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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曼先生的安排总是如此地迅速。

在安娜提出那个要求之后,不过是第三天,他就安排妥当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分别总是在所难免的,可是,她依旧希望时光可以走得再慢一点。

他们还没有认真谈过,但安娜知道,骄傲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还有,自以为是的帮助。

她坐在梳妆台面前,手里摸着一串珍珠项链。她思索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又放下,转而选择了另外一条裙子。

一点小高领,淡淡的颜色,非常漂亮。

她本打算换上的,但卡列宁阻止了她。

“怎么了?”她疑惑地抬头。

“换一件吧。”男人说。

安娜有些不解,卡列宁一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发表什么意见的。

卡列宁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才说:“安娜,紧绷的领口并不好。你在焦虑。”

他说完后又拿起那串本来被安娜舍弃的珍珠项链,细致地捋顺,然后动作细致地给安娜戴上。

安娜情不自禁地摸上了项链的前端,她看着镜子里的他们,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但依旧有些忍不住地问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至少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卡列宁没有用任何理性的话语来告诉安娜,她说的都是傻话,他只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语气平静地给了她最想要的答案,也是,最真实的答案。

“是的。”

安娜听了,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她忍不住轻轻侧身,脸颊靠向丈夫的手心。

那宽厚修长的手指,略带薄茧,在脸上细嫩的肌肤上摩擦着,并不舒服,可是,这毕竟是真实的,让她觉得安心。

她像是一尾离开水草的鱼,少了那些缠绕后,并不会觉得多高兴,而是有点惶恐和不安。

“我不喜欢分别。”

“我也不喜欢变化。尽管我知道,除了不好的,也有更多好的变化。”

“属于我的东西总是不多,亚历克塞。可如果我抓得太紧了,我又怕会更快失去它们。”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我总是希望长久一点。”

“但人生总是如此的,安娜。”卡列宁轻轻地抬起手,抚弄安娜的脸颊。他任由自己的妻子像是婴儿一样向他寻求怀抱,而他尽管不熟练,却总是会允许的。

他总愿意尽自己所有的能力,为她解答困惑,缓解焦虑。只要他有的,只要他可以做到,他并不惧怕去尝试。

“我明白的。”安娜轻声说。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漂泊在大海上的一艘小船,连桅杆都在晃动。她努力地想要平衡,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实现。直到有一艘大船就在她面前,它甚至什么都不要说,就只是让她看见,那么,很多时候那就比得上所有的安抚了。

卡列宁,她的丈夫,只要他在这里,在安娜看得见的地方。她焦虑的心情总是会缓解的。

这也是她爱他的原因。就算是已经明白的道理,但如果有个人,用那么平静的语气告诉你,并且除此之外,还为你提供一个怀抱和港湾,那么,就算是曾经惧怕的东西,总还是会克服的。

傍晚,安娜发现一个事实,这世界上有时候的确会发生这样那样的巧合。

就比如现在。在彼得堡的大饭店中,安娜还未落座,看到对面的男人时愣了一下。那毕竟不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您就是……”

男人也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了,他起来微笑了一下。和那天的局促相比,现在的他显得更加放松,整个人像是雨后的微风一样,有着不伤人的和煦。

“你们认识?”高曼先生问道,略微挑起眉毛。他身上穿着修身的西装,看上去有几分清瘦,但眼神依旧聪慧而且带着一丝独有的傲慢。

他这样的人,像是天生就适合彼得堡这个广大的舞台一样。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像是为自由和随性所创造的男人却选择了这么一条被束缚住的道路。但不会太久的,他们都知道。

安娜眨了下眼睛,让那一丝忧愁随风散去,然后她笑了起来:“一个小故事。”

“介意分享给我们吗?”高曼先生说道,略博的嘴唇缓缓地挑出一抹不含恶意的叽笑,比起这笑容本身所代表的惯有含义,那更显的有娱乐性和戏剧性。

“毕竟,以故事开头总是不错的。”

“您来讲述还是我来呢?”那位叫做斯特拉霍夫的先生温和地问道。十分地具有绅士精神。

安娜有些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说:“您来,可以吗?”

