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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换衣服的空挡回到房间,林锦婳当即拉着徐昭昭和王汝嫣道:“一会儿我出宫后,你们立即趁乱混出去,不能留在宫里。出宫后立即出城,明白吗?”现在京城也不安全了,且不论怀琰有没有出事,但皇帝想让自己死,一定就是不顾忌怀琰了,那林家和徐家也危险了。
“可是你怎么办?”王汝嫣止不住的流泪,她们若都不跟在她身边,她真的被带去皇陵了可怎么好。
“我没事,去皇陵的路远,我还有机会,你们活着回去才能替我想办法不是?”林锦婳忍住心里的悲伤,安慰她们后才看着一侧的熊霖雨,道:“雨贵人,麻烦你了。”
熊霖雨看她压制着悲伤为其他人考虑的样子,眸光微动,依旧冷漠着道:“她们拿我母亲的自由来换的,我自会做到。”
林锦婳见她也算应下,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她立即去换来人一条梨花白绣飞花的长裙,将之前带来的药丸药粉银针匕首全部带上了。
阿宝哽咽不已,看她忘记了床头放着的东西,忙拿起了给她:“太子妃,您忘了拿这个。”
林锦婳回头看了眼,是朗月寒给的天明珠,说是能保护孩子……
她本不想受他恩惠,但现在为了孩子,这珠子她还是带着吧。
她接过珠子后看了眼阿宝:“一会儿出宫后不要跟着我,去吟香楼找张晓芳,不要再出门,明白吗?”
“奴婢誓死追随太子妃!”阿宝急切的拉着她的衣袖道。
“傻丫头。”林锦婳眼眶微湿,看到阿宝便想起了白兰采儿,只道:“你以为我真的要去送死?我一个人去尚有逃脱的机会,你若是跟着,我还要照顾你,最后我们两人怕都逃不出来。”
阿宝还要再说,屋外已经传来催促的声音。
林锦婳没再多说,朝熊霖雨深深看了眼,这才提步朝外而去。
安公公一双眼睛通红,见她出来,颤声道:“太子妃,奴才送您出宫门。”
“嗯。”林锦婳没如他一般认定怀琰已经死了,怀琰不会死的,孩子都还没出生,他还没看一眼,怎么能死?
她端正站好,威仪非常,纵然寒秋雾雨,也依旧挡不住她那股强大的气势。
太监们自觉让在一侧,林锦婳才镇定往前而去,仿佛此行并非赴死,而是出席某个宴会一般。
送人出了门,安公公才回了养心殿回话,不过看着养心殿大门紧闭,动了心思,走近时,只让小太监们噤声,这才悄悄走上了前去,站在门边没出声,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说话声。
“她死了,便能化解了?”皇帝看着面前的江阳道长问道。
“她是天生的祸国妖女,以前在家中时便祸害家人,若是留在宫中,便是危害江山,皇上若不除她,此番战事怕是难以逢凶化吉。”江阳道长淡淡道。
皇帝不信慧觉,觉得慧觉不过是个市井骗子,但却信江阳,因为他云游四海,不追名逐利,这些他都查过的,他来也是奉上长生不老药,这药吃了以后,他的确每日的精力好了许多,连白发都黑了不少。
闻言,只沉沉呼了口气;“这一点道长倒是没说错,想想曾经繁荣的林家,如今凋敝成如今的模样,跟她的确脱不了干系。”
江阳躬身应是:“此番皇上是送她去皇陵陪葬,名正言顺,想来百姓也不会说什么。”
“太子已经远去京城几十里,生死未卜,就算还活着,想赶回来救她,也是来不及了。”皇帝冷笑一声,只觉得有些困乏,道:“道长可炼制了新的丹药,朕有些乏了。”
“自然。”江阳恭谨的拿出一个红木匣子来,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颗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药丸,正散发着药材的清香。
皇帝立即拿过服下,不出半刻,人便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通透了。
他感慨的看了眼江阳,笑起来:“多亏了道长。”
“贫道能为天下百姓留住一位明君,乃是贫道的造化。”江阳浅笑道。
“那朕就赐你国师之名,再赐地百亩,为你建一座道观如何?”皇帝略带着几分试探道,对于寻常人来说,这诱惑已经是十分大了,但这位江阳道长却依旧十分冷静自持,只道:“皇上若是想嘉赏贫道,不若将这些化作米粮赐给百姓,贫道布衣清粥,已是满足。”
皇帝闻言,眼里怀疑消散不少,哈哈笑了起来:“好,那就如道长所说。”
江阳看着他面色红润的样子,眼角冷意一闪而过,不再多说。
安公公在殿外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太子没死,那皇上怎么能以陪葬之名杀了太子妃呢?
