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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笑然被三五个剑修按在了地上。
他蹬着腿挣扎着,活像一条马上要被开膛破腹的泥鳅。
被他用额头撞破了唇角的夫子正一手捂着鲜血直流的嘴角,一手掂着入学金章,口齿不清地呵斥着。
“快说!这是从哪偷来的入学金章?!”
曾笑然脸上的箭伤尚未愈合,此时被按在地上尖锐的砂砾上摩擦,伤口崩裂,殷红的鲜血在地上擦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我说了这不是我偷的!我是来找人的!”
他虽瘦弱,挣动起来气力却不小,三五个剑修竟然险些按不住他。
四周都是围观的新生,那些出身显赫的贵族公子们看惯了此等情形,此刻看向曾笑然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人尽可欺的一条狗。
“怎么还会有人偷入学金章啊?当天工学院的天命星盘是摆设吗?随便一测不就露馅了?”
“还好在入学前被拦下了,我可不想跟一个小叫花子当同学。”
“后面的人还等着报道入学呢,夫子们快把他轰出去吧,瞧这一地血,把天工学院的路都弄脏了。”
曾笑然被众人群起羞辱,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狠狠看向那些人,张嘴便朝他们吐了一口唾沫。
“小畜生!你敢吐我?!”
被吐中衣摆的贵族少爷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他在家中横行惯了,伸手便道:“去把我的剑拿来!我砍了他的手脚!”
奴仆转身就要去取剑,却被围在一旁的天工学院剑修班的学生拦住了去路。
因为最近这三个月有大量新生报道入学,天工学院的人手不够,高品阶的学生便被安排每日轮值,巡逻镇守学院的安。
“太平川上禁用私刑,既来到天工学院,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
规矩向来都是贵族制定的,那贵公子不愿意了,指着自己的衣袍气冲冲道:“他吐我啊!难道我还不能惩戒他了?!”
“他若真的有错,天工学院自然会惩戒他,但你若想在太平川动私刑,就先问过我们手里的剑再说!”
学院门前,剑气如虹,剑修班的学生虽然不开机甲,但仅凭手中一把长剑,也足以退敌百尺之外。
刚才还一脸凶相的贵公子连连后退,剑光削开了他的衣襟,胸前一缕发丝徐徐飘落,竟不知是何时被斩断的。
众人一看这情况,登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能一边乖乖排队等待,一边抱起胳膊冷眼看戏。
新生报道处的夫子反复查看着曾笑然带来的那枚金章,东西确定是天工学院发出去的,但和前来报道的这名学生对不上号。
天工学院存世千年,以往也有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金章都是偷盗得来的,不仅不能入学,还得上报官府,以盗窃定罪。
可这孩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他拿着金章并不为入学修习,只是为了进天工学院去找人而已。
天工学院哪里是随便能进的?当曾笑然带着入学金章靠近学院大门的时候,安放在学院大门上的天命星盘立刻就发出了警报声。
当时曾笑然根本不知道那一声接一声的尖啸声是什么意思,还傻傻站在学院门口抬头张望,下一瞬就被赶来的夫子们按下了。
夫子们从他身上搜出了入学金章,物证在此,纵使曾笑然有一百张嘴也辩解不了。
“你说你是来找人的?找谁,名字报上来!”
“曾、曾未离!她是我姐姐!”
夫子们对视一眼,寻来名册在“曾”姓学生中逐一寻找,却并未找到“曾未离”这个名字。
“你确定你姐姐是我们天工学院的学生?”
夫子摇头道:“我们整个学院有史以来就没有叫曾未离的女学生。”
“不可能的!她真的在天工学院!我们村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天工学院,不会错的!”
夫子拍着手中厚实的名册,提声道:“我这名册更不会错,但凡在天工学院修习过的学生,无论是否中途离校,每个人均有记档,怎么可能独独少了你姐姐的名字?!”
曾笑然整个人都傻了,父母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来天工学院投奔姐姐,怎么自己好不容易来了,姐姐却不在这里呢?
“既然你姐姐不在学院中,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就不追究入学金章的事了,你把金章留下,自行下山去吧。”
“等等!等等!”
曾笑然赶忙道:“这金章是我哥的!他叫祝新年,你看看他来学院没有?!”
夫子脸色一变,愠怒道:“又是姐姐又是哥哥的,你家还有多少亲戚跟你说他们在天工学院啊?”
天工学院是整个大秦、乃至周围数个邻国中最高等的学府,寻常百姓也常会吹嘘自己儿女在天工学院修习,借此在亲朋好友中提升地位。
但像这孩子这样傻傻跑来找人的还是非常少见的。
“你说这金章是你哥哥的,他没有金章要怎么入学?”
夫子摇头道:“人自然是不可能在我们学院中的,我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帮你找人,你看看后面,多少人因你耽误了?”
