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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端坐在地牢中,除了气色有些差以外,其他根本与寻常没有区别,在这牢中,没有人虐待他。
“皇后娘娘来了。”文渊开口,从黑暗中抬起头看着面前走来的华服女子,目光复杂。
“你知道本宫会来,那也应当知道本宫会问你什么。”林锦婳走到地牢前,墨风提着灯笼在一侧,看到文渊苍白的脸,面色沉沉。
文渊起了身,上前给她行了礼,才道:“皇后娘娘抓了属下,又不曾用刑罚,臣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说完,顿了顿,才道:“娘娘想问为何一向对皇室忠心的属下缘何会忽然偷拿了前朝玉玺出去,对吧。”
“是老太后指使你的?”林锦婳问他。
文渊摇摇头:“不是老太后,老太后也不过是那人的一枚棋子罢了。属下并不愿意背叛皇家,虽然现在齐国的君主也是赵家人,但到底不是锦朝江山了。属下可以告诉皇后娘娘的是,现在此人并不在宫中,他对皇后娘娘也无恶意,此事皇后娘娘可以不再追究。”
林锦婳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人若是不在宫中,那的确是排除老太后了,可除了老太后,文渊此等人,还会听从谁的?若是前锦朝的皇室,冒头的已经全部被处置了,没冒头的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想不开。
还不等林锦婳继续问,文渊便深深看了她一眼,抽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看着林锦婳,张张嘴,到底是没说出话来,等到林锦婳开了牢门要进来,他已经没了呼吸了。
禁卫军永不背叛皇室,他文渊自然也要做到。
“娘娘……”墨风担心的看向林锦婳,林锦婳却只是沉沉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一股无力感慢慢席卷上来。事到如今,必是有人活,有人死的,否则这江山便定不了。
“寻人好生葬了他吧。”她说完,才缓缓出去了。
外面风雪更大了些,落在长廊边上,宫女们都在忙不迭的打扫,瞧见她来,远远的就躬身立在一侧了。
林锦婳望着这风雪,缓缓的走,心思也随着这些上下飘落的雪花一般浮动起来。
“娘娘,徐夫人来了,在您殿里候着呢。”有宫女上前来笑道。
“这么晚了,舅母怎么会过来?”林锦婳不解,便也加快了步子往前走,等见到了正在等候的徐夫人时,才笑着走了进去。
徐夫人看她过来,笑着迎上前,温柔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可记得?”
“今儿是……”
“今儿是腊八,舅母亲自包了饺子煮了腊八粥,都是你爱吃的馅儿,还有皇上喜欢的我也包了些。你父兄和你舅舅他们本也是要来的,想着你平素事情多,便不来打搅你了。”徐夫人拉着她的说轻声细语的唠叨着,林锦婳却觉得眼眶微微有些湿。
过腊八这等节气,她甚至记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娘亲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她也喜欢抱着自己,对着新包好的饺子唠叨些话儿,以前不曾在意,如今再见,心里竟是一阵阵的暖流涌上来。
翠嬷嬷来的时候,刚好将徐夫人带来的饺子煮了一小碗,还盛了一碗腊八粥。白白胖胖的饺子,几乎可以预见里面包的满满的馅。
“娘娘,奴婢煮了些,您尝尝,也暖暖身子。”翠嬷嬷端着上前笑道,其实宫里也是备了这些东西的,不过倒是没当个十分重要的节日,毕竟皇后娘娘也没在意。
林锦婳看着徐夫人期盼的眼神,点点头,才上前接过,坐在暖榻边的小桌子旁,轻轻喝了口甜甜的腊八粥,才舀起一个饺子,吹凉了些咬了一口,入口便是满嘴鲜香的汤汁儿合着滑嫩的皮和夹着鲜笋的肉馅,鲜得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合着一起吞下去。
“怎么样?”徐夫人在一侧期待的望着她。
“若是可以,真想把舅母留在宫里,包上一百个饺子再放您出去。”林锦婳笑起来,徐夫人面上也跟着轻松起来:“你若是喜欢,我迟些再送些来,这些都是我亲手包的,那些个下人们包的,我都留给你舅舅了。”
林锦婳笑得弯起了眼睛,刚好赵怀琰也回来了。