他正惊讶时,身后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吓得他差点轻呼出声,直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安公公在做什么?”
轩王看着他奇怪道。
安公公看是他,好歹松了口气,才道:“奴才等着伺候皇上呢,皇上正跟道长说话。您也知道,皇上如今操劳国事,不知疲累,奴才担心皇上的身子。”
轩王一听,心里一亮,便笑道:“我来给父皇请安,请公公通传一声吧。”
“是。”安公公连忙应下提步进去了。
皇帝看到他进来,眼神蓦地变寒了。
安公公被他看得浑身一冷,忙道:“皇上,轩王殿下求见。”
江阳也识趣的道:“贫道先回去炼制丹药。”
“嗯。”皇帝看他的眼神温和不少,江阳走时,还特意看了眼安公公,嘴角微扬,提步离去。
安公公不知他那笑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得出来,皇上对自己已经起了杀心,即便自己已经伺候了他一辈子,他依旧只拿自己当一条可有可无的狗。
江阳这番出了宫后,还未回到自己的殿,就见到乘着轿辇而来的心嫔。
他侧身让到一侧,但心嫔非但没过去,反而在他跟前停下了。
心嫔看了他一眼,才笑道:“道长若是不介意,能否给我也瞧瞧?最近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不安分,太医也没法子,我想,是不是有小鬼作祟。”
江阳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浅浅一笑:“自然。”
心嫔见他应下,松了口气,这才让人将自己放了下来,将宫女们全部打发到了甬道尽头处,能看到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道长可曾怕死?”心嫔直接道。
江阳只听她这开局一句话,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心嫔看他如此爽快,以为是能收买的,道:“既然如此,你可知道此番西南王要勤王的由头就是你?”
江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起来:“娘娘直说目的就是。”
心嫔看他一副早已知晓的表情,有些犹豫起来,景王让自己找他商谈,但现在看着,他并非油盐不进,但怎么总有一种早已掌控一切的感觉?
江阳看她不说话,开口道:“娘娘是想让贫道帮景王殿下,对吗?”
“你怎么知道?”
“娘娘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不过不知道娘娘要贫道怎么帮景王呢?”
“很简单。”心嫔看他提到了景王,猜测他八成也想投靠景王,直接道:“彻底坐实你这佞臣之名,让西南王能名正言顺杀进来。”
“娘娘的意思是……”
“跟皇上谏言,杀徐泊山!”
徐泊山在民间十分受拥戴,若是皇上无缘无故杀了他,百姓们必然认定他是受江阳蛊惑。
江阳想了想,倒是摇摇头:“这件事的周期未免太长,想来西南王已经迫不及待,贫道这儿倒是有个好法子。”
心嫔微微拧眉:“什么法子?”
“让太后削发为尼,立已故茵嫔为后,供奉皇陵。”江阳淡淡道。
心嫔听到这话,心中已是震惊不已了。历代削发为尼的要么是受罪的妃嫔,要么就是膝下无子的太妃,可太后膝下不但有子,而且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从未犯过错,皇上若是逼她削发为尼,是为不孝,而且立死了几十年的茵嫔为后,这不是魔怔了么?
但……
“这是个好办法,可皇上不一定会做。”心嫔担心道。
江阳看了看她的肚子,笑起来:“心嫔娘娘一定能有办法的。”说完,朝她微微行了礼,便提步走了。
心嫔一时看不懂起来,这个江阳,明知道大难将至还能如此镇定,还要坐实自己蛊惑君上的佞臣之名,他若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不过,若不是知道茵嫔死了几十年,她都要怀疑,他是茵嫔派来的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想着赵阚的应诺,现在她似乎已经没得选了。
神武门处。
熊霖雨的贴身宫女红杏领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宫女跟着徐昭昭一道出来了。
到了神武门前,便听她跟那两个宫女训斥道:“你们跟永乐郡主拿了贵人要的东西后就赶紧回来伺候,可别耽搁了。”
守着的侍卫朝她们瞥了眼,道:“红杏姑娘,难不成她们要出宫去?可曾有皇上的旨意?”
