽幽的模样,很自然的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而去。

林锦婳微微一怔,看着他毫不避讳这是皇宫,不由道:“王爷,这里是……”

“嗯,没关系。”他抓着她冰凉的小手缓缓往前走。有我在,不必怕。

林锦婳心中好似有暖流淌过,方才的烦闷也去了一大半。

她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偶尔有巡视的宫人路过时他也不曾放手。宽大的袖袍垂下,也没人能看的出来,但林锦婳总在遇见人时会有几分羞涩,直到到了养心殿门前,赵怀琰才终于松开手。

他悄悄看着她绯红的脸和莹润的眸子,大红灯笼的光投下来,落在她胭脂色的长裙上,金色的步摇微微摇晃着,仿佛在叫人去怜惜一般。

“王爷在看什么?”林锦婳察觉到他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热。

“在想,我们的大婚之夜,你也该是一身红裙,娇羞万分。”赵怀琰看着她抬头看向自己时露出的白皙脖颈,胸前交领的衣襟微微敞着,勾着人想要去探里面的风景。她年岁渐渐大了,身材也出落的越发好了,胸前很可观。

林锦婳看他目光落在自己胸前,耳根更热,微微珉唇瞪他:“王爷!”

赵怀琰见她羞恼,凤眸染上笑意,正人君子般又将目光挪开了去,负手淡淡站在宫门前等着里面传唤。

不多时,公公便出来了,笑着跟二人行了礼:“皇上还在看折子呢,王爷先进去吧。”

赵怀琰见出来传话的不是皇上的近侍常公公,问道:“常公公呢?”

“常公公遵皇上吩咐,出去传旨了。”说完,还诧异看了眼林锦婳:“林小姐是直接从林府过来的,可曾遇上常公公了?”

“未曾。”林锦婳闻言,知道皇帝多半已经听说了外头的事,而且还对她做了处罚。

赵怀琰面色微寒,淡淡道:“先进去吧。”

公公忙让在一侧请人进去了。

皇帝听到外面声响,缓缓睁开眼,一眼瞧见跟在赵怀琰身后的林锦婳时,仿佛看到了她娘一般,一样的窈窕风姿,只不过她娘如弱柳扶风,她却有几分英气。

赵怀琰上前见了礼,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

皇帝先没理他,倒是看向了林锦婳:“林小姐,你特意来见朕,所为何事?”

“臣女是来向皇上请罪的。”林锦婳上前垂眸开口。

“请罪?”皇帝看她一眼,倒是笑了出来,不过烛光太暗,林锦婳看不清他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垂眸,应是:“因为臣女的疏忽,才导致流言蜚语全部算在了宁王身上,若是臣女任由母亲被人害死的真相掩埋,臣女的大伯母就不会因为内疚而自尽,周姨娘更不会因为内疚离家出走而遭遇飞来横祸惨死街头。”大夫人跟周姨娘都已是死无对证,就算皇帝派人查,也绝对查不到她身上。

皇帝听到这话,眉梢微微一挑,眯起眼冷冷看她:“你娘亲的死,朕也有所耳闻,但今日你大伯父对你下跪,你二哥还被你逼得差点触柱而亡,可是?”

林锦婳眼眶微微泛红,语气也有几分哽咽:“实在是臣女意气用事,不该在二哥辱骂臣女过世娘亲的时候反手打他的,这才叫他觉得颜面尽失,要去自尽。”林锦婳并不推脱此事跟自己毫无关系,皇帝既然能让人去传旨,说明心中已经有了论断,而且八成是以为自己真的逼自己长辈下跪了……皇帝重孝悌,他若是信了,就绝不会允许人反驳的。

皇帝听到这话,面色果真微微变了些。

“那林端呢?他四十多岁的人了,总不会无端端给你们下跪。若不是逼得走投无路,只怕也不会用这等法子。”

“请皇上明鉴,臣女来,正是因为大伯父下跪一事。大伯父误以为二哥自尽是臣女所逼,这才救子心切,否则怎么可能给我和哥哥下跪呢?我跟哥哥就站在大门口,一不可能打他,二不可能骂他,思来想去,臣女觉得只有这个原因了。”林锦婳语气哽咽,垂眸站着时浑身更是微微有些发抖。

皇帝看着她紧张的攥着帕子垂着头不敢直视自己的样子,也有些迟疑,不过他本就是多疑的性子。林端他也不是不知道,做事温吞人也还算聪明,但绝不是胆小如鼠之人,堂堂大男人跑去下跪,若不是又万不得已的理由,便是故意假装。

“那怀琰呢,你特意去官府做什么?”皇帝转头问道。

赵怀琰上前道:“儿臣昨夜查到豫州一起贪污案跟郑莱有牵连,这才来不及禀报父皇,便亲自过去查问,不曾想竟被人传成了故意纵容林小姐。”

皇帝是相对信任赵怀琰的,而且就算要偏袒林锦婳,也不至于亲自过去。

他忽然有一种被人愚弄了的感觉,不管是德妃端慧,还是林端,和如今站在眼前的林锦婳!