斯特拉霍夫先生点点头,他开始讲述那个小插曲。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又特意看了奥里亚小姐,语带笑意。

“我原先认为那枚胸针是最适合您的,现在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没想到您会更喜欢这个。”

安娜顺着斯特拉霍夫先生的目光看向奥里亚小姐,她今天已经将胸针佩戴出来了。是天鹅的造型,简约却充满了浪漫色彩。

奥里亚小姐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天鹅的颈项,然后抬眼微笑:“我喜欢您说的那个故事。”

“事实上,那是我女儿加丽娜建议的。”语气温和,眼神还带有一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真挚。

奥里亚小姐看向小姑娘,再一次肯定地说:“我喜欢它。”

小姑娘有些脸红,像洋娃娃一样羞怯地笑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我希望这样的话您能更喜欢我爸爸。”

奥里亚听了,并没有像十几岁的女孩儿一样脸红,而是靠近了加丽娜,在小姑娘的耳畔间轻轻地应承了一句。而安娜尽管听不到奥里亚说了什么,但从小姑娘闪亮的眼睛看来,那一定是满足了她的想法。

她抬眼看向自己的丈夫,而后者在感受到她的视线后,在桌下,卡列宁轻轻地拉了安娜的手,然后放开。

他做的如此自然,以至于有些意外的安娜暂时的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微笑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脸上。

她再抬眼看向斯特拉霍夫先生和奥里亚小姐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注意到了更多的事情。像是那些询问还有眼神的交汇,虽然有些生涩,但比奥里亚年长许多的斯特拉霍夫先生的确是让前者表现出了舒心的样子。

在回家的时候,安娜坐在马车上,突然感叹道:“斯特拉霍夫先生虽然并不是最好的,但也许对奥里亚小姐来说,他的确是最合适的。”

“像是那个胸针。”

“他这样的人,衣服质量高档,却不是最新的,但保持得非常好,而且看上去十分舒适得体。他给自己的女儿从上到下却都是簇新的,在领口的地方还特意选择了最适合孩子的织物,那分明是特意改过的。”

安娜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卡列宁莞尔一笑,因为对方就像之前一样,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而安娜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姿势变得更加亲密。

纤细的手指和大手十指交握,在无人注视的地方,安娜知道卡列宁总会允许这样的亲密。

“亚历克赛,像他这样脾性温和的人,对物质并无太大的追求,却为了那枚胸针向我们开口了,可见,他是真的把奥里亚小姐放在心上了。”

“但他并没有成功不是吗?”卡列宁平静地说道。

安娜眨了一下眼睛,她知道卡列宁并不是不知道答案,他这样做,更多的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轻轻地解开缠绕在她心中的一点愁绪。

她抬起另一只手,覆盖在交握的手上,像是小时候的缠花结的游戏一样,假装有那么一根细绳,在空气中用指尖波动,每说一句话,就解开一个结。

“可是他努力过了。如果他一定用各种方式得到它,那如此强势的人,我想,倒是没那么适合奥里亚小姐。可是,”安娜抬起头笑了一下,“他虽然放弃了一定要得到它,但也为她选了另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

“在这一点上,斯特拉霍夫先生和奥里亚小姐真的是非常相像呢!”

“爱情也许只有一种形式,但是婚姻,总归是有多种经营方式的,不是吗?”