红杏立即拿了一个沉沉的荷包塞在他手里,拉着他的手道:“是贵人想给皇上准备个惊喜,刚巧徐府就有贵人要的那轻纱羽衣……”红杏话说一半,脸蹭的一下羞得通红,赶忙松开了他的手不好意思道:“贵人要去徐府拿些东西,您就通融通融。”
侍卫看着红杏这娇羞的小脸和她方才拉着自己的样子,心下微动,那轻纱羽衣是干嘛用的,他去花楼也见过。至于心贵人要如此讨好皇上,似乎也无可厚非。
闻言,只轻咳两声,道:“红杏姑娘也别让我们为难,去了最好半个时辰内就回来,不然宫里查到丢了人,我们兄弟可是要吃罪的。”
“自然。”红杏睁着含情脉脉的眸子朝他看了眼,才转头跟那两个宫女训斥道:“你们快去快回,别耽误了事儿。”
“是。”两个宫女连忙应下。
徐昭昭这才昂首淡定的带着两人出去了。
等走出神武门,还能感觉到身后那些侍卫的注视。
徐昭昭腿都有些软了,眼看着马车还有那么远她就有些绝望……
“昭昭。”
她正憋着气之时,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而后一辆宽敞的大马车便跑到了她跟前。
车帘掀开,徐昭昭看到里面稳稳坐着的冷静少年,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袁绍,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袁绍淡淡说完,看了眼她身后的人,淡定道:“宫里来的,去后面马车坐着吧。”
“是。”那二人行了礼,便转身去了,走时,其中一个腿一软还差点跪在地上,好在一侧的人将她扶住。
“阿宝,别怕,没事了。”王汝嫣将她扶住后才低声道,等上了跟来的青帷小马车,两人才沉沉呼了口气。
袁绍瞥见那些侍从们已经要朝这儿走过来,只跟徐昭昭道:“别着急,慢慢上马车。”
徐昭昭看着他冷静的样子,也跟着镇定了些,这才端着永乐郡主该有的架子,缓缓往自己的马车去了。
袁绍瞥了眼靠近的侍从,淡定的放下了车帘,才跟车夫道:“约了的饭局别迟了,走吧。”
“是,公子。”车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镇定的甩动鞭子,便赶着马车走了。
过来查看的侍从见此,也不再多疑,等马车都走了后,才也转身走了。
等到马车远离了皇宫,王汝嫣才长长舒了口气,到了吟香楼把阿宝放下后,便直接赶去了徐家。
到时林锦澄也在,旧,林不过两人却并未叙锦澄直接安排她出了京城,便跟朝廷递了要辞官去为母守坟的折子,但徐昭昭就不那么镇定了,回到徐家后直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你们快去救锦婳姐姐,皇上让她去陪葬……”
徐泊山早知道消息了,但他们势单力薄,根本不能明面违背皇上的意思,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触怒皇帝。
“墨风墨雪已经带着人出城去营救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怎么去违抗皇上,而是自保。”徐泊山说完,看了眼跟来的袁绍,道:“袁公子,袁家何时离京?”
“爹娘早已准备好了。”袁绍道。袁家不参与朝廷争斗,世子妃夫妇更是早已只求自保了,若不是袁绍坚持再等等,只怕早已经走了。
徐泊山叹了口气,郑重看着他道:“那我将夫人和女儿托付给你,可行?”
袁绍看了眼泪眼盈盈的徐昭昭,浅笑:“也早已备下了昭昭和徐夫人的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好。”徐泊山点头,徐昭昭却是不放心:“那爹爹你怎么办?”