他目光微微沉了下来,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十几岁女子,略带几分冷漠问道:“那你想朕怎么处置这件事?”

林锦婳听到这样的语气,便知道已经激怒他了,但皇帝生性多疑,他便是气,也不会只气自己。

她行了礼,道:“臣女愚笨,不知如何弥补大伯父一家对臣女的偏见,今日大姐姐说因为是因为臣女,景王殿下才休了她的,所以臣女恳请皇上,让大姐姐再回景王府去,兴许往后她就不那么恨臣女了。”她只提了最微不足道的要求,这样在皇帝看来,才不向怀揣着目的而来的样子。

皇帝眼睛危险的眯起,冷冷盯着她:“既然你说是来请罪的,那朕也要罚你呢?毕竟这些事都是因你而起,至于是不是你做的,朕自然会交由京兆府去查。”

“请皇上降罪,臣女不敢有怨言。”林锦婳越发恭谨,身子微微颤着,却没有半句求饶的话。

赵怀琰也没出声求情,他了解皇帝,越是求情,他只会罚的越狠。

皇帝睨了他们二人半晌,终于还是收回了森寒的目光,只淡淡道:“既如此,你便是长乐庵住三日,为我锦朝祈福。”

林锦婳紧握的手心终于松开,点点头:“多谢皇上。”只是去庙里诵经三天而已,正好让她避开京城的耳目好去做别的事。而且这个惩罚一定比之前那公公传去的圣旨轻。

“嗯,退下吧。”皇帝有些疲乏的揉揉眉心。

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见他微微颔首,这才退下了。

有小太监一路送她到了宫门前,等她要上马车时才停下笑道:“得亏您今儿过来了。”

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知道他是赵怀琰的人,转身浅笑道:“皇上圣明,事情与他说清楚,他自然能分辨的。”

“奴才来时,瞧见皇上又拟了圣旨,明儿一早就会传到林府,小姐快回去吧。凡事有王爷在,您不必担心。”小太监瞧她即便与自己说话也无高高在上的姿态,生出几分好感,便多说了两句。

林锦婳看了眼墨雪,墨雪识趣的拿出一锭银子送到他手心,才道了声谢,几人这才转头上了马车。

马车径直往林府的方向跑,林锦婳知道必然有人在盯着她,她不可轻举妄动。

墨雪也坐在马车内,道:“小姐,那常公公去林府传过谕旨了,让您去长乐庵思过三个月,罚公子护送袁郡主去西南,待战事平息才能回。”

林锦婳闻言,长长松了口气,放松的往后靠着:“皇上今日只让我去庵里祈福三日,未说思过。”若是思过,便是皇上也认定她做了那些事,到时候她想反驳都无从反驳起了,至于哥哥,皇上经过今晚,应该也会有别的安排吧。

她回到林家时,徐泊山一早过来了,拉着林锦澄在花厅说话。

徐昭昭见她回来,忙上前:“锦婳,你入宫了?皇上怎么说?”

“明儿一早会再下谕旨。”林锦婳看到满面担忧的徐泊山,有几分内疚的上前见了礼:“舅舅。”

“快些起来。”徐泊山连忙将她扶起,心疼道:“我都没想到林端一家竟是这样无耻的小人,用这样的法子来欺负你们兄妹。”

林锦婳看从不在自己面前生气的他这会儿满面怒意,只浅笑道:“舅舅不必理他们,锦婳相信恶有恶报。”

徐泊山见她这幅态度,怒气也隐了下去,只无奈笑着:“你倒是好性子,不过你放心,舅舅一定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的。”

“嗯。”林锦婳弯起眼睛点点头,看着一侧温柔看着她的兄长和舅舅,她一点也不怕林端一家,他们自己找死,她岂能不成全?

好容易安慰好了徐泊山和徐昭昭回去,才看着疲惫的林锦澄,道:“哥哥不必担心,今晚好好歇着,兴许明日皇上的圣旨一下来,哥哥便不用去西南了。”

林锦澄看着她还要来安慰自己的样子,笑着摇头:“这些事情,本该是我来做,却还要你一个女儿家挡在前头,是哥哥无用。”

“谁让哥哥没有能带你入宫的人呢?”林锦婳眨巴眨巴眼,林锦澄瞧着她这样,登时笑出声来,面上的烦恼也消散了去。

兄妹说了会儿话,也都各自回了院子,不过回到院子后,林锦婳却是没睡。

墨风终于回来了,身上负了伤,站在花厅一直等她,等瞧见她来,才急急迎了上去,道:“小姐,景王府后的白兰,是个陷阱,白兰早已经被人带走了。”

林锦婳微微拧眉,看了看她:“你怎么样?”

