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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炎被活活也似的事传回宫中,便是林锦婳也诧异了一下:“活活噎死?”
“是啊……”墨花回来,绘声绘色的讲述了朗月炎是怎么大喊再不谋反了,又是怎么把自己活活噎死的。
“也罢,活活噎死,也省的他自己再想别的办法作死。”林锦婳浅浅一笑,才看着墨花道:“是七王爷让你回来的?”
墨花听她这样问,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垂眸道:“王爷本打算替娘娘处置了他,谁知竟瞧见他就这样死了,此番来,虽然不是他开的口,但奴婢是有个不情之请。”
林锦婳瞧见她左右为难的样子,也大概猜到了,只浅笑道:“你放心,我知道。朗月炎虽然口口声声要谋反,但念在其并没有做成什么事的情况下,允许留他全尸,并交由七王爷亲自处置吧。”
墨花见她不仅猜到了还这样答应了,立即感激的跪下行了礼:“奴婢多谢娘娘!”
“不必谢我,只要你们能早点成亲就行了。”林锦婳看着面前的墨花道。
“娘娘……”墨花面色更红,刚巧墨风也进来了,她这才行礼退下了。
等她走后,墨风还在笑:“她这是怎么了?”
“方才在跟她说成亲的事,算算,也要近年关了,我打算在年关前,把你们的婚事一起办了,你们觉得如何?”林锦婳笑眯眯看她。
“娘娘,奴婢们不着急的……”
“你们不急,但是有人急呀,不过我记得你跟墨月和墨花都是有家人的,可是要通知你们的家人?”林锦婳随口问道,但说完,墨风眼底略露出几分伤感来,却是笑道:“不必了,早不与他们联系了。”
林锦婳见她如此,也知道她必然是藏着一段过去,便也不再多问。
只道:“过来可是有事?”
“是。”墨风差点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而忘记了正事,听她一说,立即将手里的一封信给了她,才道:“是宝珠公主送来的,说是诺敏公主临死前留下的,要交给娘娘您。”
林锦婳不解,自己跟诺敏也不过是浅浅的交情,她有什么东西要给自己?
她抬手接过那东西,打开一看,才知,竟然只是些普通诗罢了,多数都是女儿家发泄情绪的诗,看起来还显得很稚嫩,应该是诺敏以前写的好玩的。
她看了几首,诗句没有什么精雕细琢的意境,很简单,不过是今天天气好,不得出去游玩,今天天气不好,又被人取笑了之类的。
看到这些,联想到诺敏的死,林锦婳这才觉得之前自己的猜测没错,诺敏之所以会有今日,都是被蒙古王妃所逼的。
“宝珠可还说了别的?”林锦婳看着墨风道。
墨风想了想,才道:“倒是没说别的,只是看起来情绪很是低落,仿佛要去做什么一般,显得有些决绝。”
林锦婳放下手里的纸,道:“罢了,传信去,告诉表哥,若是宝珠想回蒙古,你让他亲自护送她回去。”
“娘娘的意思是,宝珠公主要回蒙古?”墨风不解,宝珠公主才来和亲不到一年,也还没到回蒙古的时候,难不成是因为那个风流的诺敏?
林锦婳浅浅一笑:“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宝珠是个正直且良善的人,这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一个家族,乃至一个国家,要繁荣昌盛,自然要有更多这样的人,如今这个和亲公主能如此,已是徐家最大的福分。
墨风看她不想多说,自然是应下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看着自己越发大起来的肚子,想着将要出生的孩子,嘴角微微扬起,缓缓起了身,扶着小玲的手走出了宫殿,看着院子里白雪皑皑,心情也好了起来。
如今朗月炎一死,消息传开,曾经南疆归顺的大臣队伍里可以说是地震般的灾难了。
下朝后,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说着此事,但大多都还是庆幸,还好皇上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责罚上他们。
他们聚集着才出宫,又有人传来急报,却是袁绍跟左将军初战告捷的消息,一时间,京城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下来,百姓们也都敢高兴的走上街头议论几句,无不是幸福之态。
一大早林枕溪就到了长孙祁烨的房间门口,小心的扒着门缝往里瞧。
沫沫有些紧张的跟在一边小声道:“小姐,咱们这么偷看不好吧。”
“咱们不是偷看。”林枕溪一边往里打量一边小声道。
沫沫刚要开口,便看到廊下走来的人,顿时吓住,可还来不及提醒自家小姐,就见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她咬咬牙,轻咳两声,却没想到林枕溪一心就盯着房间里头,根本没听出她的提示,还小心的告诫她:“沫沫,要是被发现了,我就不让你吃烤鸭了!”
