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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东方之霸主,建国至今已四百余年,遍观历史,从未有如此国祚绵延之国。但阴阳交替,生老病死,世间万物循环罔替,从来都是不可逆转的大势。
雄霸如正阳,也早已度过壮年,垂垂老矣,此时更像是苟延残喘之人,强求续命之法。
正阳458年,九龙夺嫡的戏码突然上演,作为舞台的南京城差点化作焦土,生灵涂炭,无数人因此枉死。
一对少男少女在这一年,永远失去了名为家的东西,幸而被一位白胡子老爷爷所救,两人的人生从此转换到了一条充满曲折布满荆棘的未知之路上。
正阳476年,旭阳十一年春
洞庭无双岳,武陵第一峰。
天云峰位于湖广行省(中州)洞庭湖西侧,是武陵山脉中的第一高峰,峰巅常年积雪,约三分之一的山体笼罩在经年不散的浓雾白雪之中。
天云峰本不是什么名山,甚至是有些名不见经传,虽是武陵山脉第一高峰,但因为山峰陡峭奇险,常人难以登山,故而常被人遗忘。比之武陵山脉中的一些名山有不小的差距。
近年来,天云峰名声大噪,只因武林正道魔门的两大魁首将自己家移到了这天云峰上。一时间有数不清的武林好汉汇聚天云峰,天云峰脚下更是因此催生了一个繁荣的小镇,名曰:公平镇。
五月初十,是公平镇一年一度的大集,在这一天,公平镇上所有的商铺小店,地摊酒肆都会停业。因为不论大小店铺都会被武林中人承包。而这一日售卖展示的东西自然也与武林有关。
据说曾经有人在公平镇的大集上购买到了绝世神兵,也有人淘到了珍惜的武学秘籍,甚至有人买到了一个武林大宗门的弟子名额
总之公平镇的大集已经演变成整个江湖的一次盛典。
公平镇迎宾酒楼是大集期间唯一营业的酒楼,传闻说这家酒楼是圣宗和邪门唯一联手做的事情。迎宾酒楼占地极大,高六层,内里足有上百桌席位,大部分的坐席都安置在四层以下,四层及以上是会员制,非请勿入。
五月初九,傍晚时分,虽然太阳渐渐西落,橙黄色的太阳努力的挤出最后的一丝光辉洒落大地,但因为天云峰挡住了半个太阳,黑暗已经渐渐降临。可就是这样的公平镇上依旧人流如织,而这些行人大多是身材高大,魁梧健硕的武林人士,手中拿着各色武器。
迎宾酒楼因为开设在公平镇入口,从酒楼高层看下,就能遍观来往人流。
此时的迎宾酒楼五层雅间,一张硕大的圆桌上满是瓜子果仁,茶杯七倒八歪,地面上是吐出来的瓜子壳以及其他垃圾,几个年轻人以各种姿势,或蹲坐在窗框、椅子、横栏上,或绕臂在柱子上,或环手抱胸站立在窗边,还有一人趴在屋顶横梁上。
进入公平镇的所有人估计都想象不到,在迎宾酒楼的会员区竟会是这样一幅不堪的景象。而这群年轻人都来自正道武林人心中的圣地——圣宗。
“大师兄,大师兄,你快看!那边那个穿红色紧身衣的,这家伙身材精壮,双目有神,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身上也没有带什么明显的武器,估计是个深藏不露的!”横梁上的那个家伙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喷吐着瓜子果壳,让不幸中招的几人怒目而视,有人拾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上去,横梁上那人惊呼一声,伸手一探,竟然就抓住了那速度极快的茶杯。
“狗三儿!你给老子下来!你这是吐我身上的第三口了,你是觉得老子好欺负?”丢出茶杯的那个魁梧年轻人抬头怒骂,但那个叫做狗三儿的年轻人依旧趴在横梁上呵呵笑着,就是不理他。
“熊二,你丫音量小一些,我耳朵都要聋了!“环手抱胸的年轻人是所有人里最干净的,不论是一丝不苟的头发,干净平整的衣服,还是一张清秀的脸。
“四娘,滚一边去!”熊二继续怒吼,他平日里和这个娘娘腔一样的家伙最不对付。现在这个家伙伸出白皙的手抠着耳朵,这一副样子更是让熊二身上下冒起鸡皮疙瘩。外号叫四娘的清秀青年见状嘿嘿一笑,这是他拿捏熊二的必杀手段。
“各位哥哥,不要吵了,听大师兄怎么说。三哥儿说的那人就要不见了!”一个声音还未完变过来的公鸭嗓突然响起,那突兀的嗓音虽然不大,但却还是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个环抱在一根柱子上的少年,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也是在场年纪最小的一个。
“小七,肯定是高手,这还用大师兄出马?”四娘单手掩面,从手指间露出双眼,目光锋利的剖析着狗三儿说的那个红衣男子。
“不要,我要听大师兄说!大师兄!看看我啊,你怎么又发呆!”小七用他的公鸭嗓锐利的吼道。
“小七你怎么在上面,怎么回事?六郎!”柳新转过倚坐在窗框上的身体,有些惊讶的发现小七紧紧的贴在柱子上,看上去是他自己抱着柱子,但实际上他是被人用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细丝给绑上去的。
六郎的脑袋从窗外探了下来,看了一眼小七,又看看柳新道:“大师兄,是小七和我打赌输了,他该被我困在柱子上一个时辰,现在还没到时间呢。”
“放屁,赶紧放他下来。你和五叔打赌输了,说好在外面吹一天的冷风,结果你在楼下吃了九珍鸭,松鼠鱼还喝了桂花稠酒。你自己就是个不遵守赌约的,还敢绑满小七一个时辰,胡闹!”