“奴婢还好,只是白兰姑娘……”

“且不急,赵阚已经回了京城,八成想拿白兰要挟我做什么,白兰不会这么快出事的。”她见她胳膊和脸上的伤口还未清理,只道:“你先下去休息,明日我们要上山,到时候还要做更多的事。”

墨风也听说了今天的事,微微点头。

林锦婳转身往里走,到了书柜前,将医书全部翻了出来,找了好几本开始一页页的翻看,她记得有一个很邪门的药方,以前想着绝不会用,但现在倒可以一试。

找了半晌,终于找到,这才立即让墨雪小心出去买药了。

白日还晴好的天气,这会儿就忽然乍响春雷。狂风大作一阵后,大雨便倾盆而至了。

老六站在林府后角门处敲了敲门,守门的婆子赶忙拉开了,见到是他,才忙道:“小姐在等着呢。”

老六微微颔首,上了左边的抄手游廊快步往前而去。

林锦婳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震天响雷,心中的计划已经酝酿起来。

老六快步过来时,瞧见站在门边的人,暖黄的烛光下,她仿若夜里的仙子一般,熠熠生辉。

夜风夹着微雨落在他脸上,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整理好自己水墨色长衫,几步上前:“小姐怎么在这儿,春天湿气重,小心着凉。”

“你说是不是老天助我。”林锦婳嘴角邪气勾起,抬眼看着天上伴着惊雷的闪电。

老六不解,却也饶有兴致:“小姐想做什么?”

林锦婳转头看他,邪气不减:“今日人人都说我苛待长辈,却无人说周氏罪有应得,说林端一家无理取闹。明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说!”

老六见她满眼狡黠的看着自己,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忙垂下眸子:“想来小姐是有计划了。”

“只是今晚辛苦你跑一趟了。”

老六抬眼看她,见她唇瓣含笑,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此时林府。

周氏的尸体已经被收了回来安置在偏厅里,因为是姨娘,又被除了名,所以不会停灵太久,明日就会出殡。

屋里的下人们一身缟素跪在地上烧纸钱,忽然外头阴风一吹,电闪雷鸣,吓得几人均是一抖。

“周姨娘死得这样惨,若是鬼魂找回来该多恐怖?”其中一个胆小的丫头道。

其他人见过周氏的尸体,一想到那场景,均是唏嘘摇头,面上露出几分惊恐。

其中一个婆子道:“老爷和公子小姐竟是没有一个来尽孝的,周姨娘要回来,那也不会找我们这些下人……”

她话才说完,外面阴风忽的将未关严实的大门吹来,风一下子卷起地上的纸钱,也不知谁喊了句‘周姨娘回来了!’,吓得几人均是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继续烧纸,赶忙慌慌张张跑出去了。

等外面人一走,一个一身水墨衣衫的男子才悄悄走了进来,看着尚未下钉的棺材,上前将棺材盖掀开,看到里面已经用白布盖起来的尸身,抽出袖子里一根细细长长的铁钉,嘴角勾起了笑意。

第二日一早,便是周氏出殡的日子,林端父子才扮演了孝子贤孙,今日自然要亲自扶棺送葬。

林惜腾的头的确撞破了,但并不严重,他让人包好纱布后,只装作虚弱的样子走了来,瞧见林端郑皱着眉头,这才上前道:“爹,怎么了?”

“昨晚林锦婳竟然入了宫面见了皇上。”林端皱眉低声道。

“可是皇上昨晚不是已经下旨让她去思过了吗?”林惜腾不解道。

林端微微摇头:“哪里有那么容易,还有宁王在。”他才说完,便有小厮过来,道:“老爷,都准备好,可以发棺了。”

林端看了看今日的天色,天上一片浓密黑云,大雨依旧倾盆下着,惊雷不断。

他皱着眉头,微微颔首,看了看林惜腾和一侧的林惜玉:“不管怎么说,这次开了个头,往后就好动手了,三房必须除去!”说罢,这才亲自走在最前头带着棺材出去了。

外人看他就这样领着雨走在最前头,无不夸他是孝子。

长长的大街上,为了来看他这个孝子的人不在少数,仿佛都能忘了前些日子是怎么嘲讽周氏与男人私通的了。

这件事最气愤的,还是熊世林,他听说周氏死了以后倒还解气,但现在话锋一转,竟都在可怜周氏这个老泼皮了,他如何能忍?反正也没几日好活了,他爹被抓入大牢八成也是出不来了,与其自己一个人担着恶名死,倒不如再抓几个人。