“小姐……”沫沫还想喊她,但林枕溪只眯着一只眼睛从房门缝隙上头瞄到下头,就是瞧不见人,正奇怪呢:“一大早上哪儿去了?”
“听说有人在找我?”
冷淡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枕溪停顿下来,认真辨别了一下,才小心的抬头去看一侧站着的沫沫,沫沫面色紧张的看了她一眼,终是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小姐,你没听错,是他……”
林枕溪一听,头也不回提步就要走,却被长孙祁烨一伸手就给拎了回来。
林枕溪当即便理不直气也壮道:“你抓我做什么,别把我新作的衣裳弄坏了……”
“新做的衣裳?”长孙祁烨眉梢一挑。
“是啊,你弄坏了可是要赔的。”林枕溪又道。
长孙祁烨看了眼沫沫,沫沫小心肝儿一颤,道:“王爷,小姐也不是故意来偷看你的,她就是想约你出去走走……”
“约我?”
“对啊,她说外面天气好,适合回家……呸,当然不是,适合出去看看雪听听风什么的……”沫沫忙小心翼翼道。
长孙祁烨垂眸看了眼沫沫背上背着的行囊,再看林枕溪手里提着的包袱,眸色微寒:“你们是想趁着我不在,悄悄溜走吧。”
“当然不是!”林枕溪立即道。
“是吗?”
“是!”林枕溪小心肝砰砰直跳,她是有溜走的意思啦,而且快过年了,她也该回家去了,不然让她爹娘知道她都不吱声就把自己给嫁了,万一不小心还怀了宝宝,这可怎么办,宝宝连出生都没见过外公外婆岂不是很可怜,还有离陀岛的各色美食,他都吃不到,可怜可怜,真是太可怜了……
长孙祁烨看她从一脸严肃到悄悄咽口水的样子,也是哑然,还不等说话,便见常青回来了。
常青瞧着被拎着后衣襟的林枕溪时,先是想笑,后来看她一脸严肃,这才忍住笑意上前道:“回禀王爷,王妃已经准备好了一辆装满了京城特产的大马车,看样子是要远游。”
“当然不是!”林枕溪还要否认,长孙祁烨却是长眸一敛起,看了眼常青,常青会意,立即上前跟沫沫道:“听闻今儿府门口不远会有异域美男来此表演杂技,周边还有好吃的烤肉和各样美食,我想着自己一个人去也太没意思了,不注意到沫沫你有没有时间……”
“当然没有。”林枕溪立即替沫沫拒绝,沫沫很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才道:“小姐,您也得考虑考虑奴婢,至今还没对象呢。”说完,这才笑眯眯跟常青道:“既然常侍卫极力相邀,那奴婢就恭谨不如聪明了。”
常青笑起来,这对主仆,也的确是有意思的紧,而且王妃这个鬼机灵,王爷就是她的克星,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王爷才会放下心中的执着,而对生活生出希望的吧。
他很快带走兴奋的沫沫,林枕溪也一改方才的严肃否认,变成楚楚可怜了。
“铁牛,你知道的,我肯定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走的,我都是有原因的,实在是因为太想家了……”说着,想起家里那些鲜极了的海鲜,还有那一口一个的蚝和扇贝,嗷,还有可以沾着酱生吃的鱼片……
长孙祁烨看着她一脸忏悔的咽口水,也是没脾气,这才松开了她,道:“跟我来。”说完,扭头就往房间里去了。
林枕溪看他还是沉着一张脸,也不敢多言,忙跟着屁颠屁颠的进去了。
可才进去,就发现长孙祁烨在脱衣服。
她怔住,捂着自己胸口略带着几分恐惧道:“铁牛,你在做什么?虽然我答应你做你的王妃,但我还没有做好给你生孩子的准备,而且这大白日的,我虽然也不讨厌你,但好歹……”
“想什么?”长孙祁烨看她红着一张小脸盯着自己已经脱完的上半身看,眉梢微挑。
“啊?”
