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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镜洵已经睡下了,但苏思梦过来,他还是醒了过来,见她似哭过,还道:“小梦,怎么了?”
“哥哥身子可好些了?”苏思梦看着他气色稍微好了些,忙问道。
“好了些。”苏镜洵看她有话要说的样子,只笑道:“我们是兄妹,有什么话,直说吧。”
苏思梦很犹豫,若是告诉哥哥实情,担心他受不了,但酒儿跟王爷的事也是瞒不住的。
她迟疑的看着他,试探道:“哥哥,若是酒儿爱上了别人,你会放手吗?”
苏镜洵心中的石头重新重了起来,他看着苏思梦笑容微微淡了些,只道:“你是担心我会做傻事吗?”
“只是……”
“只是我很喜欢酒儿。她是我此生的梦,是我最爱的女子。”苏镜洵替她把话说完,也是自己的心里话。
说起来,他大约猜得到,酒儿朦朦胧胧中,已经爱上了别人。可是这一辈子他都不曾争取过,若是一次也不试就放手,是不是也太可惜了?况且,谁也说不好,酒儿跟着别人会怎么样,但他了解自己,他依旧会把酒儿捧在手心里,让她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他浅浅一笑,看着担忧的妹妹,轻声道:“放心,我心中有数。这么多年来,我是个痴人吗?”
苏思梦摇头,他从小就聪明,感情上也最是克制,所以即便爱酒儿爱到骨子里,这么多年来怕酒儿会遭受流言蜚语,从不敢表露心迹,直到如今,可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时辰不早了,小梦,早些回去睡吧。”他看得出妹妹眼底的伤心,但他没有资格安慰,自己明明都放不下,怎么能叫妹妹去放下十年所爱呢?
“哥哥,就算没有酒儿,你也还有我。”苏思梦擦去眼泪,看着他隐隐发白的脸,这才转身出去了。
等她一走,苏镜洵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他拿出帕子擦干净,这才看着自己的手,想起碰到酒儿时那温柔的触感,想着她方才睡在身侧时的恬静模样,想着方才吻她后她的羞涩,才终于浅浅笑起来:“酒儿……”
酒儿全然不知他现在的状况,跟苏镜洵一起坐在屋顶边,脚垂在屋檐下随意的晃荡着,她笑看着前方,虽是漆黑的夜,却也丝毫不可怕,反而带着格外的温暖。
“小景,我嫁给你以后,会怎么样?”酒儿笑着问他。
“会跟现在一样,你想留在京城,我们就在京城。你不喜欢京城,我们就去游历河川,将天下美景看遍,喝遍天下美酒,恣意潇洒。如果你想要安定下来,我们就回家,回北燕也好,回大齐也好,我们永远在一起,白首到老,儿孙绕膝。”姜期景深深看着她,温柔笑道。
酒儿幻想着他说的以后,嘴角高高扬起,望着远方略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是吗?”姜期景看着她的侧脸,微微俯身,轻轻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
酒儿小脸蹭的热起来,扭头要躲,却被姜期景一揽,整个人从屋顶飞下,稳稳落在房门前。
酒儿见他打横抱着自己,笑嘻嘻以为他要跟自己玩闹,笑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
“该睡觉了。”姜期景看她还想着玩,笑着看她:“总是晚上不睡觉,会长皱纹的。”
“皱纹?”酒儿想起翠嬷嬷,担心的咬着嘴唇,便听他笑道:“放心,现在开始,乖乖睡觉,就不会了。”
“真的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
“你上次还骗我你有小尾巴……”
姜期景:“……”
第二天天一亮,酒儿就早早起了,叫人准备好了解毒的丹药化了水,又叫人炖了汤药一道端去给苏镜洵了。
苏镜洵坐在床边,只不过气色看着还是很差,御医刚好换完药离开,所以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
“把窗户打开透透风。”酒儿一过来便吩咐道。
丫鬟们立即去照办了,苏镜洵却是看着她,弯眼浅笑,今儿她换了身海棠色的长裙,腰间束着玉色的腰带,穿着同色的绣鞋,青丝垂在身后,只挑起些许挽成一个飞仙髻,两边各簪着两支金色流苏的簪子,眉心画着粉色的桃花,挽着一条素色的挽带,整个人都是纤纤少女的模样,皮肤白皙胜雪,唇不点而红,明眸皓齿的模样,许是方才走的急了,额头沁出些许的薄汗,跟丫鬟们吩咐时,语气轻快活泼。
“酒儿……”他看着她,心情已是好了不少轻唤道。
“嗯?”酒儿回过头,瞧见他,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脚步轻盈的就走了过来笑道:“小洵,该吃药了。”
“你昨晚歇的可好?”他笑着问道,没有提昨夜苏思梦来说的事。
酒儿点点头:“很好,就是一早担心你,所以过来了,你身子可舒服了些,若是不行,我去问问母后,她医术很好的……”
“不用了。”苏镜洵笑着摇头,示意她坐下,才道:“让你留在这里陪我,会不会觉得闷?”