“傻丫头,爹好歹还是一品大员,你哥哥也在江南,皇上不会真的对我如何的,只要你们都离开了,爹爹才能无后顾之忧。”徐泊山看了眼一直在一侧默默流泪的夫人,拉着她的手愧疚道:“辛苦你了。”
“妾身不辛苦,老爷望自珍重。”徐夫人不是胡搅蛮缠之人,现在这等局势,她就是不舍也得走,当断不断,反而麻烦。
徐泊山点点头,立即就让人去收拾行李了。
林锦澄也做好了准备,此番爹爹那儿应该也已经快回来了吧。
此时城外。
因为陪葬之令下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未准备好,所以走了半日路过驿站时,所有人便停顿了下来,但林锦婳却被看得严严实实,根本不允许她有自己的空间,就连在房间小憩,也是有人跟着的。
她坐在房间里,看着寸步不离的宫女,道:“我饿了,去拿些白粥来。”
宫女笑笑,却刻薄道:“回禀太子妃,上头吩咐了,一路上不必供您吃喝,奴婢是要寸步不离跟着您的,您若是饿了,喝些茶水吧。”
林锦婳眉梢微挑,看她得意的抬起脸的样子,轻笑:“你原是哪宫的宫女,如此仪态,也是宫里嬷嬷教出来的?”
宫女被讽刺,略显尴尬的撇撇嘴;“您有工夫关心奴婢的教养,不若关心关心自个儿,等明儿一早到了皇陵,您可就没工夫再跟奴才说这些了。”
“不急。”林锦婳瞥见外面渐黑的天色,抬手捂着小腹,浅浅笑起来。
“您什么意思……”宫女不解,便忽然感觉到一阵阵头晕起来。她勉强扶住一旁的桌子站好,才看向林锦婳:“太子妃,你……”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你何必如此急着露出刻薄的姿态呢。”林锦婳将手里捏破的蜡丸扔下,才上前看着她迷迷糊糊还要挣扎的样子,一枚银针直接刺入了她脖子上的穴位。
夜色已深时,驿馆里的人大多都睡下了,守在房门口的侍卫也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彻底撑不住,双双倒在了地上。
巡逻的太监听到声响,立即赶了过来,看到地上晕过去的人,赶忙推了门进房间去,才发现房间里的丫环也晕了,一旁的窗户打开着,而林锦婳已经不见踪影。
他想也没想,便大喊起来:“不好了,太子妃跳窗逃走了!”
他这一声喊,侍卫们都惊醒了过来,领头的来看了眼后,便即刻带着人朝外追去了。
因为事关重大,夜色又黑沉,他们不敢疏忽,连同驿馆的守卫也一并带走去各个方向追查了,驿馆里也只剩余些女眷守着。
宫女们还凑在一起紧张议论着:“若是太子妃真的逃了可怎么办?”
“皇上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她们越说越紧张,却没发现她们身后,跟她们穿着一样衣裳的女子步履轻轻的绕过了她们往楼下去了。
等到她到了楼下大堂时,上面的宫女才终于发现了,朝她喊道:“你是谁身边伺候的,这么晚要上哪儿去?”
底下的人脚步顿住,只垂着头轻声道:“奴婢方才一急,簪子落到外头了。”
上头的人一心关心着没找到林锦婳她们会不会被斩首,闻言,也没多疑便叫她走了。
她出了驿馆,看了眼漆黑空寂的四周,抬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往来时瞧见过的一片茂密的树林而去。
驿馆里的宫女们正说着话,忽然想起:“留下的宫女就二十来人,我方才数了数,都在这儿了,那方才出去的是谁?”