“更衣,入宫请见皇上。”长孙祁烨看着她道。
林枕溪不解:“这会儿见皇上做什么?”
“不想回家?”长孙祁烨问她。
“自然是想,可这跟请见皇上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回家,还要得皇上允准不成?”她很是不理解的道。
长孙祁烨看她这呆呆的样子,眼底生出几分笑意,却只道:“过来更衣。”
林枕溪看他又不说,但他这严肃的样子,又可怕。
想了想,她还是主动靠近,却不是给她更衣,而是上前便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长孙祁烨眼看着她面带羞涩的跑过来,眼看着她强吻自己,感受着那柔软,只感觉整个身子都酥麻了一般。
但这丫头吻人的技术还真不是一般的生疏,长孙祁烨睁开眼睛看着她皱着眉头小鸡啄米似的吻自己,嘴角微微勾起:“这么想勾引我?”
“勾引?”林枕溪眨眨眼,忽然抬眼看他:“若是勾引你,你就不生气了吗?”
“是。”
“那我就勾引你吧……”林枕溪笑道。
长孙祁烨看着她这一脸单纯的模样,眸光却深了些,声音微微低哑的问她:“你可知道勾引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敢……”
“但是我愿意。”林枕溪甜甜一笑,长孙祁烨眸光一深,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在怀里,似乎还能听到她微微的喘息声。
他深深看着怀里的人儿贴在自己胸口,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和湿润的眸子,浅笑:“溪儿。”
“祁烨。”林枕溪其实不是不懂,她看似单纯,可什么事,心里都有数,只是大多时候,她喜欢装作不知道而已,这样,她才能完全贴近这个满心疮疤的男人。
房门紧闭,等沫沫看完异域美男回来打算将经历分享给自家小姐时,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不可描述的声音。
那嘤咛婉转之声,好似梦幻,听得沫沫一阵脸红心跳,但她很识趣的躲起来了。
直到事后。
林枕溪无力的靠在长孙祁烨怀里,抱着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觉得幸福又安静极了。或许这就是祖母曾说过的,愿意白首不相离的心。
“方才是不是太疼了?”长孙祁烨看着趴在自己怀中小小的人儿,心中也生出怜惜来,这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觉,好似彼此间的关系,连那曾朦朦胧胧的窗户纸也没了。
“一点点。”林枕溪微微咬唇。
长孙祁烨闻言,便要起身,却被她一把拉住:“你要去哪里?”
“我去给你拿点药……”
“不用的。”林枕溪自己偷偷看过书的,她从识字开始,就不爱看正经书,但那些牡丹亭啊西厢记啊,还有医书典籍里都隐晦的提到过的,包括她以前各处游玩时,也听那些青楼的姐姐们说过,女子第一次疼,也是正常的。
长孙祁烨看她小脸通红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盈盈水亮,心中不忍,便又回去继续将她抱着了。
只是他看着怀中的人,心中有怜惜,也有愧疚,愧疚他的阿慕,愧疚如今的枕溪。
磨磨蹭蹭到下午,二人才入宫了,这次长孙祁烨没有再避讳林锦婳,而是单独请见了她。
林锦婳坐在凉亭里,手里抱着暖手旅,凉亭三面都垂下了防风的帷幔,一面打开对着那条小河,偶尔还能见水鸟掠过,放眼看去,一片灰白之色,颇有几分北方的雅致和壮阔。
墨雪伺候完茶水后,便也带着其他的宫人们退下了,林锦婳也显得很坦荡,只浅笑:“终于肯来了,皇上很是挂念你。”
长孙祁烨手心微紧,他甚至差点脱口而出‘你呢’,可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很快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暂时陪溪儿……枕溪回离陀岛。”他不去看她,只望着那偶尔被风吹皱的水面道。
“枕溪是个好姑娘。”林锦婳浅笑,也随他看着那湖面去,心下却是十分的平静:“离陀岛也是个好地方,听闻四季如春,鸟语花香,你们去,不必急着回来,多住些日子。辛苦了这么多年,也改好好放松一下。”
“嗯。”
长孙祁烨淡淡应下,竟是无话。
在以前,他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要问,以至于见到她,心里那份感情根本掩饰不住,可是到了现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有了溪儿,他似乎能忍住了。
半晌,他终是浅笑起来:“若是当初,我不放你走,就不会有现在了。”
林锦婳没回答他,他也知道自己这拙劣的试探,终究是被她看穿了。
他终于转过头来,深深看着她,与她平静而又温柔的目光相对,终于,心里那份执念瞬间灰飞烟灭。
他看着她,轻轻的笑,带着时过境迁的隐忍和温柔:“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的时光里,再不会有曾经那个长孙祁烨出现。”
“以前的长孙祁烨太过辛苦,若是现在的他比较幸福,我希望永远是他。”林锦婳知道他话里的探问,她不能给他任何关于自己的希望。那样既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枕溪。
“是,往后一定只有他!”长孙祁烨薄唇扬起,却是缓缓起了身:“时辰不早……”
“去看看太后吧。”林锦婳打断他的话。她知道,他一定对江太后充满的怨气的,虽然就此再不见江太后,是对江太后的责罚,可又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的惩罚呢?