“小洵以前也这样陪过我,我陪你是应该的。”酒儿这些倒是记得很清楚。
“是吗?”苏镜洵眸光微动,喝完药,咳了几声,酒儿连忙递来了水,他接过水,深深看着她,眸光渐深,道:“酒儿,往后不能再唤我‘小洵’了。”
酒儿不解,他却是笑道:“一来你是公主我是臣子,二来你我男女有别,三来,我也比你大上好几岁。你若是不肯称呼我为苏公子,可以唤我‘镜洵’。”
酒儿眨眨眼,想了想,唤镜洵倒也没什么,便点点头。
苏镜洵见她应下,微微松了口气,他要慢慢让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她的哥哥和简单的朋友,而是个成熟的男人,是个深爱她的男人。
很快,几日过去,酒儿都留在侯府中,苏镜洵的病情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就连御医都觉得奇怪,可却找不出原因。
一早,外面下起了大雨,酒儿早起后站在廊下看着这雨,就觉得有些发愁。
苏思梦来时,瞧见她正看着这雨一脸担忧,笑道:“公主,怎么了?”
“没事。”酒儿摇摇头,暗藏着少女的心思没跟她说,只笑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看小洵……镜洵。”
苏思梦浅笑看着她,其实她的心思她都懂,只是酒儿不说,她便也不提了,只道:“是太子跟小皇子一道来了,还有姜王殿下一起,正在前殿说话呢,父亲让我来告诉你。”
酒儿一听,忙转身拿了伞要过去,就听苏思梦道:“公主,你是不是喜欢姜王殿下?”
酒儿脚步微微一听,面上微微升起些红晕,可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不好说的。
她坦坦荡荡的点点头,才回身朝她笑道:“小景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很好。”苏思梦垂着的手慢慢收紧,看着她的笑,又慢慢松开了,她走到她身侧来,浅笑:“只是公主,小梦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可以,你说吧。”酒儿笑道。
苏思梦想着这些事,微微垂眸,到底是道:“你心有所属这件事,能不能迟些再告诉哥哥?”
酒儿闻言,忽然想起苏镜洵曾说过的话来,他说他爱自己。
她知道苏思梦的担忧,笑容慢慢淡下来,认真道:“为了镜洵的安全着想,我不会告诉他的,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苏思梦:“是不是我回宫去会好一些?也省得镜洵误会,虽然我以前不懂情爱,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小梦,我觉得我继续留在这里,对镜洵不会再有好处,对吗?”
苏思梦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如此,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
她看着认真问自己的酒儿,打心眼里羡慕她做什么都可以如此的坦荡,如此的赤诚,如此的不必心怀城府,以至于她存了些小心思来见她,都觉得愧疚。
“公主,今日见过哥哥后,便推说宫中有事,要暂时回宫吧。”苏思梦浅笑。
酒儿笑着点头,这才随她一道往前院去了。
到时,葡萄正在跟定北侯说话。
定北侯谈着以前征战时的事情,了了听得兴致缺缺,葡萄却是很认真,但他没上过战场,也就姜期景还能跟定北侯聊聊,因为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开始带兵了。
几人聊得愉快,了了正百无聊赖的等酒儿过来,正想着,就见她来了。
“皇姐!”他立即起了身跑了过去,酒儿瞧见他袖子口都打被大雨打湿来,还点点他的脑袋:“自己是大夫,怎生也不小心些,回头着了风寒傻了可怎么好。”
了了撇撇嘴:“皇姐嘴里不饶人。”
酒儿弯眼笑笑:“怎么会呢,皇姐最疼你了。”说完,就拿出了他藏在袖子里的药丸,装药丸的瓶子都是上等的白玉瓶,可见其中药丸珍贵。
她拿下来后就塞给了一旁的苏思梦:“了了定是拿来给镜洵的。”
“皇姐欺负人。”了了假装生气的样子,酒儿就了然道:“母后前儿给我的那棵雪莲花,我就给你好了,省得你说皇姐不疼你。”
了了闻言,心满意足,自然是连忙夸赞:“果然皇姐是咱们大齐第一聪明漂亮的公主!”