众人一怔:“难不成是……”
“自然不是。”屋外忽然一个黑影窜了进来,肩上还扛着一个女子,众人看去,那模样不是正好跟太子妃一模一样么,只是穿着不一样而已。
黑影看他们惊愕的样子,笑笑:“你们的太子妃,早点带去陪葬了吧。”说罢,扔下人,人影便窜出去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但知道命都保住了,便二话不说把地上晕过去的人绑了起来,却没发现这人手掌粗糙,根本不似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驿馆外家的林子里,方才逃出来的宫女快速的往前跑着,她只要逃到一个有人的地方歇一歇,就能想法子去找怀琰了。
她因为跑得太急,没注意到脚下的枯枝,直接被绊了一脚差点摔在地上,肚子也传来一阵阵疼痛。
“孩子……”她轻呼出声,不敢再动,小心的蜷缩在原地,从袖子里摸出一粒之前鲁御医开给她的保胎丸来吃下,才蜷缩着祈祷起来:“孩子,都怪娘太着急了,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她就这样等着,一整日粒米未进,如今已是饥肠辘辘。
她看了眼漆黑的树林,待疼痛消退了些后,才小心的捂着肚子,咬着牙勉强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林子的尽头终于出现亮光来,原来是已经天明了。
穿过林子,不见村庄,却是一片小山谷,山谷中有一座简陋但冒着炊烟的竹屋。
林锦婳心中欣喜,这才勉强撑着朝那竹屋而去。
到时,院子里只有一个在晾晒着药材的中年妇人。妇人皮肤白皙细嫩,虽然已到中年,但眼眸纯净仿若少女,一笑起来,便见倾国之色。
林锦婳以为她是隐居在此的哪位大家妇人,只轻笑道:“这位夫人,不知能否……”
“饿了?”美貌妇人看她紧紧捂着小腹,浅笑道。
“嗯。”林锦婳略有几分羞涩。
美貌夫人笑开:“进屋来吧,刚好做好了早饭。”说罢,提步往里而去。
林锦婳还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但不见可疑人物,这才提步跟了进去,但方才这位美貌妇人,眉宇之间,她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到了竹屋的穿堂后,妇人便端了两碟小菜两碗青花小粥来,浅笑:“简陋了些,希望你不要嫌弃。”
林锦婳嗅到饭菜的香味,已经是食指大动,笑着摇摇头,等她动筷后,也开始吃了起来,不过虽然她吃得快,但动作依旧是优雅的。
妇人看着她这模样,似若有所思般,直到林锦婳吃完,她才道:“看你好似身怀有孕,不如先去里屋睡会儿吧。”
林锦婳求之不得,昨晚她眼睛都不敢合上,就怕宫里的人追来,如今知道安全了,才点点头,由她引着去歇下了。
她入睡的很快,躺在床上不过半刻,便沉沉睡去。
妇人见她睡了,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外面已经是有人在候着了。
“娘娘,您怎么还救她了?”有人从隔间走出来,小心问道。
“还不到她死的时候。”美貌夫人说完,嘴角淡淡勾起,不再多言。
驿馆外。
墨风墨雪昨夜便赶到了,但听闻林锦婳逃出来又被抓回去了之后,知道他们必然加紧了看守,均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着等人被送入皇陵的那一刻,再趁机把人救出来,不过她们跟到皇陵时,就发现不对劲了,那个虽然有着林锦婳脸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林锦婳。
“易容术?”墨雪诧异出声。
墨风想起她也已经来了锦朝,心猛地提起:“坏了,太子妃一定被她给带走了。”
墨雪皱眉:“那她为何还要伪造太子妃被陪葬了的事呢,不知道这会激怒太子,让他不顾一切带兵杀回来吗?”
“恐怕他希望的正是如此。”墨风的心跌落谷底,她想了想,沉沉道:“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太子妃,我去寻太子,太子如今决不能带兵杀回京城,高禀说过,他的病若是再复发,可就好不了了。”
墨雪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立即跟她分开走了。
但她们才分开,暗处便有人冒了出来,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拿着刀朝二人的方向追去。
宫中,皇帝听到传来的消息,未曾诧异。
“既然已经葬了,就昭告天下吧。”皇帝淡淡道。
“可是太子的尸骨还未运回来……”
“不妨事。”皇帝并不愿意多想,瞥了安公公,才道:“林少夫人可还在宫中,去将她请来。”皇帝道,最近西南王迟迟没有动静,让他不由怀疑起来,他到底还会不会动手,实在不行,就要派人去做诱饵。他看了眼林锦澄地上来的辞呈,冷哼一声,他既然这么想离开京城,那他就成全他。
安公公在退下,便见宫女手忙脚乱的跑了进来:“皇上,心嫔娘娘出事了,您快救救娘娘吧。”
皇帝看着跪在地下直哭的人,立即站起了身:“难道是孩子出了事?”这个孩子是他用来像世人证明自己还年轻的证据,心嫔可以死,但孩子决不能出事!