他猫在街巷一角,冷冷盯着远处送葬的队伍走过来,轻哼一声。

此处不远的酒馆二楼,临街的雅间窗户开了一条缝,刚好能看清这里的情况。

老六站在一侧,看着她道:“小姐,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嗯。”林锦婳裹着黑色斗篷淡淡站着,让人去把熊世林找来可不容易,不过他若是要死,也帮她一个忙吧。

她看着熊世林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墨雪,微微点点头。

墨雪收到信号,朝她颔首示意,这才走到了熊世林身后,低声道:“想报仇?”

熊世林讶异的一扭头,看着带着面纱的女子,忙想拿东西去遮住自己的脸。

墨雪见状,只淡淡道:“跟你一样名声尽毁的人,如今却得了人们如此优待,你反而即将腐烂在街头,兴许还要被人扔去乱葬岗由野狗分食,你甘心吗?”

“你是谁?”熊世林的脸比周姨娘的腐烂十倍,左边眼珠子都已经被疮疤糊住睁不开了,他现在就是个怪物,他自己很清楚。

“帮你的人。”

“利用我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熊世林轻嗤一声:“不过你尽管说,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那臭不要脸的老婆子死了还想风光,我岂会成全她?”说完,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墨雪将一包药粉给他:“这药粉你洒到人的伤口上就行。”

熊世林扶着墙咳了半天,灰暗的天上一条闪电忽然闪过,雨水噼啪落在他身上,从他身上流出的竟然是一股猩红的水。

他咳完才看着墨雪,阴鸷冷笑:“你也恨林家人?”他知道昨天林惜腾跟林端都撞上了脑袋。

墨雪知道他的性格,不会轻易答应帮她,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质地不纯但样式独特的玉佩来:“你的丫鬟梨儿,已经怀有一个月身孕,你今日帮我,我能保你血脉留下来,否则,你跟你未出世的孩子都得死。”墨雪将药放到他手上,转身而去:“时间不多了,你自己考虑。”

熊世林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锣鼓哀鸣,整个人都是怔的。梨儿,那个他强行拖进屋里的丫环?他竟然还能有孩子?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包,再看看自己早已烂的开始发抖的手,死死攥紧,咬着牙就往大街上冲了去。

林端本还红着眼睛才假意抹眼泪,忽然见人闯来,当即停下了脚步。

他本以为林锦婳一定会暗中派人来搅和,到时候他就正好再抓一次林锦婳的证据,没曾想竟是熊世林。

熊世林看着他惊讶的样子,讽刺笑起来:“你娘死了,你爹我也活不成了,要不今儿你把我们夫妻一起埋了?”

“混账……”林端气得面色发青。

“混账?你娘不知廉耻不守妇道,死了就该扔去乱葬岗,你倒好,竟然还做一个婊子的孝子贤孙,还大张旗鼓给她办起了丧事,林端,你当真是你娘的亲儿子,一样的不知廉耻!”熊世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冷嗤道。

林端气得头疼,但他昨日才去用了苦肉计,今日不能太强势,只对一旁小厮道:“送熊公子回去。”

小厮应声,上前就要来拖走熊世林,却没想到这会儿雷声大作,闪电一条接着一条。

林惜腾让人撑着伞躲到一边,不耐烦的跟一旁林惜玉嘟囔一句:“这熊世林怎么还没死……”

话不及落音,闪电竟是直接从天上劈了下来,直接击中棺材,抬棺材的人跑都来不及当即被击飞了去,唯独那棺材被烧糊,尸身更是黑漆漆的落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登时吓蒙了,纷纷往后退散。

熊世林见状,也是一怔,而后才大笑起来:“看到没有,这样不守妇道的人就活该天打雷劈!林端,你不知廉耻,小心你也被劈死!”

小厮们都不敢再拉他,林端也被破碎的棺材板击中,倒在地上半晌喘不过气,直到有人来扶,他才勉强缓了口气来,只看着地上被劈得四分五裂的棺材,再看看地上的焦黑的尸身,嘴巴张了张,嗓子挤都挤不出声音来。

熊世林小心将药粉慢慢抹到手上,看着半坐在地上愣怔着的林端,跨步上前死死抓住他的脖颈,手也朝他的后脑勺的疮疤抹去,可才抹上,他就被林府的小厮一把拖开扔在地上了。

他哈哈大笑:“林端,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你不知廉耻,你活该!”