长孙祁烨身形微微一顿:“她……”
“她过得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林锦婳轻声道。
“多谢娘娘。”长孙祁烨提步走出凉亭,可他知道,从此走开,他就要彻底放下她,就算是割掉半颗心,也要放下她。
他脚步顿住,怔怔半晌,才终于转过头眼眶微红的看她,轻笑起来:“自此一别,望皇嫂……万自珍重!”
林锦婳起身,看着他略带着几分湿意的目光,浅浅一笑:“皇弟也要保重。”
“是!”长孙祁烨应下,看着她的笑,想着曾经那个保护自己的她,终是心如刀割,不敢再奢望,闭眼,转身离去。
林锦婳看着他离开,也终是松了口气,只要他能放下,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墨雪是来领着他去慈宁宫的。
走在他身侧,看着他身上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才终是浅笑道:“王爷此番回来,变了许多。”
长孙祁烨看着这铺满白雪的狭长甬道,终是淡淡笑起来:“你也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的淡泊,不似我,逃不出这情感的圈子。”
墨雪看着他,想着自己,只噙着浅笑,淡淡道:“王爷与我,本就是不同的人,王爷现在放下了不该记挂的人,往后去,感情的圈子绝不会成为负累。”
“那你呢?”长孙祁烨问她。
“那个人,永远没有机会放下了。”墨雪眸框微湿,风吹过来,又将泪都吹干了,仿佛根本不曾流泪一般。
长孙祁烨转身看着她,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跟墨雪,好像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互相走在一切,却似乎能格外的平静。
没多久,终是到了慈宁宫门前。
慈宁宫的嬷嬷们瞧见墨雪过来,连忙恭谨的上前行礼:“见过穆王殿下。”
长孙祁烨淡淡应了声,墨雪才道:“太后可歇着了?”
“太后最近病了,吃了药不见好,好几日不曾休息好了,这会儿应该在屋里跟茜儿说话呢。”嬷嬷们忙道。
“嗯,你们都在外面守着,不必去里头伺候。”墨雪吩咐一句,这才看着长孙祁烨:“王爷。”
长孙祁烨看着这深深的宫门,看着里面安静到可怕,脚步停住,终是没有踏进去。
他怎么能踏进去呢?他踏进去了,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皇,对得起那么多因为她的自私,而死去的人。
“不必告诉太后,本王来过。”他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
那两个嬷嬷目瞪口呆,但墨雪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远去,什么也没说。
慈宁宫内殿,江太后就在窗户后面,看着长孙祁烨离去,这才松开死死捂着嘴的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娘娘……”茜儿吓了一跳,忙朝外外面大喊:“太医,快请太医来!”