“这一点,我赞同你,安娜。”卡列宁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

“用心经营的婚姻总不会太差,就算一开始,他们不是那么相配。但爱情之所以要在婚姻中生存,也不过是因为在漫长的时光中,只要走得快的人愿意等等,走得慢的人愿意加快步伐,最终,总归是可以并肩行走的。”安娜说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依然保持着某种略微倾斜的姿势,而她的丈夫也同样如此。

这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它变得如此自然,以至于连卡列宁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他最习惯的姿势是正面朝向别人。

这不仅是一种礼貌问题,更多的是一种掌控问题。

他的官位决定了这个姿势才是最佳的视野点,而他的性格也决定了在这场婚姻开始之前,几乎没有人可以让他偏转身体。以一种并不舒适,却又心甘情愿的姿势去倾听语言,去回答,去把时间从公物前挪开,渗入到另一个人的生活中。

“如果我很想要一样东西,你会为我想尽办法去拿到吗?”安娜突然问道。

“合理范围内,是的。”

安娜听到丈夫的答案,虽然是预料中的,但她还是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亚历克赛。”她靠近对方,几乎要贴着对方的嘴唇,细细地呼吸着,双眼凝视对方的蓝眼睛,努力用一种甜腻腻的语气玩笑说道,“下一次,如果你要得到一位女士的吻的话,最好把答案改一下。”

“告诉我,你会拼尽一切为我拿到。”

“勇士可以夺得公主的芳心,不是因为他有多英俊,而是因为他愿意为了对方拼尽一切的勇气。”

然后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故意撅起嘴巴,在男人的下嘴唇轻轻地啃了一下。正待她要心满意足的放开时,男人却抬起左手搂住了她的腰。

安娜的腰很细,感谢那些锻炼吧,她比刚来的时候更结实了点,连肤质都变得更好。那里还没有人光临过,但做丈夫的总是知道。

卡列宁紧了紧手臂,他的右手抬起,从妻子耳侧的肌肤抚摸起,那里的肤质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被细细地抚弄后会十分敏感。

在感受到对方皮肤上略微传来的颤栗感后,作丈夫的才把右手慢慢地往下滑动。最后停留在妻子的颈侧。

他的拇指摩擦着妻子精巧的锁骨,虎口的位置细细地在柔嫩的肩膀处划过。

这一过程中他什么都没说,而这样突兀的动作使得安娜也惊了一下,以至于除了让对方为所欲为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空气里是如此的安静,好像分子们都放缓了动作一样。

马车粼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还有车轮滚动造成的晃动,但在男人的双眸中,安娜却觉得时光都好像是静止了一般。

这一刻,她觉得连自己的生命都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在那样的视线下,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正被对方细细的把玩着。

“恩。”她轻轻地恩了一个音节出来,几乎是无意识的,却似乎没有打破什么。

男人似乎没有被打扰到,他的视线依旧一丝不苟地在安娜颈侧的肌肤上欣赏着,良久,当安娜自己都感觉到热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卡列宁的声音。

低沉,平静,却不容许反驳的。

“我不会成为勇士,安娜,但你的吻也只能是我的。”

安娜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褐金色的头发在光影的折射下像是松树林里掉落在苔藓上的针刺一般,在脱落之后,被雨水浸润,重新蒸发完水汽之后,有一种别样的柔软。

他应该是从来都不会说这些话的人,可他却真的这样做了。安娜知道的,她当然知道了。因为那双眼睛,从来都是喜欢平静地注视着她的双眸,此刻,确是略微低垂着。

纤长的睫毛掩映下,像是幽暗森林的灌木一般,挡住了主人所有的神情。

这种话,如果是一个小孩子来说,通常是仰头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毫无畏惧地要求着。如果是一位成年人,若他个性顽强,则多半是带着某种强势的命令,若他个性温软,则多半是带着绅士般的请求。

但这一切套用在卡列宁身上都不合适。

他没有拘束,也没有脸红,语气平静,嗓音低沉,不够理直气壮却又带着某种占有欲。

这本来是一个玩笑,安娜知道聪慧如卡列宁肯定也知道,但他就是这么说了。像是一种要求。

卡列宁几乎从未对安娜要求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那种。

他的身份、地位,他拥有的一切,让他习惯称为施赠者,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那些与工作无关的,只为满足他私欲的东西。

