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挽大厦之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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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睨被驱逐出战场，公子瞿落入水中生死不明，代军全军覆没，只剩燕军苦苦支撑迎战秦军，但群龙无首，就是再厉害的军队也发挥不出实力，燕国的近万台机甲有来无回，全部葬送在了绝人湖。

消息传回蓟城燕国王宫的时候群臣大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场看似稳赢的战斗竟然打输了，不光损失了整个兵甲部，如今公子瞿也下落不明，连带蓟城也无人镇守了。

燕国一连失去了燕王喜、太子丹和公子瞿三个领导者，现在纵使其他人想要接手战局也是有心无力，王贲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已经挺进燕国境内，祝新年手中八千台高阶机甲就在蓟城附近，即使把燕国全部军队都派上战场，也不知道能拖住秦军多久。

一时间燕国人人自危，蓟城曾经被祝新年攻破过一次，若不是当初祝新年撤兵，如今燕国早已经是秦国的了，现在祝新年带兵卷土重来，燕国上上下下压根就找不出能有胆量和实力与他交手的战将了。

是战还是撤成为了燕国官员们最焦头烂额的事情，如果要战，谁去战？如果要撤，往哪撤？

辽东行宫肯定是不能去也去不了的，燕王当初抛弃蓟城独自遁走辽东的时候就有一大批官员痛斥过燕王的行径，后来燕王杀了太子丹向祝新年求和，又引来一众官员对其口诛笔伐，很多人当时就与燕王划清了界限，声称誓死不再跟随此等杀子求和之人。

后来公子瞿不费吹灰之力就被留守蓟城的燕国臣子们推举上位了，但推举他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他品性正直，而是因为他手握燕国军事大权，放眼整个燕国王室宗族，除了公子瞿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能承担起此等挽大厦之将倾的重任了。

在王位空悬的大殿上，燕国大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效仿楚国力战秦军，哪怕战至最后一个燕国人死于屠刀之下，也绝不将燕国列祖列宗留下的土地拱手让给秦国。

另一派主张效仿齐国献国于秦，以求保住燕国上上下下几百万人口的性命。

“齐国最先献国，当初虽被天下人唾骂，如今反倒成为了诸国当中结局最好的，各位放眼全天下，除了齐国之外，还有哪个国家没遭受过秦国的侵略？”

“是啊，齐国献国说出去虽然难听，但不仅保住了王室宗族，还保住了整个齐国的百姓，如今人家在秦国的治理下不也繁荣昌盛、人丁兴旺吗？”

“就是啊，从前我们燕国能把齐国按在地上打，如今齐国攀附着秦国这棵大树反倒发展得比我们好了，我们坚决不降气节是好，但这么打下去牺牲的可都是我们燕国儿郎，受苦的都是我们燕国百姓啊！”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燕国的大臣们才开始担心他们的百姓，其实说担心百姓也是假，只是因为兵临城下了，总得找个借口解决目前的困境，不然秦军要是打进城来了，首当其冲挨砍的就是这些大臣们。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齐国能献国是因为他们有个对祝新年有过救命之恩的公主贞啊，秦国是看在祝新年的面子上才同意齐国献国的，除了齐国之外，还有别的国家献国成功过吗？连咱们燕王杀了太子丹，拿头颅去求和那祝新年都不同意呢。”

“没错，诸位可别忘了，敖睨借我们燕国的手害死了魏国将洪儒，那洪儒可是祝新年的师兄，为了给他师兄报仇祝新年不惜撤兵与秦王闹翻也要水淹大梁城，你们觉得他会轻易放过我们燕国吗？”

殿上众人皆沉默了下来，想要降国也是有条件的，而唯一能在秦王面前说得上话、有权利接受降国的祝新年刚好与燕国有深仇大恨，当初太子丹的头颅都不足以向他求和，如今就算是把燕王喜和公子瞿都活剐了送过去怕也是无济于事。

“那就……只能战了……可如今我们燕国还有谁堪当大任呢？”

众人环顾大殿，试图从人群当中找一个能领兵作战对抗秦军的人出来，但燕国的战将一部分被燕王喜带去了辽东行宫，一部分保护太子丹去辽东行宫结果被燕王喜一起杀了，公子瞿手中的人也跟着他一起坠入了绝人湖，至今不知生死。

接连几场变故让燕国能用的大将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要么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要么是连剑都拿不动的老将，就算全部派上阵去，也未必是祝新年和王贲的对手。

就在众人犯难之际，突然有个年轻的小将军昂首挺胸踏步上前，朝殿前一众重臣拱了拱手，道。

“各位大人，末将请战！”

听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只是这人看起来太年轻了，他应该是刚刚进入朝堂没多久，官职低微，属于那种上朝的时候只能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那种职位，朝中几位重臣竟然无一人认识他是谁。