“不必了……”江太后拉住她的手,朝外面看了眼,眼泪缓缓落下来。
她转头坐下,喝了口茶,勉强将喉咙里的不适缓下去,这才拿出那个小玉瓶子来,倚在暖榻边,举起这瓶子,看它透过光,看它洁净非常,想起那个软软糯糯小公主,这才凄凄然笑起来:“哀家一身的罪孽,他不肯来见哀家,也是应该的,怨不得他。”
“可是您的病……”
“无妨了,请来的太医,应是最好的了,而且哀家无心求生,请了再好的太医来,又能如何?”江太后笑起来。
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什么也不想了。这么多的空闲时间,让她想不了别的,只能回顾以前的人生,回顾她这几十年来所做的一切,可往事如梦,想起来才真真叫人后悔。
茜儿看着她就那样坐在暖榻边闭着眼睛,呼吸浅得好似没有,就好像她已经死了一般,不由暗暗心焦,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能这样看着。
林锦婳接到墨雪传来的消息,终是一叹,也许她不是长孙祁烨,永远也不知道要原谅江太后,有多难吧。
长孙祁烨到了前殿见到赵怀琰时,她正在批阅奏章,林枕溪跟沫沫在隔间里跟来学习的葡萄玩。
自从有了男人之间的约定后,父子间的感情迅速升温,到了现在,葡萄都放弃每日跟酒儿在家里玩布娃娃,改成赵怀琰的小跟屁虫,每日都要来御书房坐半天了,大多时候苏镜洵也在,两人一起读书认字。
赵怀琰听到声响,头也没抬,只道:“都见过了?”
“没见她。”长孙祁烨老实回答,赵怀琰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淡淡放下墨笔,抬眼看他:“放不下?”
“放不下。”长孙祁烨眼眶微湿,终是淡淡一笑:“皇……”他本想叫皇上,可却顿住,又道:“皇兄呢,可曾放下?”
赵怀琰听着他这声皇兄,眉间因为奏章而结下的寒霜终是散开了,只道:“不论放不放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长孙祁烨听着他的话,浅浅一笑:“是。”
两人就这样平静的说着话,没有什么寒暄不寒暄的,有什么说什么,但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以前,直到天色将晚。
“明日一早,我便会带着枕溪离开。”长孙祁烨笑道。
“嗯。”赵怀琰也没有别的话,只是看他们出来行礼,然后看他们相携离开,看着走出大殿进入风雨里,曾经那个孤僻的长孙祁烨,会温柔的转身替他身边的女子系好披风,做一个温柔的人。
葡萄出来,看到赵怀琰目光深深的看着宫门处,乖巧的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袖道:“父皇也想出去?”
“葡萄不想吗?”赵怀琰转身一把将他抱起在怀里,才道。
葡萄却只是认真的看着他,道:“儿臣是太子,责任是天下苍生,不能走。”
赵怀琰看他奶声奶气的说着这句话,一想,也该是平日那些太傅们教他的,笑了笑:“往后若是你觉得开心,愿意留在这宫里,便留在宫里。”
“那若是不开心呢?”葡萄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不解道。
“若是不开心,那就学父皇,生一个儿子。”赵怀琰浅浅一笑,一侧的高禀和苏镜洵对视一眼,均是嘴角抽抽,这可真是他们见过最优秀的皇上!
很快,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徐家也传来消息,宝珠独自骑马出城去了,徐程青因为事先有林锦婳的话,很快也带着侍卫跟了上去。
他们这一走,徐夫人可是操碎了心。
徐泊山倒是看得开:“儿孙自有儿孙福,若不是他们夫妻一起去,你也别想明年能有孙子抱在怀里了。”
徐夫人:“……”
徐昭昭这几日都睡在林府,跟王汝嫣作伴,一个人也不那么寂寞。
晚上的时候,她还在跟王汝嫣在暖阁里说话。
“表嫂,那乡下的婆子当真那么不讲理?”她笑眯眯问道。
不等王汝嫣开口,小良便迫不及待道:“您可不知道,那婆子知道咱们少夫人乃是林将军府的之后,本来那张尖刻的脸,立即就蔫了吧唧的,像霜打了的茄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徐昭昭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有趣,早知道,表嫂你就该罚她罚狠些的,这样的人,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王汝嫣终是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她终究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便是不看她的脸,也要看大婶子的脸不是?”
“那倒是。”徐昭昭点点头,又朝她笑起来:“还是表嫂聪明。”
王汝嫣浅笑起来,小良也跟着笑起来,忽然徐昭昭话锋一转,就跟她道:“小良,既然现在表嫂都回来了,你何时跟那庄子上的好儿郎成婚啊?”