本是听说徐夫人送了饺子来,所以才特意回来的,哪知一回来,便嗅到了这满屋的香气。
“皇上……”
宫女们行礼,林锦婳则是懒得起身,回头笑眯眯望着来人,道:“怀琰,来尝尝。”寻常她就不喜欢称呼皇上那般的生分了。
宫女们都习惯了,也知道皇上不会在意,所以都识趣的没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徐夫人倒是惊讶不已。
赵怀琰笑着走过来,瞧见那一碗饺子和林锦婳的小馋猫样儿,才浅笑道:“腊八要跟家人一起过。”
“是啊。”林锦婳心里失落,入了皇宫,做了皇后,哪里还有那等团圆的机会,寻常怀琰陪着自己在偏殿里吃汤锅,那都算是恩赐了。
“去准备常服。”赵怀琰跟一侧墨风道。
墨风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就去准备了。
林锦婳也期待看他:“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去主人家吃饺子。”赵怀琰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徐夫人在一侧看着她们两这般恩爱,欣慰不已。
很快她们便换好了衣裳,带上葡萄和酒儿便悄悄出宫去了。
林府中,林麓之跟徐泊山二人坐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煮酒对饮,王汝嫣则跟徐昭昭一道坐在暖房里说话,袁绍被林锦澄抓去了房间问话,谁都没猜到林锦婳居然会来。
徐泊山还在感慨:“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你说这短短两年间,谁能想得到,婳儿摇身一变,竟成了大齐的皇后?”
“是啊,没想到。”林麓之还记得当初自己曾还反对过婳儿嫁给赵怀琰,现在想想,他当真是眼拙了。赵怀琰乃人中龙凤,他早该看清的。
“只可惜了,今儿美酒佳肴,她们要在宫里,不得与我们团聚。”徐泊山又是一声叹息,瞧着小炉子里煨着的酒,取出来又倒了一杯,便听到廊外传来徐夫人的声音:“今儿高兴你也不能多喝,自己身子自己不清楚。”
“哎,管家婆又回来了……”徐泊山立即把酒一饮而尽,扭头要去看刚回来的徐夫人,但才回头,就看到了正在廊下笑的林锦婳和赵怀琰。
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喝多了眼花了,还推了推林麓之:“麓之,你看看,我出现幻觉了……”
林麓之笑出声:“你才喝了多少点儿……”他话未说完,转头看到林锦婳,眼睛都直了:“婳儿,真的是你?”
“舅舅不相信,爹爹也不相信?”林锦婳笑起来。
酒儿和葡萄正在后面嬷嬷怀里扭来扭曲呢,听到娘亲笑,两也跟着傻呵呵笑起来。
林麓之这才确定自己没看错,忙跟下人吩咐道:“快去通知公子。”说完,想起满嘴的酒味,回头便拿了煮好的梅子汤往嘴里灌,酸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才停下。
等灌完梅子汤,立即就上前见了礼。
赵怀琰看着他们掩饰不住欣喜的样子,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好似也有了填补,他浅笑道:“岳父不必客气。”
“岳……岳父……”林麓之有些激动,乳娘又把孩子抱了过来,葡萄懵懵懂懂,反倒是酒儿,一把就揪住了林麓之新蓄的胡子。
徐泊山也赶忙灌了梅子汤,自己没有孙子抱,抱抱别人的也好啊。
他很快上前,笑眯眯的朝葡萄伸手:“乖乖太子,舅公抱你好不好啊?”
林锦婳看自己爹爹一脸手足无措抱着酒儿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再看徐泊山一脸慈爱游刃有余的模样,浅笑起来,爹爹一直是如此,常年征战在外,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与人亲密相处吧。
很快林锦澄也赶来了,肩上还落着雪,头发上也是。
他急急赶来后,要行礼,便被赵怀琰制止了:“今儿来,我与婳儿不过是女婿跟女儿,没有皇上皇后。”
“是。”林锦澄哪里听不出来这是他对锦婳的宠爱,直接就道:“宴席差不多也准备好了,我们去里头坐吧。”冬至而已,并不算是大节气,但屋子里的人一下子便重视的好似过年一般了,下人们来来回回的跑,都是一脸的笑意,主子们更是各个打心眼里的开心。
徐泊山抱着乖乖的葡萄走在赵怀琰身边时,还轻笑道:“怀琰,你们什么时候打算再生第三个?”
