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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帘后,有一衣着普通的老人,于桌案前昏昏欲睡。
人生阅历不凡的老人,见过了太多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也看过了更多年轻人的目中无人,对帘外的对话,充耳不闻,半点提不起兴趣。
随着天子与许天衣的对话越来越深,老人眼帘睁开一道缝,对旁边的宫女招了下手。
宫女莲步轻移,将笔墨纸砚端来,放到桌案上。
帘外。
“以大承当前的局势,不出三年,必然大乱。”许天衣直言道。
对于这般狂妄言语,气势锐盛的中年男子冷笑道:“真如先生所说,那你还敢来此求一份这般大的官职?”
天子朱顼只是静静看着,静静听着。
朱苡沫嗓音清淡:“敢问先生,大承当前什么局势?”
许天衣整了下衣衫,一改散漫形象,正襟危坐。
“中原割据,群雄并起。大承王朝马踏四国,一统中原。”
“覆灭四国后,大承国力大减,统一中原至今已有五年,五年间,外有北方草原部落、南方大山蛮族侵扰,内有亡国余孽欲图复国。”
“现如今,大承疆域动荡,民生凋敝,经济下滑,政治不稳,国力日渐衰退萎靡,一大王朝已有破裂之势!”
幕帘后,老人提笔,写下:中吉签,可用,官居五品。
宫女从幕帘后缓步走出,将一页纸张恭敬递送给老嬷嬷,由老嬷嬷呈给天子。
幕帘掀起时,许天衣注意到那后室似有一老人身影。
看到纸张上的寥寥几字,朱顼面带微笑,这般评价,在他的意料之中。
“先生还有话说?”朱顼问道。
若是没有,今天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也将会是这个年轻人一生当中,最后一次单独面圣。
许天衣不疾不徐地端起了御赐秋茶,在长公主蹙眉注视下,饮尽一杯才缓缓开口。
“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贵。重商,税收稳定,国库充盈,是以国泰;重农,耕作精细,物阜民丰,是以民安。”
幕帘后,老人微微抬头,浑浊双眼似有一丝微光。
只听许天衣继续说道:“商农并举,是为大承国泰民安之法。”
老人再次提笔:上平签,可重用,官居从三品。
听了许天衣的话,朱苡沫微微动容,中年男子略感惊讶,桌案之后的天子朱顼,则是若有所思。
等收到老嬷嬷呈上来的纸张后,朱顼更是有所意外。
后室那位,可是少有重视年轻人,居然给出这样的评价。
要知道,一顶从三品的官员帽子,还是在这京都正安城,可不只是光宗耀祖那么简单了。
一州刺史,也只是正四品的官衔。
从三品,这样的人物走出京都,随便到什么地方,都是身揽大权、威摄一方。
面色温润的朱顼,心中微微一叹,如今大承所处的困境,面临的危局,他这位当朝天子,岂能不知?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大承,存在的隐患多么之大。
将纸张叠好,放置一旁,朱顼就要开口。
金口一开,便是一顶从三品大员的官帽。
然而,不等说话,这位天子就是看到许天衣再度开口。
嗯?
难道他还有话要说?
“银行,也就是钱庄一事,以国有取缔私有,以点扩面,宏观调整一国之经济,可兴农、可业商、可重工、可强军。”
“国之兴,在民;民之福,在食;食之丰,在天下大安!”
“大安即军强,军强即民心所向!”
许天衣霍然起身,神正气清,朗声道:“所谓民心,不过君尔尔,钱尔尔!”
君尔尔!钱尔尔?
大逆不道!
中年男子威严怒视,只待天子发令,就能迅速将这个犯上作乱的贼子斩杀当场。
只是,迟迟等不来天威震怒。
桌案后的天子,目光深邃望着许天衣,后者坦然与之对视。
幕帘后,宫女已是吓得娇躯颤抖。
老人那浑浊双眼中却是有着震惊之色,口中喃喃重复许天衣那最后一句话。
三次提笔:上吉签。
笔悬于空,老人停顿,抬头再次看向帘外,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认真思量后,鼓足气再次落笔。
批掉先有三字,写下……
心中惊慌的宫女,不经意间瞥到纸上内容,又是一大逆不道之言论,不由吓得直接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
好不容易控制了思绪,宫女颤巍巍将第三页纸张递送出来。
纸上,字一行。
上上签!天工造物,陛下若能御之,当权倾朝野,然,则当机立断,以绝后患……
最后两字,重笔:大患!
天子朱顼看着纸上内容,久久不语,心中震撼万分。
文轩殿内,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朱顼将纸张放置一旁,看向一袭黑纱的女子:“苡沫,你觉得先生的话如何?”
同样沉浸在许天衣那番惊天言语中的朱苡沫,回过神来,略作沉吟后,实话实说道:“回皇兄,皇妹惑觉……正解。”
“惊讶不小吧。”
朱苡沫低头:“是。”
何止惊讶,简直是惊恐。
朱顼脸上浮现温润笑容,听了那些话,他这位当朝天子,何尝不是大为震动?
然后,这位天子就看向了许天衣。
“先生给朕的惊喜不小啊,朕问先生,所谓银行,可是指银子商行的意思?”
“算是。”
“开了银行,就能解决大承的问题?”
“事在人为。”
朱顼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事在人为!”
“来人!拟旨!”
长公主与中年男子同时起身,皆是身体微躬。
担任拟旨官的翰林院文侍,快步走入偏室,研墨提笔。
“大承子民许天衣,才高八斗、殚见洽闻,乃天纵之才,今有沥胆披肝、为国为民之心,特封承天建左侍!官居正二品!”
中年男子侧目微眯。
长公主讶然看向皇兄,然后又望向许天衣,似乎不敢置信其真做到了。
不但被赦免了擅闯皇宫的死罪,更是获得了承天建左侍这一正二品官衔。
至于从一品的承天建副令,朱苡沫不认为是皇兄的小肚鸡肠,正二品的左侍都给了,又岂会吝啬到削减半個品级?
这不是小气,而是敲打和警告。
毕竟空口白话谁都会说,许天衣真有本事,副令自然会是他的,若只是信口开河,那左侍之位也不过是他人生的昙花一现罢了。
但不可否认,今日之后,整座庙堂都会为之动荡。
许天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子新贵,将成为正安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最热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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