“您打趣我。”小良羞得脸都红了,徐昭昭这才大笑了起来,王汝嫣也跟着笑,俨然心情是不错了。
几人笑闹了许久,才听人说林锦澄已经巡城回来了。
几人这才起了身忙去门口迎接,老远就看到林锦澄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而来,身上的披风带着寒雪,等走近了都是一股寒气。
“你们何必出来,外面这样冷,冻坏了可怎么好。”他立即道。
“我身强体壮,这点寒风没事的。”徐昭昭立即笑道,林锦澄却已经是扶着王汝嫣进屋去了,气得她在外头直跺脚:“表哥是有了表嫂就忘记亲妹妹了!”
她气冲冲的跑进来,瞧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只专心吩咐人去倒了热茶来给王汝嫣,才叹了口气:“罢了,男大不中留,哎,我这孤家寡人的,还是回去睡觉吧。”说完,瞧见王汝嫣正看着自己笑,才跟她相视一笑,转头回去了。
林锦澄也是满脸的笑意:“昭昭这丫头,虽已为人妻,但这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毕竟还小。”王汝嫣也笑道。
“是啊。”林锦澄想起她来,只笑着脱下自己的披风,又把身子在火盆边热暖和了,这才走到王汝嫣身边坐下,笑道:“今日在家可还好?”
“很好,你请的太医来,也说了,我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说完这话,略带着几分羞涩的垂下了,眸子。
林锦澄目光也微微一深,小良识趣领着屋子里的其他丫鬟们退下,只留了他们二人在屋内。
屋子里,一室旖旎。
外面寒风阵阵,屋子里却暖和的很,就连这夜色里狰狞的枯树,都变得温和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林锦婳又陷入了沉睡中,这次她没做噩梦,就是昏昏沉沉的要睡觉,好似怎么都睡不醒一般,可身体又没有任何的异样,因为如此,就连长孙祁烨跟林枕溪要离开京城,她也只能让墨雪去安排一应的礼数。
这样一觉,一睡又是三天,等清醒过来,才请了太医来瞧,可太医们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还说肚子里的孩子十分健康。
林锦婳不得已,只能自己去翻古籍医书,但她自己就是古籍医书看的最多的人,现在怎么翻,也都找不到类似的症状。
从藏书阁回来,她便坐在自己的暖榻上陷入了沉思。
墨风陪在身侧,瞧见她如此,终是忍不住问道:“娘娘,是不是出了很严重的事了?”
林锦婳没出声,她只是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根本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是自己这重生而来的灵魂出了问题。
以前总是会想这灵魂之事,以前会做噩梦,可噩梦都已经被她的意志力完全解除了,直到现在,她根本不做梦,或者说梦里根本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
“娘娘!”
一道惊呼传来,她才终于回过神,却发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转头看去,却不知何时,她自己拿过了了一支簪子来,竟然往自己的肚子刺去。
她吓了一跳,立即扔掉了手里的簪子,才惊恐的抬头看着墨风。
墨风见她竟是完全不知道,这才道:“方才奴婢唤了娘娘好多声,娘娘都好似没有听到,直到刚才,娘娘居然拿簪子去刺自己的肚子……”
“怎么会这样?”林锦婳一时也糊涂起来,却想起林枕溪之前说过的话,若是有事,一定要去离陀岛。
离陀岛,难道那里有人不仅知道自己的状况,也知道医治自己的办法么?
“娘娘?”墨风关切看她,她却只道:“放心,没事,这件事不用告诉怀琰,往后去……你们一定要多看着我。”林锦婳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总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上是为什么,总觉得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可还能是什么事呢,所有的障碍都扫清了,只等着再过几年,大齐的江山稳固了,她们就此离开……
她想不通,可这件事,她也没有任何人能请教,只能自己想办法。
想到这里,她虽然绝望,可以想到爱她的夫君和家人,她又充满了勇气,她林锦婳拼到了今天,就绝不会轻易被打败!
她想放下这件事,不再逼自己去想,却是抬头看着墨风,笑起来:“钦天鉴说十二月二十是今年最后一个好日子,便定做你们几人大婚的日子,如何?”