酒儿配合的高高扬起下巴。
葡萄瞧见,温润一笑:“第一厚脸调皮的公主,名不虚传,如假包换!”
“那还得有同样优秀的皇兄做榜样才行。”酒儿忙道。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兄妹两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完全忘记小时候两个软萌萌的小包子互相夸赞对方是全天下最可爱的时候了。
姜期景坐在一侧,淡淡笑看着酒儿过来,看她眼睛亮亮的跟人斗嘴,看她一副骄傲到小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模样。
定北侯在一旁看着热闹,也早已习惯皇家里的皇子公主们的相处模式,而且瞧见他们也来了,自己这个老大人就不多留了,只起身跟苏思梦笑道:“梦儿,你好生招待太子和王爷。”
“是。”苏思梦垂眸应下,依旧不敢去姜期景。
等定北侯走了,葡萄这才道:“我们去看小洵吧。”
众人起身,一道往苏镜洵的院子而去,酒儿和姜期景默默落后几步,并肩走着,酒儿觉得这大雨好似也不讨厌了,反而淅淅沥沥的很好听。
姜期景的手淡淡负在身后,眼角的余光瞥着身边藏着笑的她,跟着笑。
“听闻江南的雨好,烟雨蒙蒙,在如墨的长河上泛上一艘小舟,撑伞就可浏览过诗情画意的江南。”他轻笑。
“江南如此美?”酒儿好奇看向他。
姜期景深深看着她,莞尔:“美。”
“如何美法?”
“等你去了就知道了。”姜期景答。
酒儿眨眨眼,扭头看着外面烟雨蒙蒙,她何时才能去呢,去那江南看看这番美景,看看这好景色。
姜期景看她期待的模样,轻声道:“不及,往后我带你一一去看,江南的烟雨,北方的大漠,看吴侬软语的江南美人,再看漠北的金戈铁马。”
光是听他这样说,酒儿心里已经勾勒出那些美景了,她笑着点点头。
苏思梦走在前面,其实在她们故意落后一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听到姜期景不断的给酒儿下套,看他费心的让她开心,眼眶微湿。
“姜王是一个潇洒自由的人,小梦,他不适合你。”葡萄走在她的另一侧轻声道。
苏思梦看着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人来安慰自己,终是浅笑:“我知道,多谢太子。”
葡萄知道她心境豁达,转头看了眼正开心跟姜期景说话的酒儿,这个妹妹,当真是幸福,所有人都在保护她,苏思梦也是如此。不过她也值得这些人来保护,这样的小姑娘,值得一辈子被人疼爱。
酒儿瞧见他在看自己,忙笑着跑了上来道:“皇兄,怎么了?”
“没事,看看大齐第一的公主殿下走的这么慢,是不是要被野狼给叼走了。”他促狭的看了眼姜期景,才笑着转身进房间去了。
酒儿微微停下脚步,姜期景却是走上前轻笑道:“野狼也是爱护小白兔的野狼,别害怕。”
酒儿笑出声来:“我是小白兔?”
“够白。”姜期景特意还停下脚步看她,瞧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扬着小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弯眼一笑:“不是小白兔,也是小白猪。”
“我要做小白狼,吃了你这只大野狼!”酒儿哼哼一声,双手叉腰,得意的一甩头发这才昂首挺胸的进去了。
姜期景看她如此孩子气,笑弯了眼睛,也跟着走了进去。
唯独一言不发的了了站在门口认真思考,这几个人的关系,怎么好似有点乱呐。
苏镜洵本来靠在床边看书,听到声响才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酒儿身后走来的姜期景。
四目相对时,他能感受到他眼底微微的笑意。
苏镜洵只转头看着酒儿,浅笑:“今儿也来得这么早。”
“是啊,今儿我特意早起了。”酒儿笑着道。
葡萄也上前道:“小洵,你身子可好些了?”