“你是……”

“末将是申华君提拔起来的，上个月刚刚入朝，各位大人不认识末将也是正常，但末将跟着申华君已经很多年了，如今六十万大军无人指挥，若是放置不管便是白白浪费战力，末将愿领兵上阵，阻击秦军！”

介于与祝新年交战的战将大多没有好下场，所以眼下朝中仅剩的战将们压根就不敢去阵前领兵，能有个年轻人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而且人家还是申华君公子瞿的旧部，对公子瞿留下的六十万大军非常熟悉，燕国的几位主事大臣们也都相信他能上战场去与秦军碰一碰。

“好事啊！现在年轻将领中能有此等担当的人已经不多了，既然你愿意领兵出战，那申华君留下的六十万大军就暂且由你指挥，此番若能守住蓟城，日后你定然前途无量啊！”

能愿意在乱世中做出头鸟的人必定是有所图谋的，要么是为了搏功名，要么就是真的爱国心切，想要赶走入侵自己国家的敌人。

但眼前这位年轻的将领似乎对功名利禄没有什么追求，别人跟他说日后封侯拜相他也只是笑笑而已，这不问功名的模样令几位重臣心中一惊，以为这是位有着拳拳报国之心的有志儿郎，于是非常放心地将虎符交给了对方。

那年轻将领接过虎符躬身行礼之后便离去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几名重臣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好像还没有问过对方的姓名，于是赶紧在群臣中问了起来。

“下官好像记得他是上个月被申华君从兵甲部提上来的，说是要效仿秦国那样，让兵甲部的人拥有在朝堂上说话的权力……那人好像是叫……是叫……”

人群中有人猛一拍手，大声道。

“戚华！是兵甲部一等先锋官戚华！”

作为兵甲部一等先锋官，戚华原本是没有资格上朝的，即使公子瞿想要效仿秦国的做法，燕国兵甲部中还有总指挥使和四营尉官，万万轮不到他来上朝。

但戚华进入燕国兵甲部没两年，就被外派到申华君公子瞿的府上镇守，这并不是特例，除了各国君王身边有机甲近侍保护之外，太子和单独立府的成年公子身边也有机甲小队保护。

戚华在公子瞿身边待了很多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机甲士兵一路成长为了公子瞿的贴身心腹，虽然隶属兵甲部管理，但实际戚华只效忠公子瞿一个人。

这位燕国的二公子对戚华非常信任，不仅逾越规制让戚华这个兵甲部的人去管理寻常部队，还越过总指挥使及四营尉官，让一个一等先锋官站上了燕国的朝堂。

原本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不被允许的，但从前燕王和太子丹在位的时候公子瞿处处小心，行事低调，朝中根本就没多少人知道他身边有个一等先锋官如此受到器重。

后来虽然燕王和太子丹都离开了蓟城，公子瞿蛰伏这么多年终于轮到他来把控燕国军政大权了，但他依然谨慎，没有大刀阔斧赶走从前的老臣，而是不动声色地将如戚华等一众自己的心腹安排上了朝堂，试图在朝堂上培养自己的势力。

但他的“宏图霸业”还没来得及实现，就发现自己被敖睨摆了一道，得罪了祝新年这个人间修罗，气愤的二公子派人去找戚华要说法，结果侍者直接被砍了，戚华还派人来将燕国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讽刺羞辱了一顿，结果两边撕破脸皮反目成仇，而且敖睨这个害人的竟然还先出了兵。

战事一打响，公子瞿在朝堂上的棋局布置就被迫搁置了，后来秦军又强插一脚，公子瞿不得不把自己好不容易安排进朝堂的人都派出去迎敌，怎奈敌人实在强劲，那些人有去无回，如今自己也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了。

虽然说是生死不明，但其实众人心中都有数，从飞鸢上掉进绝人湖中哪里还能有命在？即使没有摔死溺亡，也逃不过被湖水冻死的结局。

其实燕国众臣对公子瞿的生死已经不抱希望了，戚华作为公子瞿这么多年的心腹，想要为主子报仇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燕国这些重臣们就更加放心了，难怪他们跟戚华说加官进爵的事他都无动于衷，原来是仇恨着祝新年，要去为公子瞿报仇啊。

这些燕国重臣猜得没错，戚华确实与祝新年有仇，也确实想诛杀祝新年报仇，但他的仇恨可不是来自公子瞿，而是要追溯到很多年之前。

走出燕国王宫的戚华望着手中的虎符，回想起从前在太平川天工学院受的那些屈辱，不由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咬牙狠厉道。

“蛰伏多年，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祝新年、裴少桥……你们剩下的好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