旁人之前还在说他是个孝子,看到天打雷劈这一幕,纷纷闭上了嘴。

林惜腾眼见着一切功亏一篑,死死咬牙,狠狠瞪着还在叫嚣的熊世林,上前便是一脚踹在了他身上,将他踹得趔趄半步,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熊世林不算是个胆大的人,但得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有一个丫鬟怀了他的孩子,他便咬咬牙,颤抖着身子看着林惜腾:“有本事你来杀了我呀,你祖母那晚对我宽衣解带的勾引我,听闻你也有这等爱好,专门喜欢年纪大的老女人……”

他话不及说完,林惜腾伞也不要了,捡起地上一块木头朝着熊世林的脑袋便狠狠砸了下来,木块上还有一根长长的钉子,就这样深深刺入了熊世林的眼睛里,看的旁人倒抽一口凉气,有些胆小的更是当即晕死了过去。

熊世林疼疯了,紧紧抓着最后一点药粉,等林惜腾再靠近时,将药粉朝他脸上洒了去,林惜腾的板子也狠狠打中了他的脖颈,他当即便晕死了过去。

林惜玉急急跑来扯了林惜腾一把,皱眉道:“你想打死人再进一次大牢?”

林惜腾闻言,这才又朝他狠狠踹了一脚,才阴鸷的看着被人搀扶起来的林端,问道:“爹,怎么办?”

林端看了看地上那尸身,再看看周围人的恐惧和鄙夷的目光,微微咬牙:“把尸身收起来烧掉。”

“爹,可是这到底是祖母……”林惜玉有几分不忍。

林端冷冷睨了她一眼,带着几分难堪和咬牙切齿:“老天爷的意思你也敢违背?”说完,凉凉看了眼晕过去的熊世林,想到本跟林锦婳扯不到一起,这才皱皱眉头疾步往林府而去。

林惜腾兄妹看看周遭质疑的眼光,也不好多留,只能不甘的低着头急急跟着走了,没了半点方才来时装出来的伤心欲绝和孝心。

林锦婳在二楼看完,淡漠的转身离开了。

墨雪跟在一侧,低声问道:“小姐,熊世林怎么处置?”

“他本就活不过今日,他死后,找个地方让他入土为安便是。”她顿了顿,才看了眼墨雪;“他糟蹋的女子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梨儿虽然怀了他的孩子,但也染了花柳病,孩子留不住,你用药把人留住便是。”

墨雪心中叹了口气,只点了点头。

雨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马车快速驶过,溅起路上的水花,却也掩盖不去今日众人亲眼所见天打雷劈的事实。从古自今,能被天打雷劈的,都是万恶之徒,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

熊世林没有彻底昏死过去,等周遭安静以后,他才勉强睁开眼睛,可早已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他想起梨儿肚子里有自己的孩子,开始慢慢爬着往熊府而去,但他爬一下,身上的皮肉便被好似被揭掉了一块。街上的行人早就躲雨去了,就算有人看到,也没人出来帮他,毕竟他身染花柳病。

他一只眼睛不停的流血,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一般,他只想回去告诉梨儿,生下他的儿子,让他也能留下香火,也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可没多久他就没力气了,雨水快要将他的血都冲干了……

他望着熊府的方向,伸着手,可眼睛再也没有力气,沉沉一合,彻底没了生息。

马车越来越近,经过他身边时,只惊吓了马儿。

马车里的人冷淡掀起帘子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才又放下帘子,对车夫道:“别耽误了,快些。”

“是。”车夫应下,快马加鞭。

马车没多时便停在了林家门前,门口的小厮瞧见还是昨日来传旨的常公公,赶忙恭谨去迎接。

常公公一改之前的冷漠,笑着下了马车,道:“还是你家主子有福气,皇上又挂念着,特意让洒家来传旨。”

“公公里边儿请,今儿小姐公子可都在呢。”婆子忙热情的把人迎了进去。

林锦澄早早在花厅候着了,林锦婳才换了衣裳过来,月牙白绣桃花的掐腰长裙,一双精致的同色绣花鞋,外面裹着一条水红色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优雅端庄。

林锦澄见她发丝沾了雨,抬手拿袖子替她擦干,才道:“走路不小心,小心着凉了。”

林锦婳倒是没注意这些,只把眼睛弯成了月牙:“下次不会了。”

常公公来时,正好瞧见他们兄妹在说话,只上前笑道:“林小姐跟林公子兄妹感情真好。”

“公公来了。”林锦澄待人素来客气,见他也只温和笑道。

常公公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一看林锦澄便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说话也舒心了些,只道:“皇上让奴才来传旨。”

林锦澄这才拉着林锦婳跪下接旨。

常公公看着一侧的林锦婳,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这样如画般的美人,宁王痴迷,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打开圣旨,这才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家长子林锦澄,今日起,擢升二等威远将军,护送袁郡主去往西南后,回京任职;林家长女林锦婳,娴雅淑婉,因念起尚有孝在身,故令其到长乐庵斋戒祈福三日,为婚期做准备,也为我大锦祈福,钦此!”