“你小子耍赖!”一个面容沧桑,但实际年龄不过二十的年轻人从椅子上霍的一声站起身来,面带不善的看着窗口露出来的那个脑袋,与此同时这样不善的目光还有另外的四道。
被十双眼睛刺激到的六郎嗖的一声把脑袋收了回去,临了还松开了绑住小七的束缚。
“大师兄,大师兄!六师兄他一个人吃独食!”小七的嗓音虽然有些刺耳,但是他长的稚嫩,又是兄弟几个最小的,因此最受疼爱,也是唯一能撒娇而不被熊二暴揍的人。
小七凑到柳新的面前,柳新宠溺的在他头顶揉搓了一阵,回头看天,至于狗三儿说的那人早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三儿说的那个人来头不小,估计是武帝城的弟子。不过和我们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吃一顿,吃完上山。当然,这一顿六郎不许吃,回去之后打扫茅房十天!”柳新轻描淡写的说完,除了小七外的几人却都露出了不同的神色,有警惕,有担忧,也有冰冷的敌意。
“大师兄,武帝城是因为大朝会来的么?”五叔神色凝重。
“谁知道呢,你们也不用太紧张,现在已经不是十一年前了,武帝城虽然势大,但在我们的地头,他还掀不起什么风浪。走吧,今天该看的也都看完了,曾老那里也能交差了,活干完了,我们吃饭去!”
“好哦,我要吃东坡肘子啊大师兄!”
“好!”柳新爽朗一笑。
小七率先出门,柳新站在门口转身看去,发现狗三儿他们一个个神色不再轻松,就伸手敲了敲门框。
“走吧,没什么好担心的,武帝城不是当初那头刚出栏的猛虎了。如果真的担心,那就好好吃一顿,回去之后闭闭关,一个月以后的大朝会上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圣宗才是正道魁首!”
几人看到柳新的神色自然,眼里满是自信和淡然,也就觉得心里的压力轻了许多,狗三儿呼喝一声,大力的一掌拍在了熊二宽阔的后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然后一溜烟跑出了房间,熊二怒斥一声追了上去。
柳新见其余两人脸上的神色也松快了些,就悄悄的松了口气。
至于柳新是怎么认出那个红衣男子是武帝城弟子的,其实很简单,如今的江湖,除了圣宗邪门两大势力外,只要出现修为小成以上的,基本都是武帝城弟子。
江湖散修已经消失,小一些的宗门几乎都已经覆灭,稍大一些的宗门基本都主动或被动依附在了武帝城下
十一年前武帝城在朝廷的帮助下横扫了江湖,那个时候的江湖人人自危,圣宗内部也是如临大敌。他的这些师弟们那个时候都是刚刚进入宗门不久,甚至小七和六郎那时候都还没有进入圣宗。但那一年江湖上的风暴不仅对江湖产生了强大的冲击,也影响了最底层的百姓。小七和六郎就是这二者的代表,也是因为被武帝城的所作所为所牵连,直到现在,他们还是对武帝城有着深深的忌惮,或者说是,恐惧!