苏镜洵浅笑:“好了些,多亏酒儿这几日一直在……”他话说到一般,意识到自己的刻意,终是在心底叹了口气,才笑道:“多亏了小皇子和御医们时常来探望。”
“可是你的身子还没大好,今儿我才跟母后要了几颗药丸来的,你先吃下,若是还不见好,母后说让你入宫去,她看看。”了了立即上前道。
苏镜洵感激的看着他:“多谢小皇子还惦记着微臣。”
了了看他如今竟有些疏离的样子,只以为他一直是这样的,笑着摆摆手:“无妨的。”
说着,苏镜洵便咳嗽了起来,捂着嘴的手帕上也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自己看到后,立即攥紧了帕子。
别人尚未注意,但苏思梦却是察觉到了。
她不动声色的道:“太子殿下,这里都是药味,您还是先去花厅坐坐吧。”
“嗯。”葡萄并非没有眼色之人,闻言,点点头便带着其他人一道出去了,唯独走时,姜期景留了下来。
姜期景看着担心的苏思梦,浅笑:“放心,我不会害他。”
苏镜洵知道他是有话跟自己说,也跟苏思梦道:“你先出去吧。”
“可是哥哥你……”苏思梦很担心姜期景会说出什么来,姜期景只笑道:“放心,他这条命酒儿很在乎,我不会取了的。”
苏思梦闻言,又看看面色微沉的哥哥,到底是心中忐忑的出去了。
等她一走,苏镜洵才放下手里的书,转头捧起茶盏轻声道:“你来,是要告诉我,你此番来大齐,要带走酒儿吗?”
姜期景浅浅一笑:“我的目的,你一直都很清楚。”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放手?”苏镜洵冷淡问他。
“因为你了解酒儿,也了解我。”姜期景看着他慢慢变白的脸,上前便点住了他的穴位,后才抬手搭在他的脉上,半晌,才浅笑道:“你没有喝药,就不怕因此丢了性命?”
“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但关酒儿的事。她那你当朋友,当哥哥,你死了,她一定很自责,很后悔。”姜期景说完,转头找出了了拿来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来,还闻了闻,才笑道:“皇后娘娘给你用的药,都是极难得的,你要辜负她吗?”说完,在他胸前一点,待他吃痛张开嘴,直接就将药丸给他扔了进去。
苏镜洵被迫吞下药丸,眉心紧紧拧起,姜期景只道:“你是个男人,有什么话,堂堂正正的说,酒儿没那么多心思,她很直接。而且你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了,还想为她撑起一片天吗?”
苏镜洵没说话,心口似撕裂开的疼,他只能死死攥紧了手不让这份疼痛夺去他的性命。
姜期景的手再次搭在他的脉上,浅笑,又从自己袖子里拿出颗药丸来给他服下,才道:“酒儿她是个单纯的孩子,不属于谁,她只属于她自己。”说完,也不看他,转身而去。
他一走,苏镜洵才终是开口:“那你呢?你的姜王府,比我就在皇宫外的定北侯府,更能给她庇护吗?”
“姜王府算什么?”姜期景浅笑,提步离去。
姜王府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不过是暂住的地方而已,不过是替祖父守着的地方而已,给酒儿庇护的人,不会是姜王府,只会是他姜期景!
苏镜洵看着他离开,带着他不经意流露的桀骜和自信,他自小就是如此,永远自信骄傲,还是七窍玲珑的心肝,不似自己,对谁都疏离淡漠,只是为了保护住内心脆弱的自己。
他垂眸,从枕头下拿出那块跟酒儿有的一模一样的玉佩来,半晌,才闭上眼睛沉沉呼了口气。
下午,大雨停歇的时候,一行人才终于散了,而姜期景也正式以姜王的名义,跟大齐的朝廷提了亲。
不过不是和亲,是他姜期景的提亲。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徐家林家还有袁家的人头一次这么齐的聚集在了皇宫中。
酒儿一早起来,就是一脸的懵逼,只听到小梨大喊着姜王来提亲了,她才欣喜起来。
她一咕噜从床上起来梳妆打扮,很快小梨进来,瞧见她居然没赖床,便偷偷的笑:“原来前阵子公主问奴婢何为男女之情,竟是如此。”
“再胡说就把你也嫁了。”酒儿朝她哼了一声,小梨才忙上前道:“好了好,是奴婢多嘴,说什么也不该知道公主情窦初开的时候啊是不是?”