“娘娘,您何必挂记奴婢们,还是您自己的身子要紧。”墨风急道。
林锦婳却是笑:“自然都要紧。”
“可是……”
“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而且我总有办法的。”她看着她,笑容虽淡了些,但眼里却满是坚定。
墨风见她如此,终是暗暗叹了口气,却也知道她心里是最有主意的,她们怎么劝也劝不下她了,只能往后去,小心照看着了。
没多会儿,酒儿被抱过来了,今儿她换上了一条墨绿色的裙子,上面系着好看的藤花,腰间挂着个同色的可爱荷包,梳着的圆髻上簪着两朵漂亮的珠花,小脸蛋白里透红,摇摇摆摆的走来,像个娃娃似的。
“娘亲……”酒儿一走近,便生出手在她面前笑道:“送给娘亲。”
林锦婳看了眼她身后小脸发白的小玲,才看着酒儿,问道:“这是什么?”
“好玩的东西。”酒儿笑眯眯道。
林锦婳将信将疑的伸出手,小玲才立即道:“娘娘,那是一只小蜘蛛……”说起来,她浑身又是一抖,面色更白了些。
林锦婳长眸微微眯起,看着酒儿:“酒儿,真的是蜘蛛吗?”
酒儿不懂为何小玲那么怕,只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道:“是蛛蛛,它爬到我身上跟我玩,我想给娘亲玩。”
林锦婳一听,这才笑起来,原本以为这孩子是故意抓了这些东西来玩呢。
她浅笑道:“小蜘蛛跟她的娘亲分开这么久,也要回去找娘亲了,对不对?”
“是吗?”酒儿一想,伸出另一只手来了,捏了捏,小玲还不等抬头,房梁上居然立即爬出一只小孩巴掌大的黑蜘蛛来,吓得她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墨风也想着赶紧保护酒儿,可林锦婳却拦住了墨风。
只看着那黑蜘蛛乖乖爬到酒儿脚边停下,酒儿这才张开小手,将那小蜘蛛放下了,还笑眯眯跟林锦婳道:“娘亲看,她们团聚了。”
墨风不可置信的看着酒儿,再看看林锦婳:“小公主这是能控制蜘蛛?”
林锦婳也惊奇,自己都是用赤虹玉练习了许久才学会控制这些毒虫的,可酒儿这才不到两岁,居然就能控制了,虽然只有一两只的小蜘蛛,但这孩子,的确是天赋异禀啊。
“娘亲,怎么了?”酒儿见她没有夸自己,小玲还晕过去了,很是不解。
林锦婳这才让人抱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浅浅笑道:“酒儿喜欢小蜘蛛吗?”
“喜欢。”酒儿笑眯眯道。
“时辰也不早了,小蜘蛛也该跟它娘亲一起回去用午膳了,对吗?”林锦婳继续道。
酒儿小脑瓜想不了那么多问题,但饿了就要吃饭,她还是懂的。
闻言,乖乖点头:“是。”说完,拍拍小手,低着头很可爱的道:“小蛛蛛,你们回家吃饭饭哦。”
说完,那两只蜘蛛,便很快爬走了,看的在场的人一愣一愣的。
林锦婳这才笑道:“往后去,你会有越来越多的小动物朋友,但你的小动物朋友们会害怕这么多人,下次你再找它们出来,一定不要再吓到它们,好吗?”
酒儿一听会吓到它们,连忙点头,林锦婳这才安心笑了起来,只是想着,往后去,改怎么教她这个事,并不胡乱拿这些东西去吓人,毕竟她这小调皮性子可不比乖巧的葡萄。
她陪着酒儿玩了会儿,才跟方才的人吩咐道:“今日之事,不许传出一个字去,明白吗?”
“是!”宫女们自然应下,不过对于召唤毒虫之事,他们也都影影约约听人说过皇后娘娘也有这个本事,也就不当做什么灵异事件了。
倒是林锦婳,很快便让人将这个消息,也告诉了赵怀琰。
赵怀琰听说这个消息后,却比她更加淡定:“公主喜欢,命人隔出一个宫殿来,让她玩便是。”
高禀看他如此,也是惊讶。以前他见皇上总是冷冰冰,将来一定是个严父,现在看着坐在他怀里玩的葡萄,叹了口气,就没有比他更惯着孩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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