柳新自己心底可能也有着那么一丝惧意吧,因此当发现那个红衣男子的来历后,他自己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过去中去。
被柳新确认为武帝城弟子的红衣男子仿佛对公平镇很是熟谙,但此人实际上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公平镇的大集结束后,酒楼依旧是酒楼,旅店依旧是旅店,只不过这些酒楼旅店基本上也是被白天包了他们的同一拨人继续包下来,当然也会有许多人连夜离开这里,也会有人乘着夜色跟上去。这都是江湖中的常态。
红衣男子在夜幕彻底降临前进入一家名为‘兵王’的铁器铺子。这种铁器铺子在公平镇上是最常见的,仅次于医馆。
这也是和江湖人最息息相关的两大产业:砍人的铁器铺子,救人的医庐药馆。
因此在公平镇这种武林的第二中心,最多的也就是这两种店铺。
‘兵王’铁器铺名字极为嚣张,但在公平镇上的铁匠铺里却排不上名号。铺子里只有一个铁匠师傅带着三个学徒,出品的质量不算好也不算差,价格却比较高昂,因此公平镇上的老人是不来这里的,只有一些来往的生客才会进来。
不过这也是这家铺子的主人所需要达到的目的,毕竟打铁是他的副业,而密探才是他的主业。
红衣男子在铁匠铺子的后院见到了那个铁匠和三个学徒,他恭敬的朝着一人单膝跪拜行礼道:
“属下外门弟子阮永义见过武侯大人!”
在阮永义跪拜的方向上,三个学徒之一的中年人嘿嘿一笑,在自己的麻布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走到了一旁的一个木墩子上,就那样一屁股坐了上去,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阮永义道:
“你倒是个机灵的,怎么看出我才是武侯的?”
阮永义保持着跪拜的姿势,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属下听过您的大名,也知道您的一些历史,因此认为铁匠这种工作劳力的工作不符合您的气质。你这样有着大智慧的人,既然要隐藏在铁匠铺里,自然要装扮成合适的,自然的但同时又不需要太过费力的那一个。那么您这个鼓风的人自然是最不费力的一个,因此属下大胆猜测,您才是武侯!”
“哈哈哈!”一个笑声从另一侧传来,阮永义脸上的那丝精明和得意瞬间消失。
“你不错,是个机灵的,但是你猜错了。不过猜错有猜错的好处,证明我的伪装是有效的!”
阮永义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却看到铁匠边上那个赤裸着上身,露出那古铜色的健壮身材,上面还有坑坑洼洼一个个金钱般的印记,那是常年打铁被铁水铁花打到后烧出来的疤痕。只有一个常年打铁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一层印记
而这个人是被阮永义第一个排除的,甚至还在铁匠之前。
如果柳新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铁匠学徒他认识,甚至可以说非常的熟悉。
他有一个颇具书香气的名字:
莫沥青!
莫沥青看着满头大汗淋漓的阮永义,给了他一个非常和善的笑容,然后示意旁边的铁匠去忙,又让那个被阮永义错当成他的学徒搀扶起来。
“什么级别?”
“回武侯大人,属下属外门天级!”
“上级是谁?”
“属下归程师兄直管!”
“城主亲传,程避雨!”
“是的!”
“既然是他亲自处理此事,想来武帝城是准备有大动作了?”
“属下不知,但程师兄有一封密信让我亲自转交给大人!”
说完,阮永义脱下红色的外袍,又脱下里衣,撕下里衣的内衬,递给了莫沥青。
这个过程中阮永义的动作不紧不慢,和他之前的紧张不同,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很专注,很稳。
莫沥青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个阮永义倒是一个武侯密探的料子,程避雨派他来估计也是为了给他送这个人才。
没想到就连程避雨也开始在武侯里掺自己的人了,武侯这个香饽饽是只老鼠就要来咬一口。
莫沥青心中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然后微笑着接过阮永义递过来的那片布料,起身就去了里屋。这块普普通通的布料通过一些手段就能够显现文字,这些手段在武帝城内有资格拥有的人并不多。当然他是一个,程避雨以前没有这个资格,但现在既然也能使用这种手段,那就说明程避雨成功上位了。
密信的内容不被外人知晓,武帝城来人的目的也是个谜。回到山上的柳新望着窗外被厚厚云层掩盖的严严实实的星空。
世间的事就是那么奇怪,在山下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星空,来到了山上却不容易见到了。离得近了反而看不清,这种道理柳新想了好久都没有想明白。
在山下的时候喝了点酒,此刻酒劲终于开始上涌,柳新翻身下了窗沿。
但真的上了床,反而睡不着了,越是闭眼,越是精神。柳新睁开眼的时候,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回了十一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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