曾笑然朝后看了一眼,等着入学报道的人大排长龙,他犹豫着往旁边退了半步,却在后面学生上前之时又挤了回来,央求道。
“求求您了!帮我找一找吧!我父母都在雪灾中冻死了,我带着骨灰来找姐姐的,现在姐姐找不到,哥哥就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求您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朝他投来怜惜的目光,天工学院的夫子也不是铁石心肠,于是再度翻开了名册。
“祝新年……祝……”
祝姓少见,千年来天工学院所有姓祝的学生加起来也才薄薄两册竹卷。
“还是没有,你确定名字是对的吗?”
“是……是对的吧……”
曾笑然也不知道祝新年的名字到底是哪三个字,他伸过头去看名册,但因为并未上过几年私塾,许多字他都不认识,也看不出来名册上到底有没有祝新年的名字。
“什么叫‘是对的吧’?你连你哥哥的名字都不确定吗?”
夫子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厉声道:“我都跟你说了,你哥哥的入学金章在你手上,即使他真的要来入学,没有金章也是无法报道进校的,明白了吗?”
他挥手道:“走吧走吧,自己去找你哥哥姐姐去,别在这耽误其他人了。”
曾笑然被剑修们拖到了一边,那些剑修班的学生倒没有为难他,只是将他扔到一边后就不再理会他了。
如今金章也被没收了,曾笑然身上只剩父母的骨灰罐子和一小袋面饼,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天地广阔,但好像哪里都不是家。
他抱着骨灰罐子茫然地站在原地,天工学院巍峨的大门就立在他面前,但想要进去却难于登天。
曾笑然有些不甘心,父母明明说过姐姐就在天工学院,他祝哥也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会来学院,怎么这两人竟都不在名册上呢?
他眉头一皱,感觉那夫子定是在骗自己,他得自己去学院里面找一找才行!
就在夫子们忙着给排队的新生登记的时候,曾笑然装作下山的样子骗过了附近的剑修班学生。
他从队伍中间穿过去,绕到了大门另一侧,然后拔腿便朝天工学院大门冲了过去!
现场再度骚乱起来,剑修班的学生们一拥而上抓住了他,门口的夫子们悉数堵到了大门口,一群人像抓鸡一样对着曾笑然围追堵截。
曾笑然毕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天工学院的人不能对他使用武力,加上曾笑然天生跑得快,竟真险些被他闯进学院去。
就在这混乱的时刻,一只白鹤从太平川最高峰上振翅而来,众人抬头朝远处看去,隐隐看见那白鹤背上好像还坐着一个少年。
在白鹤飞来之前,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从学院中走出来,他看着那纠缠成一团的人群,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院长大人!”
一名夫子从地上爬起来,掸着身上的灰尘,拱手行礼道:“一个意欲闯进学院的孩子罢了,人已经制住了。”
他形容狼狈地询问道:“不知院长大人亲临所谓何事?”
有人闯山这种事对院长来说只是一件无需过问的小事,他取了一枚竹简放到桌上,叮嘱道。
“把这个学生记在鹤云子名下,人已经由鹤云子带进学院了,名字叫祝新年,照着这个写就行,机甲班的。”
夫子赶忙接过竹简,连声道:“好的好的,记鹤云子名下的机甲班新生祝新……祝新年?!”
他赫然回头看向被再次按倒在地的曾笑然,此时白鹤已经飞到学院门口,它落在学院大门上,张开翅膀让祝新年从自己身上滑了下去。
“曾笑然!”
祝新年挥开那些压着曾笑然的剑修班学生,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祝、祝哥?”
曾笑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抽泣道:“你跑到哪里去了啊?!他们说你根本不在学院里面!”
“我也就只比你早到两个时辰而已,你是怎么来这么快的?”
“我……我用了你留下的另一张朔风符,然后就一直跑,跑了一天一夜才跑到太平川来,我想进去找你,但他们说金章是我偷的……”
曾笑然委屈无比,指着那夫子道:“祝哥,你的金章被他没收了,你还能入学吗?”
“金章不碍事的,你别着急。”
祝新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入学金章放进了布袋内,跟着面饼和朔风符一起扔给了曾笑然。
在遇到鹤云子之后,那入学金章也就失去了作用,祝新年一路上都没想起这件事,没想到曾笑然被当成了偷金章的贼,险些被报官关押起来。
还好自己拜在鹤云子门下,看在鹤云子的面子上,天工学院应该也不会太为难曾笑然。
“还有我姐姐,他们说我姐姐也不在学院里面,我想进去找找,祝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进去找找看啊!”
曾笑然大老远来投奔他姐姐,要是找不到曾未离的话,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就只能流浪街头了。
祝新年回头看向院长,他毕竟是鹤云子亲自作保的学生,身份特殊,院长轻咳了一声,问道:“他姐姐叫什么名字?”
“曾未离,就是未曾离开的那个几个字。”祝新年赶紧道。
院长正准备吩咐夫子再好好找一找,听到这个名字却怔愣了一下,疑声道。
“曾未离?她不是长老院的女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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