赵怀琰听到他忽然称呼自己的名字,手都微微颤了一下,除了锦婳,他多久不曾听人这样称呼过自己了。
“看缘分。”
“最好再生个双胎,这样皇家子嗣才兴旺啊。”徐泊山也不客气笑道,他本就是平易近人,如今慈爱的样子,更像是家中的长者。
赵怀琰略放松了些,浅笑:“舅舅说的是。”
徐泊山看自己猜的没错,他果然不介意自己这样说话的,便趁热打铁,道:“太子如今也快满一岁了,还没请老师吧,怀琰,你看我怎么样?”他实在太喜欢葡萄了,一看便知道是个安静聪明的,模样也生的可爱。自己女儿儿子是暂时指望不上了,他得借着别人的儿子好好解解他做祖父的瘾。
赵怀琰曾还担心自己每日忙于朝政,会让儿子也跟曾经的自己一般无人陪伴,闻言,自是高兴:“那就辛苦舅舅了。”
“不辛苦不辛苦。”徐泊山逗弄着小葡萄,笑眯眯道:“你说对吧小太子?”
葡萄哪里听得懂这些,只咿咿呀呀的回应他,露出白白的小牙齿,可爱极了。
林锦婳故意走在前头,留了徐泊山跟赵怀琰说话,见他们聊得融洽,一颗心也安了些。
等到几人进了摆好宴席的里间,外面才稍显安静些。
院子外一颗长得极高的芭蕉树旁,女子正在菱花窗一侧看着离去的人影,浅浅一笑。
“阿妙姑娘,您怎么在这儿?您看什么呢?”有丫环过来,瞧见是她,忙问道。
“没事,听说这里老爷公子一直认为与我极像的人回来了,所以我才来看看。”她立即害怕般低下头,就连身子都是发颤的。
丫环闻言,只浅浅一笑,将拿来的披风给她盖上,才笑道:“您身子弱,往后要出来,也要带披风,不然再病了,岂不是要遭罪?”
陈阿妙本以为会被刁难责备,但见她只是轻声细语的给自己盖上披风,眼底的阴翳也跟着散了些。
“谢谢你……”
“谢奴婢做什么,奴婢伺候您是应该的。时辰不早了,您也饿了吧,老爷嘱咐小厨房特意给您备了晚膳,咱们回去吧。”丫环笑眯眯道。
陈阿妙又回头看了眼,到底是点点头,随她一道离去了。
等她一走,暗处盯着的墨月才悄悄离去了。
林锦婳跟赵怀琰坐在上首的位置,她瞧着墨月回来朝她稍稍点点头时,才收回了心思。
这个陈阿妙果真是有问题呢。
“今儿不知你们回来,只随意准备了些。”林麓之抱着不停的揪他胡子的酒儿,笑得见牙不见眼,什么饭菜不饭菜的,客套话就这么说,随便吧,只要外孙女儿开心就好。
林锦婳看他如此,笑道:“还是让酒儿先下去吧。”说完,便叫了乳娘来,林麓之忙拒绝了,寻常哪里有跟外孙女儿这么多亲近的机会,反正胡子揪得也不疼。徐昭昭也坐不住,来来回回逗着孩子玩。
酒儿咯咯直笑,林锦婳见他们两玩得实在开心,也就不劝了。
说话间,她看到一侧只安静着笑着的王汝嫣,轻声道:“嫣儿,你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好了不少。”王汝嫣浅笑道,如今看着林锦婳,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毕竟她还过得好好的,自己也许也能和她一样呢?
“都别客气了,吃饭吧。”徐泊山看众人都不动,葡萄眼睛却望得直勾勾了,笑起来道。
赵怀琰知道自己不动,他们也不会动的,倒也不客气的动了第一筷子,这顿晚饭才算开始了。
席上众人都默契的没有喝酒,满桌的饭菜飘香,林锦婳因为心情好,也是食指大动,吃了不少,不过她最关注的的,还是赵怀琰,寻常他最多吃两碗,今天添了三碗,若不是瞧见大家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林锦婳怀疑他会去添四碗。
赵怀琰察觉到她的目光,凑到她身边轻声道:“婳儿第一次见识为夫的饭量?”