林锦婳听到这圣旨,心上的石头才算松了下来。哥哥只需护送袁郡主去西南即可,自己也只用去三日长乐庵,而且所用言辞皆是夸赞,并无惩罚之意。

她跟林锦澄对视一眼,皆是笑着起身接了旨。

常公公看着林锦澄浅笑:“少将军,年纪轻轻便任二等将军,这可是当年林老爷都没有的本事。”

“下官才疏学浅,承蒙皇上厚爱,还请公公回宫后,一定代下官跟皇上谢恩。”林锦澄恭谨笑道。

常公公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少年成名,非但没有骄傲自大,反而谦虚有理,胸有丘壑,实在难得,况且林府跟宁王关系又亲近,他自然也多了几分亲近的心思。

只特意嘱咐道:“此番去西南,少将军千万小心。西南之地险恶,路上也有悍匪出没,一着不慎,怕是满盘皆输啊。”

林锦婳见他话里有话,浅笑道:“多谢公公提醒,我们都不曾去过西南,且不知那路途上的悍匪和何方派系,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常公公见她聪慧,只低声道:“听闻这些悍匪不怕官兵,多的,洒家也不知道了。”

林锦澄目光微闪,不怕官兵的匪还能有谁,不正是官兵自己么。

“多谢公公指点。”林锦澄郑重行了一礼。

常公公也不再多说,行了礼便走了。

林锦澄看了看林锦婳,道:“看来此行多有波折,爹爹暂时还不能回来,锦婳,你先去徐家住下吧。”

“嗯,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圣旨已下,我一会儿去长乐庵,待回来后再搬去。”林锦婳自己倒是不怕,她更担心林锦澄。如今皇上提拔他为二等将军,赵阚一定更加不会放过他。

林锦澄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外面,顿了顿,还是道:“我先送你上山。”

林锦婳哪里看不出他的愁绪,只笑道:“皇上圣旨才下,还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袁郡主怕是这两日就要启程,哥哥不如去见见汝嫣。”王家因为王晖远的关系,忽然就跟他们生疏起来,王汝嫣八成也是被关在了府里不让出来,哥哥若是这会儿再不去见见,怕是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相见了。

林锦澄思忖一下,还是点点头:“我让亲随护送你过去。”

“哥哥快去吧,总不好我嫁了,哥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汝嫣性子单纯赤诚,跟哥哥很是相配。”林锦婳浅笑看他。

林锦澄眼底浮现一抹喜色,点点头,便迫不及待往外去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才稍稍呼了口气,看了眼一侧的墨雪:“都准备好了吗?”

墨雪颔首:“都备下了,马车会在京城绕上两圈后,再走西城门出去,到时候在西城门的客栈汇合。”

“好。”林锦婳颔首,这才回了院子,不多时,一个与她同样身高的人从里头走了出来,采儿在一侧扶着。

林家外头转角的地方,有人直直盯着从里面扶出来的人,带着帷纱帽,扶着贴身丫鬟的手慢慢上了马车,径直往城外而去,那衣裳首饰和身形都与林锦婳一般无二,这才放心回去禀报了。

墨雪站在门内,瞧着转角的人影消失,这才匆匆往回而去。

房间里,林锦婳已经换上了一身墨风的衣裳,又用脂粉将脸色抹得黄了些,若她不抬头,寻常人看去也不会太注意。

“小姐,已经走了。”墨雪回来道。

“嗯。”林锦婳应声,这才慢慢转身往外而去。

林端父子三人回到林府中,林惜玉便立即去找赵阚了,这些事儿是他出的主意,如今出了事,自然要去找他。

林端跟林惜腾坐在花厅里,面色沉郁。

林惜腾一想起那搅事的熊世林便气得恨不得活活将他掐死,可不知为何,一气恼,便觉得胸闷气短脑袋疼,但又不能忍住不气。

他看向林端,略恼道:“爹,现在怎么办,本来顺顺利利的,没曾想今儿老天的雷居然都劈到了祖母的棺材上,还有那熊世林无理取闹……”他越说越气,面色也微微发白起来。

林端也觉得不舒服,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先不说这些,今儿这雷,只怕有人要做文章,我出去一趟,你好生家待着,暂时哪里都不要去。”说罢,直接提步离开了。

林惜腾恼的很,但又没别的法子,只能闷着气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他身边的小厮看他回来,立马把皇上新传的圣旨说了,林惜腾听完,心口又是一阵闷痛:“竟然从三个月变成三天,还说他贤良淑德,还有那林锦澄……”