宫女见他如此在乎,越发害怕起来:“一早心嫔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不知怎么触怒了太后,被太后罚跪在外头。今儿的天本就清寒,娘娘身子又不大好,跪了到现在,已经是见红了。”
“什么!”皇帝大惊,也顾不得许多,立即就跑了出去。
这会儿的慈宁宫也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太后信佛,所以心嫔见红她也只让人把她抬去了自己的宫殿,反倒是慈宁宫的下人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嬷嬷在一侧看着坐在暖榻边闭目沉思的太后,担心道:“太后,您要不要去看看心嫔娘娘,毕竟皇上很是在乎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不必去。”太后面上余怒未消,她本是心寒不打算再参与后宫之事,谁知这心嫔一大早过来,竟然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她当年垂帘听政是为了篡夺皇位,这等话若是让皇帝知道,他们母子之间怕连最后一丝感情都要断了,而且心嫔那挑衅的姿态她就看不惯,不管怎么说,自己依旧还是太后呢。
嬷嬷见她生气,又劝道:“这孩子见了红,也不知能不能保住,若是真的没了,皇上那边可怎么交代?”
“难不成皇帝还要跟哀家来叫嚷吗?”太后握紧了佛珠,却是觉得奇怪,分明才跪了一小会儿就见了红,这不是奇怪么,而且当初心嫔怀上这个孩子她就觉得蹊跷的很。想了想,还是道:“去查查心嫔当初被贬后,到底是怎么怀上这个孩子的。”
嬷嬷惊讶的看着她:“您难道认为这孩子不是……”
“你先去查查,哀家总觉得不对劲。”太后沉声说罢,想了想,还是让人扶着,去了心嫔宫里。
皇帝先到一步,到时,老远便听到了心嫔的哭声,走到殿外便看到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他蒙住,立即拉了一个太监问道:“孩子怎么了?”
“回……回禀皇上,鲁御医说,孩子兴许保不住了……”小太监话未落音就被皇帝一把狠狠推开了去。
“皇上,你救救我们的小皇子吧,你救救他……”
心嫔远远便听到了太监宫女们行礼的声音,也越发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她今儿不让皇帝心痛,就办不成江阳道长交代的那件事。
皇帝闻言,果然黑了脸:“竟是个皇子!”
话落,外面太后已经到了。
太后走进宫门时,就知道这孩子没了,等靠近了,才看到皇帝黑沉的脸。
皇帝见到她来,礼都未行,只道:“母后为何要拿朕的皇子来做惩罚,心嫔犯错,容忍她一刻,待她诞下皇子后再罚不行吗!”他期待了这么久,就等着昭告天下,他还年轻,还可以生儿子,但这一切的想法却在方才灰飞烟灭。
太后看他语气不善,也略有些怒:“皇帝,哀家不过罚她跪了小半刻……”
“罢了,想来母后也并不关心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皇帝冷冷一声,便跟身边人道:“传江阳道长来,看看是否要做法事。”只要还能再生,这口气他尚能咽下去。
没多会儿江阳就被请了过来,但来后没如往常一般仙风道骨,反而惊讶的说不出话。
“道长,怎么了?”
“皇上,次子若亡,您身上的灵气顿时少了一半啊。”江阳惊愕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谁压制着您不成?这孩子贫道看过,乃是天定之人,怎么会忽然没了……”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收紧起来,压制自己的人么……
他冷淡看向面前的太后,压制自己这么多年的,便是眼前的母后,从自己成为太子,到登基为帝,半生都在受她控制。
太后不用他开口,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却是心寒至极,她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冷心绝情的儿子?
“皇儿不必说了,哀家也早已厌倦这皇宫,哀家自请出宫,去长乐庵,为江山社稷祈福。”太后淡淡道。
“多谢母后。”皇帝心中有一丝丝不忍,但没再多说。
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沉沉叹了口气:“皇帝,你父皇跟你一样,想要把天下都攥在手里,最后却发现根本攥不住,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皇帝以为太后在讽刺他,铁青的面色越发冷沉:“来人,以最好的仪制送太后出宫……”
“不必了,既然是去清修,就不动大阵仗了。”太后说罢,深深朝江阳看了一眼,转身提步而去。
江阳神色淡定,等太后走了,才跟皇帝道:“皇上想要重新聚集天地之灵气,还需做一件事。”
“何事?”
“立后。”江阳嘴角微微扬起,心嫔肚子里的死胎也彻底被取出来了。
鲁御医从里面出来时,满头大汗,随他一道出来的,还有强撑着走来的薛闻心。
二人齐齐跪在地上,薛闻心只道:“都怪臣妾无能,保不住孩子。”
皇帝瞥她他一眼,又看看江阳,眉心拧起。立后么,宫里并没有德高望重家世显赫的妃嫔了,若要立后,一时半会儿根本立不了,更何况西南王还在虎视眈眈。
“可是臣妾方才小产之时,一直梦到一个穿着青衣的美貌女子,眼角一颗朱砂痣,手里抓着一只凤冠。”薛闻心继续道。
皇帝手心微微一紧:“你看清楚了?”