但在这个玩笑里面,他对安娜要求了。

安娜习惯给予了。她不太幸运的人生开头,为了让生活变得更好一点,她习惯去付出,去给予。她本来应该习惯这些的了,直到她遇到了卡列宁。

从结婚之后,她努力把自己有的都给予对方,但她心里知道,这些其实并不算什么。

在这个时代,她的外表,她的财富,本来也不是真正属于她的。她永远没办法成为那种大女人,无法去改变这个时代,她能做到的从来都不是很多。而她有的,最珍贵的,也不过是心意的感情而已。

她原来只是“给”而已,从没想过有那么一天,卡列宁会和她“要”。

这让她觉得,原来,她所拥有的,真的是如此珍贵的东西。被珍视,被看重,以至于,连卡列宁这样的男人都需要开口和她“要”。

“你总是,”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有一点点雾蒙蒙的,“那么轻易地就让我感动了呀,亚历克塞。”她轻轻说道,像是词语匮乏一般,斟酌良久,还是找不到更好的替代词。

安娜抬起双手,她捧着男人的脸颊,用上了她最珍视的目光。

这一刻,十四岁的年龄在他们之间,就像是清晨叶面上的露水一样,泛着晶莹的光,好像是会阻碍阳光对叶面的照耀,但其实,只要时间足够,那些露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而已。总有一个时间点,他们会被叶面吸收,成为让叶子成长的养分,在某个季节里,嫩绿的茎叶上,还会颤颤巍巍地开出一朵小花,用来表示对阳光的感谢。

“以前,我想,对这个世界来说,我是那么地普通,甚至有些卑微,小小的,又脆弱又无奈,好像风一吹,我就会失去方向。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会有点难过。但是现在,只要在你的眼睛里有我的存在,我啊,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没那么重要了。”

“亚历克塞,你是我的丈夫,你让我觉得如此幸福,所以你当然可以要求我只属于你,就像我也要求你永远属于我一样。”

属于是一个归属词。

安娜的生命里不缺少幸福和欢笑,但独独缺少了这个词。

不管多么亲近,说到底,一个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可以毫无负担的要求另一个人属于自己,也唯有婚姻才有这样神圣的权利。

你属于我,我属于你。平等却相溶,在岁月的兜兜转转中,衍生出越来越多的关于幸福的痕迹。

而这些浪漫和感性的词汇不管再美好,通常也总是比不过一个在当时的,最轻柔的吻来得实在。

就像是卡列宁,她的丈夫。

安娜想:他用理性对待这个世界的法则和公正,他是冷静和严苛的,一般人通常在看到这一切后就会望而却步了,判断他是一个冷硬的人,而不敢再上前去轻轻地触碰他一下。其实,只要你那么做了,你就会发现,这个理性的男人内心保留着一块多么柔软的地方。像是被春风吻过的草地,像是晴天的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料峭严寒后高山上第一朵在积雪融化后探出头的花朵,有一点孤独,不是很美丽,却坚强,让看到的人会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少,却毕竟是没有预料到的景致,让人心生意外却又满含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给鱼君一个爱的么么哒,谢谢打赏!

《安德烈的受宠若惊》小剧场

小斑比刚刚学会说话没多久,安德烈来度假

安德烈:叫哥哥

小斑比:咯咯

安德烈:大喜,告诉所有人他会叫我哥哥了!

安娜拉了拉卡列宁的袖子:小声要不要告诉他……

卡列宁:沉思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不会相信吧

十分钟后,卡列宁抱着小斑比,在安德烈面前,指着一条柯基问

卡列宁:这是什么?

小斑比:吮吸了一下手指头,乖巧咯咯

安德烈:……

卡列宁:他还小,学会说一句话之后见到什么都会这样喊的,所以我一般教会他喊爸爸之后就再教他喊哥哥,因为这个词他平时不怎么接触的到==

朋友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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