“小梨,我把你做成冰糖梨吃了!”酒儿威胁着要来抓她,就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谁来吃梨啊?”
“姑姑!”她欣喜的看去,就见徐昭昭挺着个大肚子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肚子更大的王汝嫣。
林定庵在一侧小心扶着,宝珠牵着自家两个女儿进来,一个大些也有七八岁了,小些的才五六岁,两姐妹都穿着窄袖的利落长裙,眼睛还极像宝珠,十分的大又亮,梳着圆髻,十分可爱,瞧见酒儿,立即就过来行礼了。
酒儿也很喜欢她们,瞧见她们,立即问道:“最近才从蒙古回来的吗?”
“是啊,前几天才回来,还带了好些牛羊肉,打算来宫里呢,结果前些日子爹爹的酒丢了,忙着帮他去买好酒,这才耽搁了来宫里。”大些的姑娘叫徐蒹葭,妹妹叫徐采薇,看着都是温温柔柔的名字,性格却都随了她娘的,蒙古的爽朗大气范儿。
说起徐程青的酒来,酒儿略有些心虚,笑眯眯的安抚过去,才起了身乖乖喊了舅母姑姑和表舅母。
徐昭昭自是最八卦的,才来就先把蒹葭和采薇一道打发了出去玩,林定庵也被赶出去了,就留了她们三个盯着她道:“酒儿,那姜小王爷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记得以前他常来宫里的,如今怎么又来了,还来提亲了?”宝珠也忙好奇道。
王汝嫣倒是镇定,才子佳人,以前又是性格合得来的玩伴,如今郎才女貌,生出情愫岂不是正常?而且这个姜小王爷她也曾听墨风墨月说过几句的,性格极好,人也聪明,虽不如苏镜洵那样就在跟前,却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她顿了顿,道:“听说之前苏家世子也来提过亲,酒儿,这是要你二选一呢?”
“二选一?”酒儿忽然想起之前答应了苏思梦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苏镜洵的。
想到这里,她起身就要出去阻止,却被王汝嫣一把拉住,道:“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你只要按着心意选就好了,如今你年纪也大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酒儿坐下来,想了想,才看着她们道:“那是不是只要选择了,就好了?”
“那是当然,快刀斩乱麻。”徐昭昭立即道。
酒儿认同的点点头,旋即又问他们:“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告诉母后。”她坚定道。
宝珠看她这莽撞的样子,笑起来:“比我以前还冲动,酒儿,你想清楚了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对啊,万一跟他在一起,要经历风霜雪雨怎么办?还是找一个安稳的最好。”徐昭昭更倾向于苏镜洵,因为就在眼前看着,往后想不对酒儿不好都不行。
“可若是不喜欢,在一起了,一辈子都是寡淡如水。现在酒儿可能还不懂情爱,但等成婚后,她始终会明白的。”王汝嫣道。
酒儿看了看王汝嫣,问她:“舅母,若是酒儿一见到他就欢喜,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还有一想到他,就觉得很安心,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度过一辈子的人?”
“只有你自己知道。”王汝嫣浅笑:“跟他在一起,不止是要开心。”
“那还要什么?”
“他也爱你。”王汝嫣道,唯有双方都有强大的爱,往后的日子才能一直幸福下去,就如她跟锦澄,一开始是自己的执着,后来换他的爱,他们才能走过这么多的风雨。她不希望酒儿的人生会有跟自己一样的风雨,但不能不防。
酒儿闻言,似乎决定了什么一般,转头就跑出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均是无奈笑笑。
酒儿出宫后,至极去找姜期景了。
姜期景似乎知道她回来,在自家院子的湖上放了一叶小舟,摆上两支吊杆,备上美酒佳肴,直到酒儿气喘吁吁出现,他才转头朝她笑:“来了。”
“小景,我要问你一个问题。”酒儿微微喘着气看着那坐在小舟上显得有些慵懒随意的男人,道。
“问吧。”
“你爱我吗?”酒儿微微喘着气,心跳却很快。
姜期景没想到她会来问这个,这个傻丫头,觉得仅凭一句话就能证明什么吗?