他气恼的一拳头狠狠锤在桌子上,吓得丫鬟们立即大气也不敢出了。

小厮凑上前道:“公子,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难道我还能去跟皇上闹?”林惜腾一恼,头也疼得不行了,他还在奇怪怎么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正说着,门房的跑来说有急事要报。

“什么急事?”林惜腾尖着人没好气道。

门房的人战战兢兢递上一张帖子给他,道:“方才醉花楼送来的,说一定要交给公子您。”

“醉花楼?”林惜腾嘀咕一声,以前郑业成还在时,两人倒是经常去那儿厮混,不仅有美人,还连着赌馆,这会儿来消息倒让他有几分诧异。

他接过帖子打开一看,眉梢微微一挑,嘴角也勾了起来:“老鸨倒是还挂记我,来了新人,还知道通知我。”

小厮在一旁道:“公子,老爷说了,您这几日可不能出去……”

林惜腾本来也没想着去,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小爷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轮得到你来管?”

“可是……”

“行了,甭废话,爷刚从牢里出来,也该快活快活。”一想起这接二连三的倒霉事他就心烦,将帖子往边上一扔,径直往外而去。

林府外的青帷小马车里,老六是第一次跟林锦婳坐在同一个马车里,他佯装看着马车外,余光却全部落在她身上。特意描淡了五官,模样的确减分不少,但身上从容狡黠的气息却是半点没有少。

正想着,墨雪忽然道:“来了。”

林锦婳透过马车帘子看到林惜腾大摇大摆上了马车,嘴角微微勾起:“跟上。”

“是。”老六应了声,等林惜腾的马车一走,他们才立即跟了上去。

醉花楼在京城的繁华地带,几栋花楼连着赌馆开了一条街,大白日赌馆热闹,晚上便是花楼热闹。

林惜腾一到老地方,不少熟人都认识,白日自然是要先去赌馆。

赌馆鱼龙混杂,瞧见他来,均是对视一眼,上前亲昵道:“林大公子来了,咱们来一局?赢了当喜气,输了当去霉气。”

“我喜欢你这话儿。”林惜腾正是心烦,一来见也没人讽刺他,还捧着他,自是志得意满的上了赌桌。

赌馆门口的护卫回头看着笑了笑,转过头继续守着门,便见一辆青帷马车停了下来。

林锦婳看了眼老六,才道:“去找二楼一个叫周盛的人,这五十两给他,让他去跟林惜腾赌。”林锦婳拿给老六一个装着满满当当银子的木匣子给他。

老六抱着这沉甸甸的盒子,顿了顿:“小姐也知道周盛?”周盛是这儿出了名的赌徒,一日三餐都在这儿料理,一个月难得出去一趟,不过这人赌运一般,脾气还差。

林锦婳莞尔,周盛她当然记得,前世还因为跟林惜腾赌,输了一大笔银子,气得把林惜腾打了一顿。而现在的林惜腾,最不能动怒。

老六点点头,这才往里去了。

周盛不难找,他这样沉迷在赌里面的人,精神也有些恍惚,成日迷迷糊糊的,就等着那天赌死了。

老六来时,他甚至都没看清老六的脸,眼里只有他拿过来的那一匣子银子。

“跟林惜腾赌,赢了,全部送你,输了,我断你一条胳膊。”老六站在暗处看着他道。

周盛看不清他的脸,但立即就点了头:“一条胳膊换五十两,值了!”说罢,生怕老六不答应一般,急急抱着银子就往楼下去了。

赌桌上的人本来就多,林惜腾连赢了几把很是高兴,看到周盛来,还抱着那许多银子,也没当回事,当即便开了局。

老六站在二楼看着,而且不出所料,周盛很快输了一大半了。

老六拉着一旁路过的赌徒,给了他五两银子:“下去,告诉那一桌,林惜腾出老千。”他在二楼看的清清楚楚,不过这似乎是这里的规矩了,以前的林惜腾可没人敢惹,不过现在不同,林家的丑事,早让这里的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那人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笑笑,径直下去了。

周盛已经快输完了,这时那人走了下来,一把抓住林惜腾的胳膊道:“他出老千!”

“什么!”周围不熟的人一脸震惊,而后就是愤怒。

周盛不等林惜腾辩驳,一拳头就朝他脸砸了下来,顿时砸的他鼻子出血,疼的头都蒙了。

他好容易站稳,才对众人怒道:“你们疯了不成!”