“嗯。”林锦婳笑起来,寻常都不曾关心过这些食宿,在宫里他每次吃饭都好似只为了填肚子而已,从未享受过,但今日不同。
“林家的饭菜好,往后多来。”赵怀琰薄唇扬起,看着满桌热闹的人,非但没有被冒犯的不满,反而眼底冒出些光来。
多少年,他不曾这样过了。
林锦婳抬手将他放在膝上的手抓住,才发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
她心疼不已,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饭毕,中途出去了的袁绍便笑着进来了,道:“烟火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出来看吧。”
“烟火?”赵怀琰寻常在宫里见得不少,但寻常都没心思看,也不觉得多好看,但今日一听,竟有些期待起来。
林锦婳拉着他的手起身,其他人也跟着一道起了身往外头去了。
落满白雪的院子映照着大红灯笼的光,赵怀琰带着林锦婳走到院子中央,才停下脚步。
徐昭昭逗着两个孩子,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直到一声鸣响,天空炸开一朵璀璨的花,笑闹声才变成了一声接一声的‘哇——’!
林锦婳看得到廊下的小丫鬟们激动的要跳起来,墨风跟高禀二人也悄悄落在后面羞涩的说着话,再看赵怀琰,如树般笔直站着,抬头看着天空,眼神带着复杂,面色却是放松的、惬意的。
她还未反应过来,赵怀琰抬手便将她揽在了怀里,轻笑道:“婳儿。”
“嗯。”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日子还有另一种过法,谢谢你让我知道,再苦的日子,也有变甜的时候。
在烟花炸开时,林锦婳能看到他眼底湿润的光。
她轻轻靠着他,他谢自己,自己又何尝不要谢谢他?谢谢他从不曾放弃过自己,谢谢他即便知道自己那般的不堪,也要牵着自己的手,带她走出来。
晚上,回到皇宫后已经是大半夜了。
葡萄和酒儿在马车上就睡下了,赵怀琰跟林锦婳回到宫里却是睡不着。
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就这样互相看着,直到林锦婳轻笑出声,赵怀琰才伸手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夜里的梦变得香甜起来,有孩子的笑声,有家人温暖又唠叨的叮嘱,还有爱人身上浅浅淡淡又温柔的香气,让人似乎都有了对抗一切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赵怀琰就去上朝去了,而韩备萧那里也传来消息,昨儿晚上已经咽气了。
林锦婳知道救不活,也只能一声叹息,等去见了已经僵硬的尸体后,才叫人抬出宫去了。
“娘娘,现在韩备萧也死了,那徐大人怎么办?”一侧墨风问道。
“现在长孙玄隐暂时停手了,韩备萧的事倒不大要紧,左右那些大臣们也看得清清楚楚,杀人的是他们自己人。”林锦婳虽是这样说,但冥顽不灵的大臣依旧还有,还是要想法子让他们不要闹什么幺蛾子的好。
墨风颔首:“那墨雪……”
“赫连璟出宫了吗?”林锦婳问道。
“出了,听闻之前站了一天一夜,不知是不是想通了,独自便走了。”墨风道。
“既如此,把墨雪接回宫来吧,当初之事,已经没人关注了,找人把事儿了结了就是。”林锦婳道。
墨风连忙应下。
等墨风走后,林锦婳才叫了墨月墨花来。
屋子里烧着银丝炭的炉子时不时发出噼啪一声响,林锦婳坐在暖榻边沉思半晌,才问她们:“一点线索都没查到吗?”
“对,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奴婢们去查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产婆是前年因病去世的,说是顽疾了一直没治好,陈家村的人也都知道陈阿妙是被捡回来的,而且斩钉截铁的说陈阿妙的脸上就是有一大块胎记,完全没有破绽。至于陈阿妙之前说来京城寻找未婚夫,这个未婚夫我们也去见过了,是菜市场卖鱼的,这人也见过陈阿妙,因为嫌弃她脸上的胎记不吉利,所以早就另娶了妻子,那日在巷子口想要侮辱陈阿妙的人就是他找去的。”
“这当真是万无一失。”林锦婳细细琢磨着这话,但就是看不出问题来。可她总觉得这个人这时候出现,是不大正常的,尤其是在她出现之前,京城出现过那么多贴了跟自己脸一样人皮面具的人,她就更觉得蹊跷了。
墨花点点头:“会不会她真的没有问题?”
