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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正安城。
作为国祚并不悠久,但却一统中原的大承王朝,其京都正安城,无愧于天下第一大城,素有“翘首以中庭,目不及四方”之美誉。
繁华之盛自不必说。
南向主干道,也是四大街道之一的朱雀大街。
被准许距离皇宫最近的天价地段上,有一间装饰素雅又不失华贵的九层琼楼,悬一檀木雕花大匾。
羽欣茶斋。
许天衣坐在一楼中堂最好的位子上,一张花梨木四方桌,椅在一侧。
这里听曲儿,双耳入声,不偏不倚,中正极佳。
此时一首创自江南道佳人的上等曲儿《贵妃暮》刚刚唱罢,正是给客官们缓息畅谈的时间,中堂二十多桌,议论纷纷,话题多是围绕近来的一些大事。
其中最为被频繁提及的两个话题,就是魔教教主身死一事和马氏钱庄的挤兑风波。
听着别人口中一句一个自己死了,又是大快人心,又是拍手称赞,许天衣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有谁会想到,常年青甲覆面从未有人见过相貌的魔教教主,那个骂声足以填满澜沧江、压平峰顶山的大魔头,居然是他这样子的年轻人。
另外的挤兑风波也是出自他手,幕后人可谓被他当得极其称职了。
面容姣好的锦服侍女端来一壶上等紫荆茶,随即纤藕小臂又从交叠瓷盘上端上一份烘烤小吃,恭敬不失柔和地退下。
许天衣看着侍女的金线红底戏鸢服,再看看自己这质地一般的锦衣,倒像是自己更符合这里的店小二形象。
半個时辰过去。
一名绿袍丫鬟,走进茶斋二楼最深处的一间闺房,恭敬看向珠帘后的倩影。
“小姐,茶侍说下面有个公子哥喝霸王茶,还说要见茶斋的主人。”
“你见过了?”珠帘后的嗓音清脆婉约。
“是。”
能担任茶斋管事一职的绿袍丫鬟,心思玲珑细腻,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奴婢看那位不给钱的主儿,衣着陋朴,但气态沉稳内敛,不似虚张声势之徒,便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示小姐。”
珠帘掀开,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精致脸颊。
身段婀娜的年轻女子,着一身淡青色祥鲤缎袍。
在丫鬟递来面纱后戴上,女子走出房间。
“就是纨绔子弟也少有敢来这里喝霸王茶的,走吧,如果真是什么新贵纨绔,更要看看了。”
中堂。
原本欢热喜闹的氛围,已是变得异常安静。
周围众多抱着看好戏的目光视线投向那最好的桌位,婀娜女子与清俊公子哥对坐。
“公子,我这茶斋的紫荆茶如何?”
“香醇悠长,极佳,不愧‘京都一绝’之名。”
“吃得可还尽兴?”
许天衣点头:“尽兴。”
“那公子不打算结账的态度,就让小女子不解了。若是没有银子,也不该如此唐突进来,还要了这听曲儿最好的位子。我这茶斋是小本生意,怕是不能满足公子不付钱的要求了。”
“姑娘声音好听极了。”略带挑逗的话语。
一双冷厉目光透射许天衣,来自静立身后的绿袍丫鬟。
女子微微侧头,丫鬟会意,收敛了目光。
许天衣则无视这份敌意,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姑娘声音好听,可耳朵似乎不太好。”
女子柳眉微蹙。
“我不是不给钱,好歹本公子也是个男人,岂能做霸王事?”说着,许天衣弹了一下腰间红玉玛瑙,撞在桌腿上叮当响,“本公子是要与姑娘你赊个账。”
戴面纱的女子不说话,等待着明显有下文的许天衣继续说话。
“我这会儿身上确实没有银子,不过我这就要进宫一趟了,待从宫中出来,拿不拿到银子另说,定对得起姑娘你这壶紫荆茶。”
此处饮茶听曲儿的最不缺身份背景之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茶斋的背景,顿时发出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这皇宫岂是说进就进的?天子脚下,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有一黑脸儿嗤笑道。
“从哪里窜出来的宵小,听口音就不是京都人,今儿胡乱撒野怕是得留半条命在这里喽。”两撮尖胡须的老头满眼鄙视。
“来这里喝茶的谁不知道羽欣姑娘在宫中有不俗的能耐?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摇头笑道,看许天衣好似看小丑。
许天衣冷冷扫视一眼,一点不打算客气的他,想看看哪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背后嚼舌头。
似是因为茶斋主人在场,又似乎是这凶恶的目光起了一点作用,讥讽的声音小了许多。
被叫做羽欣姑娘的女子,一双明眸定定注视着许天衣。
许天衣不但无视了对方,还又一手挽起另一手的袖口,拿起一块烘烤酥饼,仰头放进嘴里,然后自顾自点头嚼着,表达酥饼的味道不错。
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直接令得在场客人们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满是冷笑。
这小子这下是死定了!
出乎意料,女子开口道:“公子只管进宫,若能无恙归来,这茶小女子请了。”
“好!”
许天衣登时屁股离开椅子,双手按在了桌面上,近距离盯着女子,这样的举动几乎就让一旁的丫鬟忍不住从袖里抽出短刀,狠狠扎在这登徒子的心口。
“姑娘一言为定?”
面对许天衣突然的逼视,女子泰然自若,眸子平淡:“一言为定。”
许天衣转身就走,口中话语比之前更加惊世骇俗:“不妨再打个赌儿,你这茶斋几日后会交出去打理,你会来为我打工!”
说是打赌,更像是信誓旦旦在阐述事实。
如此不着边际的言行,就连面纱后有着精致容颜的女子都愣了。
难道这真是个瘫脑儿的井底之蛙?
地方纨绔?
忽然一位跟到门口的客官儿大呼:“他往尽铅桥去了!”
这话一出,呼啦啦一中堂的人都涌向了门口,探着脑袋去看那位二世祖一样不开眼的东西。
怀揣着半信半疑的目光,女子来到了茶斋二楼的外栏,凭栏而视,看到了向北而行,往悬河石桥走去的年轻身影。
尽铅桥,顾名思义,洗尽铅华。
这是一道分水岭,京都与皇宫的分水岭!
莫说闲杂人等,就是朝堂官员,无事也不得随意过桥!
这个出口狂妄的年轻人,真要进宫!
看来她之前示意丫鬟,只要那人出了茶斋,方向偏离皇宫一点就立马抓人,注定是多此一举了。
只是她好奇,没听说正安城中有这样一个胆大包天又狂妄无比的权贵子弟啊,难道是某位大人的私生子?
不能是那一位外出游历私生的皇子吧?
就在女子胡思乱想之际,楼下的人群发出一些骚乱,她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一高大黑影从街边巷弄闪出,跟在年轻人后边,朝皇宫而去。
一佝偻妇人,背一口巨大绿漆黑棺。
片刻,女子自语:“这壶紫荆茶,值了。”
“小姐。”丫鬟不解。
茶斋主人的女子轻声喃喃:“妇人背棺,所向无生。”
丫鬟脸色骤变,满脸不可思议。
“江湖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七的背棺人?!”
绿袍丫鬟望着许天衣的身影,这个跋扈的公子哥儿到底是什么人?
一柱香的时间,门口看戏的客官们脸色巨变,纷纷逃难似的躲进了茶斋。
皇宫门前,平地起龙卷,人影乱飞。
尖锐声音刺入云霄。
“有人擅闯皇宫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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