“你爱我吗?”酒儿见他不回答,再一次忐忑问道。
姜期景放下钓竿,站起身来,认真看着岸上的人:“爱,很爱,爱到要与你生同衾死同穴,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酒儿手心微紧,浅笑:“好,我嫁给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姜期景却问她:“你不怕我骗你吗?”
“那就骗我一辈子,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到想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最好吃的烧鹅,最好喝的梨花酿,最喜欢一切,都给你。”酒儿转过身朝他灿烂一笑,才再次跑开去,这一次愣住的,换成姜期景了。
他抬手摸着自己心口,心跳很快,快到要跳出来,也甜到眼泪仿佛都要流出来。
他的酒儿呀,原来是个这么会说情话的小姑娘。
他浅浅一笑,看着酒儿跑开的背影,轻轻弯起眼睛:“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酒儿现在又一次跑到气喘吁吁,她要去告诉父皇,告诉母后,她愿意嫁给姜期景,跟他一起,去看江南烟雨,去看西北大漠,或者,就在小院子里,共剪西窗烛。
等她匆匆回到皇宫要去见母后时,却发现母后的宫中,坐着本该病重在家的苏镜洵。
苏思梦也在,她眼眶微微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哭过,瞧见她来,却是连忙笑起来:“公主,你来了。”
酒儿看到苏镜洵,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怯怯。
林锦婳看着她的模样,便知道,这丫头心里没有苏镜洵。
“酒儿。”
“母后。”酒儿连忙行了礼,才紧张走到苏镜洵跟前,小心翼翼道:“镜洵,你身子可好些了?了了给你的药,你都吃了吗?”
苏镜洵看着她跟自己说话时那份小心,心中更痛。她不知道,他宁可她任性,宁可她自私,宁可她毫不顾忌的告诉所有人,她爱上了别的男人。可她这份小心,就让他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她仍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也是永远不可能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人。
他藏起心中的受伤,温柔笑看着她:“我跟皇后娘娘说了,想单独跟你走走,可以吗?”
酒儿转头去看林锦婳,林锦婳温柔道:“御花园中现在无人,小洵去走走,对身体也好。他此番来,是要跟朝廷请辞的。”
“请辞?”酒儿立即转头去看苏镜洵,他只是温和笑道:“放心,我只是请辞去乡下养伤,等伤势好了,我会再回来的。”他轻轻一笑。
酒儿看着一侧的苏思梦,见她微微朝自己点点头,她这才点了点头。
苏镜洵由人扶着往外去,酒儿默默跟在一侧,两人直走到临湖的栈道上,苏镜洵才将下人打发下去了。
他倚着栈道边的凳子坐下,风由湖面传来,带着夏末的气息。
“好快啊,转眼间,一个夏天都过完了。”他浅笑。
“嗯。”酒儿还在想着该怎么跟他说,他却只看向她,笑道:“决定好了?”
“嗯?”酒儿诧异了一下,旋即明白他在说什么,连忙点点头,而后才道:“镜洵,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我知道,只怪我自己,不怪你。”怪我太过小心翼翼,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怪我没有早些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他心中一万次的后悔,可后悔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很清楚自己有多爱她,却也如姜期景所说一样,他不能以爱她的名义,去伤害她。他的酒儿,要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半晌,他才终于笑道:“我很快就要走了,酒儿,我想要你答应我。”
“答应什么?”酒儿问他。
“答应我,若是以后过得不开心,若是他背叛了你,对你不好,一定要第一个来找我好吗?”他不希望酒儿过得不幸福,可心底的阴暗处,他又盼望着有这么一日,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占有她,可他的理智,让他只能期望她过得幸福,永远也不要有那一日。
酒儿点点头,但她相信小景不会那样的。
苏镜洵缓缓扶着廊边,站起身来,看着猜到自己肩头高的酒儿,浅笑:“我能再抱抱你吗?”