“若是没问题,她昨儿怎么会偷偷去看娘娘?奴婢觉得不对劲,只不过现在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在林府也是一心要离开去找未婚夫的样子,所以找不出破绽来。”墨月道。
“那就先好生派人盯着,她有任何动作,立即汇报。”林锦婳道。
“是。”墨月应下。
等到事情安排妥当后,林锦婳才继续翻看起了自己的医书,脑子里却在快速转着,既要考虑当初偷拿玉玺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又要想着陈阿妙的事,朝中的事她暂时可以不用管,毕竟有怀琰在,但她总觉得自己好似疏忽掉了什么一般。
此时的宫外。
弦月已经换上了一袭雪白长衫,青丝用玉簪和简单的珠花挽起。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如以前一般的貌美。
她浅浅一笑,嘴角扬起:“外面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听闻今日那位巴图王子就在驿馆附近的酒楼里。”侍女道。
“嗯。”弦月说罢,便要出去,才让人推着转身,便看到了赫然出现在门口的赫连璟。
她眉心微拧:“你没事?”
“你希望我有事?”赫连璟深深看着她,她的模样依旧没变,但她不是从前那个骄傲清冷的弦月了。那时候的弦月虽然也手染鲜血,但绝不屑与让自己做一个卑微甚至卑鄙到如此的人。
弦月冷嗤一声;“你有没有事,与我无关,赫连璟,你若是不想帮我了,走就是,反正我也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你!”
赫连璟听着她的不屑和讽刺,好似从一开始她就是如此,即便现在自己已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我不会离开你。”赫连璟说完,转身便往外去,却顿了顿,道:“但我要告诉你,你若是继续执迷不悟,你的这条命便留不久了。”
“不用你管,你给我滚!”弦月见他居然也敢说教自己,直接怒了起来,他算什么东西,这么多年在自己周围打转,摇尾乞怜也不过是条狗而已,他凭什么也敢教训自己……
他为何也要来教训自己……
弦月的泪涌出来,看着赫连璟的背影,手心死死握紧。
赫连璟没回头,提步便走了。
赵怀琰说,让他自己想想还有没有退路,他仔细想过了。他可以无情的抛弃弦月,但他不能那样做。弦月现在可恨,但她更可怜。何况她现在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呢?而且那一次,他还要了她的身子。
退路,早就被他自己给堵死了,他既然拉不了弦月到人间来,便随她一起去地狱吧。
弦月看着他就这样离开,心脏仿佛被人一把抓起了一般,难受至极。
可她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要么自尽,要么继续走下去。她弦月是谁,怎么可能自尽这样窝囊?就是死,她也要要死在赵怀琰的手里!
她重新收拾好便出门去了。
巴图现在正跟宝珠两观察这大齐的男人们呢,宝珠瞧见,眉头都拧成麻花了。
“大哥,你说我不指望他们如我们草原上的男人一般高大威猛,但也不能瘦的跟小鸡崽子似得吧,你瞧瞧这一个个瘦的,腰只怕比我都细。”宝珠比了比自己的腰,深深叹了口气。
巴图倒是想着之前见过的宝儿,白白胖胖像只小羊羔。
正想着呢,便见一侧有人影靠近。
他一转头,瞧见个白衣轻纱的女子正坐在轮椅上,那双露出的眼睛倒是极为美丽。
他想了想之前的林锦婳,笑起来:“大齐的美丽女子当真不少。”
弦月见他主动开口,心道一声果然,才上前轻声道:“这位公子,我想去二楼,但身边的侍女抬不动,见公子面善,不知能否帮忙?”
巴图闻言,立即招了身边的护卫:“赶紧帮帮这位姑娘。”
护卫们应是就要上去,弦月却立即道:“公子,我乃是良家女子,只觉公子面善,想让公子帮忙,其他人……”
“抱歉,我大哥最近胳膊受伤了,也不好抱着姑娘走,我来吧。”宝珠上前便笑道:“我是女子,力气也大,总不会轻辱了姑娘。”
弦月看着她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微微咬牙:“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放心,我力大如牛!”宝珠上前就要去抱她,弦月却立即道:“不必了。”她以为宝珠如此,是在防范她勾引巴图。
想到勾引二字,她便觉得屈辱起来,直接冷声拒绝了。
宝珠以为她是生气了,回头尴尬的看了看巴图,刚好驿馆有人来,说蒙古传了信来,巴图和宝珠这才忙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弦月的处境就越发显得尴尬了。
坐在大堂一角的几个男人盯着她许久了,见巴图一行人走了,这才走过来,猥琐笑道:“姑娘,那位公子不愿意,我们可是很愿意的啊,怎么样,由我们抱你上去吧?”