薛闻心摇摇头:“臣妾看得迷迷糊糊,但那女子手里的凤冠臣妾却是看清楚了。”
皇帝的脸色复杂起来,按理说薛闻心应该没见过茵嫔才是,可怎么会梦到她呢?难不成真的是茵嫔回来了?
想罢,才转头看着江阳:“莫不是立已亡故之人为后?”
“贫道这便不知了,全看皇上的意思。”江阳不再干涉,但他越是如此,皇帝便越犹豫,越不敢怀疑他。
就在太后出宫的当天下午,皇帝的一道圣旨便送去了林府。
林锦澄在得知林锦婳可能已经被活葬了的消息后,整个人便仿佛被抽了魂魄一般,接过皇帝叫他去巡城的圣旨后,也如同疯了一般:“墨花,立即准备马!”
墨花担忧看他:“公子身上的伤都未好,怎么能出去呢?”
“迟早要去的。”皇上害死锦婳,太子生死未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爹爹别再卷入这场斗争里来,皇帝既然让他名正言顺的出城,那他就顺了他的意!
看到这些事情发生,最开心的莫过于赵阚了,不过他很相信林锦婳没事,父皇想凭区区几个太监侍卫就想活埋了她,那也太小看她了。
“王爷,咱们怎么做?”
景王府的侍卫已经跃跃欲试。
赵阚轻笑:“急什么。”他看着院中已经手拿圣旨急急走过来的人,浅笑:“父皇现在不是已经打算邀请我入宫了么。”
侍卫闻言,忙恭谨笑笑:“王爷一切掌握在手心,属下实在佩服。”
“不急着佩服,能不能成,还要看今晚呢。”看皇帝是不是真的要除去林麓之,看看赵怀琰是不是真的死了,今晚,一切都能有揭晓。
远在百里里外。
尚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
五万营房军突然遭到埋伏,死伤无数,又遇上叛军,半路粮草还被人烧了,他只能亲自过来小镇看看,顺便查探一下形势。
简陋偏僻的客栈里,百姓们并不认识他,只觉得此人尊贵恍若天神,连忙殷勤着伺候起来:“这位军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掌柜的激动的搭着话。
“清缴叛军。”赵怀琰淡淡道。
“叛军?”掌柜的一愣,立即捂着嘴倒退三步,而后忙朝楼上喊:“黑子,你不是才从京城回来,说清缴叛军的太子爷已经被杀了吗?”
“是啊,太子尸骨未寒,太子妃都被皇上送去皇陵殉葬了呢。”名唤黑子的黑瘦男人从楼上走下来道。
话落,便发现那客人手里的杯子瞬间化为粉碎,吓得他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你方才所说,可是千真万确?”
一股强大的寒气袭来,叫掌柜的和黑子均吓得面色发白。
黑子嘴巴都颤抖起来,忙道:“小的是去京城看病,亲耳听到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似就在太子爷刚到这片时呢,约莫是两日前吧……”黑子道。
一侧的侍卫看着自家主子杀气磅礴的眼神,忙道:“爷,咱们先调查一下……”
赵怀琰沉沉看着地上跪着的黑子,寒声道:“本宫再问你一次,太子妃……当真殉葬了?”
“您可以去打听,皇上亲自下的令,葬在皇陵呢。”黑子颤声道。
侍从还想去劝劝赵怀琰,先查查再说,哪知从不失态的殿下,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面色也瞬间发白。
他吓了一跳,忙要上前去扶,他却转头便出了客栈,上了马快速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侍从们急急跟了出去,等人都走后,方才那还浑身发颤的黑子便镇定站了起来,看了眼那紧张看着自己的掌柜的,嘴角扬起。
掌柜的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你说让我跟你演戏,你就不杀我的……”他话音未落,黑子手里寒芒划过,掌柜的便已是人头落地。
他走到屋外,看着匆忙离去的人,揭下脸上这张人皮面具,诡异笑起来:“果真是关心则乱,一向睿智的人,竟也会鲁莽至此,看来这个林锦婳,真是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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