酒儿的脚步想要往后腿,可他已经抱过来了,轻轻的,夹带着些许药香的怀抱,很温柔,生怕弄疼了她一般,她只要轻轻挣扎一下就能躲开。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只能轻声告诉他:“小洵,对不起。”
苏镜洵眼泪缓缓落下,终究啊,她还是只把自己当成童年那个玩伴小洵,而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
他紧紧拥住她,就希望时光在这一刻停止才好,可是时光如流水,终究不会如人意。
走时,苏镜洵什么也没说,酒儿一直送他到宫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才终于先开了口:“小洵,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你,不是哥哥,是真的朋友。”
苏镜洵只觉得那疼到麻木的心,微微一暖。
他转头看着站在宫门口那脸上永远只会洋溢笑意的酒儿第一次有了伤心,有了难过,嘴角微微扬起:“我也喜欢你,如你喜欢我一般。”不,我爱你,就如你爱姜期景,那样的男女之爱。
马车缓缓动起来,酒儿往前追了两步,终究停了下来。
苏镜洵也放下车帘,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她生欢喜。
马车内,苏镜洵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吐出来,染红了他今日特意换上的白色长袍。他喜欢白色的衣裳,仿佛一尘不染,可如今染上了血,他知道他往后都不必再穿这白衣裳了,他心上染上了尘埃。
“哥哥……”苏思梦泪如雨下,只扶着虚弱苍白的他,哽咽:“你这是何苦呢,你明明还要亲自看着她出嫁,还要知道她往后过得幸不幸福,何苦这么早就告诉她,你要离开,让她见不到你,你也不能光明正大见她?”
“我有私心,我想最后试试,她对我是否全无男女之情。”苏镜洵虚弱浅笑着倚在马车一侧,拉着她的手苦笑:“小梦,我不如你,能挥剑斩情丝,我只是个愚人。”
“哥哥怎知,我不是个愚人,只是他好,我便心安。”她擦去眼泪,刚好马车颠簸了一下,吹起车帘,将她的眼泪吹落。
苏镜洵闻言,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二人相视而笑。心里各自有各自放不下的人,但她们都知道,即便是放不下,也要深深藏在心底,永远不能再将这份心思拿出来,摆在明面上。
夏末的风已经带着些许的清凉,温温柔柔的吹在人的身上,仿佛要抚平每个人心上的伤痕,吹走所有的阴暗。
城墙上,林锦婳独自站在一角,看着苏镜洵的马车离开,看着这京城熙熙攘攘,看着这大齐繁荣昌盛,嘴角微微扬起,浮生一梦,所有的苦难终究是过去,也不会延续到她的女儿身上。
她想,这一定是老天爷在眷顾她。
“城墙上风大。”
温柔的声音传来,她一转身,就看到缓步而来的赵怀琰。
十年的光阴,只让他的五官更加坚毅,眼神更加深邃了。他缓缓走近,俊美若天神,依旧会让她觉得心跳加速。
她浅浅一笑:“风这么大,皇上怎么来了,不怕被风吹走了?”
“朕担心皇后乘风去了,留下朕独自一人。”赵怀琰走过来,看着她扬起的红唇,微微俯身便吻了上去,城楼上的护卫们自动侧身闭上眼睛。
林锦婳脸微微一红,他却只紧紧揽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城墙边上,略微低哑着嗓子道:“太子和公主的婚事很快就要准备了,婳儿是不是要准备再生一个?日子无聊,有孩子陪伴,也聊以度日?”
林锦婳嗔怪的看他一眼:“这里是城墙?”
“那又如何,这天下都是朕的,还能有人赶朕走不成?”赵怀琰笑起来,大手一挥,护卫们识趣退下,林锦婳的脸却是更红了,明明没发生什么,可是赵怀琰这样一做,不是摆明了要叫人误会吗?
等人都走后,她才微微咬着牙抬手圈住他的脖子道:“怀琰,这里冷。”
赵怀琰满意的笑起来:“好,咱们回宫。”
林锦婳暗暗松了口气,可再生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宫去玩了,而且她决定了,她今晚就要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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