“滚开!”弦月直接寒声道。
“哟,小妞脾气还挺大!你方才还吵着要男人抱呢,现在给我装什么贞洁烈女?”那几人见调戏不成,直接就污言秽语的骂了起来。
弦月不想跟他们计较,以免暴露了身份,但那几个男人确实当地有名的地痞无赖,见她要走,转头就拿了桌上的茶一把泼在了她的身上,还扯开了她的面纱。
她身边的侍女立即拔出了剑来:“滚开!”
那些男人们看到寒剑,这才怯怯往后退了几步。
弦月急急将面纱捡起戴好,她这辈子都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可现在却不得不忍着,她不能暴露身份,不然怀琰他会立即派人来杀了自己吧……
她忍住眼里的泪,阴翳的看了眼那几个猥琐男人:“下次遇到你们,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说罢,这才让侍女推着她离开了。
赫连璟其实一直跟在暗处,看着她就这样离开,什么也没说。
巴图跟宝珠回到驿馆,却是知道了方才的事,也都出了身冷汗。
“父王说美人都是陷阱,当真没错。”宝珠道。
巴图看她一眼,笑:“还以为你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没有啊,我就是想抱抱美人,她那样子,挺叫人怜惜的,没想到是个蛇蝎美人。”宝珠啧啧摇摇头,便又见人来报,说负责看押贡品的护卫方才出门时跟一个男人起了争执,直接被押去大理寺了。
巴图心中一顿:“咱们赶紧去看看……”
“大哥,你去的话会不会让他们误会我们蒙古是故意来挑事儿的?”宝珠拉住他道。
“那怎么办,现在事儿都出了……”
“我去看看吧,我是女子,总好说话些,问清楚事儿,让那护卫道个歉也就是了。”宝珠道。
巴图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由着她先去了。
宝珠担心事儿拖久了不好,干脆是骑着马去的,等到了的时候,郑穹刚好不在,底下的人见她好歹是此番过来的使臣公主,也客气的把她带到大牢去看那护卫了。
护卫此刻被关在里头,也是心慌的很,他哪里知道打了的人,刚好就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婿?若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让齐国对蒙古生出偏见来,那他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犯了什么事儿了?”徐程青刚巧就在隔壁,瞧见他紧张的浑身发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那护卫见他搭话,干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才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刚好搬了东西出门,谁知他忽然就出现,打了我一顿不说,还非要抓我来见官。”
徐程青想起那郑娇娇曾说找了个夫婿,听闻是个穷书生,怎么如今还敢打人了?
“就抓了你一个?”徐程青问他。
“对。”护卫点点头,也是自认倒霉,如今他们是来求齐国的,哪里还敢跟齐国的人过不去。
徐程青想了想,招呼了外头的狱卒来,道:“你们郑大人呢?”
“郑大人一早就出去办事儿了。”狱卒老老实实道,态度还是分恭谨。
“那是谁下了令把这人抓进来的?”徐程青又问道。
“这……”狱卒为难看他,压低了声音道:“您也知道咱们大理寺关押的都是跟官府有关的人,哪里敢随便去抓人?是郑大人的女婿薛文骞找人把他抓进来的,算是他倒霉吧,惹谁不好,偏偏惹他……”
提起那薛文骞,狱卒暗暗摇头。
徐程青见状,想了想,道:“等迟些郑大人回来,让他来见我。”
“是。”狱卒连忙应下,看得一侧的护卫都惊呆了,他不也是被关在大牢里,怎么就能够这样支使这儿最大的官呢?
他刚想问问,正好宝珠进来了。
他连忙起身,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问问你情况。”宝珠看他身上脸上都是淤青,微微咬唇,虽然她性子火爆,但也知道轻重,来齐国,他们是作为小国来朝贡的。
护卫苦哈哈的将事情又说了一遍,看她皱起的眉头,才低声道:“公主,属下该死,若是齐国皇上怪罪属下,属下愿意现在就自我了断……”
“别那么着急,是非曲直,郑大人会给你个交代的。”徐程青本不打算插嘴,看他动不动既要自尽,一侧的那公主仿佛也要允了他自尽一般,这才开口。不然等人真死了,岂不叫人以为齐国仗着自己是大国,就肆意折辱滥杀来朝贡的人么?