“疯了?林公子,我们这儿是赌坊,你竟然来骗钱,今日打死你都不为过!”之前对他好言好语的人顿时翻了脸,谁都喜欢痛打落水狗,现在林惜腾就是那落水狗。

林惜腾怒气蹭的一下窜上来,心口却越来越闷,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头也疼。

周盛是个暴脾气,一想到自己差点被人骗得丢了一条胳膊还失去这五十两,当即又是一拳头瘦小的林惜腾打倒在地,旁人也跟着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

“还什么林公子,我呸,就是个不要脸的下贱货!”有人骂出声。

旁人立即笑起来:“你这样说,也不怕跟他祖母一样遭了雷劈……”

众人立即哄笑起来,周盛还死命在他身上又踹了几脚,直到有人见他面色惨白,怕闹出人命,这才让人给扔了出去。

他的小厮们寻常跟来,都是先去附近的酒馆等着的,等到日落再来接他,所以他这会儿被扔出来,便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被扔在满是雨水的赌馆门口,里边的人啐了他一口鄙夷道:“别以为你还是什么京城贵公子,就你爹那德行,充其量也就是个洗马的。”

一群人又是哄笑一番,这才转头走了。

林惜腾气得狠狠握紧拳头,奈何越气,头就越疼,心口要爆裂的感觉也越强。

对面花楼的姑娘瞧见,均是捂嘴轻笑。

林惜腾死死咬牙,想着之前那请帖,打算先爬着去找那老鸨,日后再回来报复,哪知才往前爬了一段,一辆青帷马车在他身边停下,马车的帘子也微微掀开。

“救我……”

“救?二哥不是想死吗?”林锦婳淡淡笑着。

林惜腾一听是她的声音,怒火攻心:“这是你安排的?”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是啊,既然你说我要杀你,那我自然要满足你的臆想。你那么想死,就去死吧。”

林惜腾死死抓着马车的轮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林锦婳,我杀了你……”

“那你试试,你这样的废物,如何能杀我。”林锦婳慢慢刺激着他,他越气,就会越难受,越难受就越想报复,然后活活疼死。

墨雪侧目看了他一眼,直接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儿往前一跑,直接轧着林惜腾的手就过去了。

“啊——!”

林惜腾一声惨叫,看着就这样轻飘飘离去的马车,那些仿佛还在耳边的嘲笑,还有方才的毒打,仿佛汇聚成了一股利剑直往他的心窝里冲。

“林锦婳,我杀了你……”他面色慢慢由白转为青乌,直到钻心的疼痛彻底夺去他的意识,他才终于死死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没了生息。

所有人都没把他当回事,嘲笑完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没人知道他是真的死了。

此时的景王府内。

赵阚已经是得了圣旨才回到景王府的,不过他并没有多高兴。

看着底下回话的小厮说林锦婳已经出发去长乐庵了,才想起方才常公公来传的圣旨。

林惜玉则是很高心,带着几分娇羞,因为常公公来传旨时,她刚好也在。

她看着上首的赵阚,羞涩笑道:“王爷放心,皇上既然让惜玉还能以侧妃的身份留在您身边伺候,惜玉往后一定不会再鲁莽行事,一定好好伺候您。”

赵阚面色沉了沉,没理她。

正说着,林端也来了。

林端气色不太好,一进屋行了礼,才看到赵阚同样面色不好,当即跪下谢罪:“王爷,微臣办事不利……”

“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赵阚冷冷瞥了眼林惜玉,才道:“罢了,左右打雷是天灾,而且熊世林也死了,不过天打雷劈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你回去请大师好生做法,也封住外人的嘴。”

“是。”林端连忙颔首,才又看他:“那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赵阚轻哼一声:“怎么办,你以为林锦澄此番出去,还能回来么?没了林锦澄,林麓之一个没有半分权利的人还能做什么?而且失子之痛他也肯定受不了。至于赵怀琰,他很快就要离开了……”赵阚想起这里,嘴角邪肆勾起。

林端微微拧眉,没多说。

正想着,外面忽然来了林惜腾身边的小厮。

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看到林端,当即腿软跪下了:“老爷,公子他……”

“公子怎么了?”林端立即站起身来。

小厮结结巴巴半晌,才敢说出来:“公子他……死了。”

“什么?”林惜玉惊得差点跳起来,林端却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痛,而后便是往后面一倒,不省人事。

赵阚看着这场景,面色越发冷了起来,外面王府的人也随之走了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他的脸也蹭的一下变得黑沉起来。

林锦婳此时已经到了汇合的客栈,看了眼墨风,道:“你且留下跟夜生一起,随时等我吩咐。”

墨风有些不放心:“墨花忽然没了消息,只怕是出事了,奴婢跟着您吧,京城还有墨月在。”

林锦婳闻言,微微拧眉,但现在时辰不早,她必须马上出京:“今晚在此等我,我还会过来。”毕竟,账可还没收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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