倒是这薛文骞,当真是个混蛋。
“你是谁?”宝珠扫了他一眼,面容难得的清俊又带着几分武将的气质,坐在角落里似笑非笑的样子,竟有很有几分男人味,跟之前瞧见的男人都不一样。
“我你就不必知道了……”反正使团过不久应该就回去了,等他出狱,也不知何时了。
宝珠笑笑,摘了自己耳朵上一个珍珠扔给他:“我叫宝珠,现在该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了,齐国男人。”
徐程青被她这么一喊,再看看扔过来的珍珠,倒是笑起来,抬眼望着皮肤略有些黑的她,道:“徐程青。不过姑娘,恕我直言,我喜欢温柔似水的,你这样的我怕无福消受。”
宝珠也不怯:“等你何时出来,我会让你知道能不能消受的。”说完,瞥了眼那护卫:“照顾着他,迟些我会想法子的。”
“是!”护卫虽然不明白为何她这样说,但还是很快应下了。
等宝珠走了没多久,郑穹便回来了,而且他也是直奔大牢。
“徐大人,你寻下官可是有事?”郑穹过来后,直接问道。
徐程青跟他还是很客气,郑穹以前是什么人他知道,现在是什么人他更是清楚,他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等包庇的事儿来,只将方才那护卫的话又说了一遍,才道:“郑大人,齐国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又到了年尾,正是各路国家来朝贡的时候,若是传出齐国仗着自己是大国,便随意欺人这等事,你觉得会如何?”
郑穹一听,脸便沉了下来:“下官会亲自去查清楚。”
“不必查了,大人回去问问你女婿就知道了。”徐程青道。
郑穹脸微微发红,应下后,又嘱托人好生看顾这护卫,便直接回家去了。
林锦婳特别恩赐将以前的郑府给了他做府邸,很快他便回到了府中,等到了女儿的院子里一看,那之前还老老实实的薛文骞这会儿正在女儿房间里搂着两个美貌婢女喝酒玩乐,反倒是郑娇娇缩在一侧红着眼睛不敢说话。
他怒极,进来后便冷喝一声:“混账!”
薛文骞见他忽然来了,狠狠瞪了眼郑娇娇,才忙笑道:“岳父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他话音才落,郑穹便寒声问道:“之前那蒙古护卫的事,是不是你故意将人抓去大牢的?”
“这件事啊……”薛文骞听罢,笑起来:“小婿还以为什么呢,不就是个下人……”
“你忘了你以前是什么身份?”郑穹恼道。
薛文骞闻言,面色也不大好看了,只冷冷睨着一侧的郑娇娇道:“原来是嫌弃小婿了,既如此,那小婿就不留在郑府了吧……”
“你——!”
“爹,这件事算是他错了,您放了那人不就是了吗?”郑娇娇忙拉着郑穹道。
郑穹心痛不已:“娇娇,你何必……”
“女儿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就算不为娇娇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啊。而且女儿现在也服侍不了夫君,今日之事都是女儿允许了他的,您要罚,就罚女儿吧。”郑娇娇留流着泪道。
郑穹真是既心痛又无奈,却也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冷冷瞪着薛文骞道:“从今日开始,你要娶小妾,就去你自己院里,你别忘了自己是入赘进来的,若是再让我发现你胡作非为,我就杀了你!”
郑穹怒目圆睁,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薛文骞这才怂了躲在郑娇娇后面不说话。
等郑穹离开后,他才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老不死的东西,还想杀我,看我不毒死你!”说完,才一巴掌打在郑娇娇脸上,也不顾旁边还有下人,冷冷道:“明日西山围猎的事儿,你别忘了,我非要娶到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为妾的,你若是敢坏了我的好事,我活活打死你!”
郑娇娇咬着牙忍着泪不敢出声,看着自己手腕上还未消的淤青,想起这薛文骞在知道自己怀孕后态度的巨大转变,一颗心都碎了。
薛文骞现在却还打着好主意呢,谁都知道皇后待身边那几个美貌侍女如亲姐妹,若是能娶了她们其中一个,那就是跟皇后攀上了关系,到时候他就不信郑穹那老不死的还敢跟自己这么横!
想罢,又搂着那几个美貌侍女去里屋玩乐了,却不知暗处早有人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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