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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查林抱着臼炮管。
这么说或许对德塞家的第三顺位继承人非常不尊敬,他只是用敬业的姿态伏在炮上,眯着单眼,翘着大姆指和屁股。
整个德雷克的炮兵都喜欢翘着屁股。
“知道么,先生们,真实的婚姻让我大彻大悟。”
他嚼巴着几片漂洋过海从东方舶来的海马干,海马的尾巴在嘴边一翘一翘,就像他的尊臀那样。
“当你的夫人想要男孩,当那个男孩还在给上帝吹号时就已经注定会继承一个三百年历史的尊贵家族,夫人就已经脱离了女人这个物种。”
“夫人当然仍是美丽的,仍是虚荣的,仍是受过良好教养,连磨腰的时候都不忘要吟诵莎翁的……她仍是那个她,我们才是改变的那个。”
“想象一下你们眼中动人的月亮,一次,她在那,两次,她在那,三次四次五次她还在那,夫人却告诉你,今夜我们要与月同欢……”
“上帝啊!玛丽亚为什么是处女产子,你们明白了么?”
整个艏炮舱万籁俱寂,这是司炮长手把手教麾下们打炮时的常态。
司炮长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插嘴,无论质疑还是歌颂都不喜欢,听众只要倾听就好。
亚查林果然对部下们的反应满意。
他两口咽掉嘴边的海马尾巴,摆了摆手。
“向右7到10刻……对……从7刻开始放慢,再慢,体悟灵魂中那点直觉的乍现……如果找到了对的那个,就去睡她,不要娶她……停!”
炮车的运动停止,辅炮们用最快的速度锁死车轮,挂上固索,卡住轨道,做齐能做的所有安全措施。
着弹声很近!
船上应该不会有比操炮组更熟悉炮声的水手,在这些专业人士看来,着弹位置已经接近到50米内,照这个校准速度,中弹的颠簸随时会来。
话说回来,瓦尔基里防备重大损伤的动作是……
有幸参加过两轮内部海试的人开始拼命回想,可惜能够回想起来的人不多,毕竟那些战术条例属于操船业务,和他们操炮的关系算不上大。
总之和金鹿号或是别的什么船完全不同就是了,毕竟瓦尔基里可是披甲的。
正思索着,他们脚下的甲板猛地抬高。亚查林不慎有些滑脱,中断了测距,不由不满地撇了撇嘴。
“我讨厌舰艏抬高的防炮设计。称职的绅士绝不会用下巴去看爱慕你的淑女,因为红唇和热吻才是我们的利器,胡渣不是。”
副炮小声咽了口唾沫:“那个,长官,要是不抬高舰艏,这个直击……”
“副官,弄明白你的立场,如何躲避伤害是傻大个克伦和凶巴巴的阿萨辛女人考虑的事,我们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攻陷出现在面前的每个女人!”
轰!
船身剧震,头顶霹雳,亚查林吓得缩了下脖子,等反应过来,又觉得在部下前失了面子。
他郁闷地翻了个白眼:“好吧,偶尔抬抬下巴也许有益于展示男性风采。希望刚才的直击没有毁掉瓦尔基里的曲线,那是整艘船上我第二喜欢的地方。”
“距离。”
“3……360,长官!”一看就是处男兼新丁的测距员扯着嗓子嘶吼。
“好了好了,艏炮舱很小,我们大可以维持优雅,我听得到。”
亚查林叹了口气,重新趴回炮管,摆开架势。
“心里只有继承顺位的夫人很可怕,那无度的索求,便是浪漫最虔诚的信徒也会望而怯步。”
“但她们总会得到男孩,拿到梦寐以求的第一顺位,只要够快,够精准……”
他嘟囔着从炮管上爬下来。
“距离200,打开炮门。解锁炮车滑轮,添加两条固索!”
副手们紧张地忙活起来。
宽大的开创性的弧型炮门被拆出来,像飞驰中的瓦尔基里咧开嘴,对着弥天的炮火,吞进大口的水雾。
阴寒的水雾被大风注满炮舱,习惯了温暖的炮手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谁也没有抱怨,因为操炮多年,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摆脱开窄小的炮门,收尽整个壮阔的战场!
不知何时,亚查林已经在炮的正后单膝跪地,右手臂举得笔直,用竖起的大拇指做成星准。
“右五刻,抬高三刻,标向艏楼与前桅中线,距离30一发,切入后两舷饱合齐鸣。”
“记录!伊比利亚的海军传承中有一个巨大的缺陷,唯炮主义。一旦组成战列线,他们恨不得把所有的炮都搬到侧舷,好像战列线是铜墙铁壁,永远不用担心有被对穿的可能!”
司炮长难得正经,所有人都奋笔疾书。
“然而生活充满了惊喜,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就像透过小小的舷窗我们曾以为斑马是纯黑的,直到打开这伟大的炮门我们才发现……耶?对面居然是一头大象?”
“惊喜就像婚姻,你以为它是坟墓,最终它却是玫瑰色的花园!”
“没有婚姻!你们永远不知道浪漫与亏歉交织的绵长回味,永远不知道书卷与汗液黏连的瘙痒撩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夫人的闺蜜那是何等的美丽多情!”
“我们正夹在两个热情似火的胴体中间,左边是欲望,右边是理性。你在书房警惕着捉奸,回到卧室又想畅游知识的大海……”
“但你今夜只剩下最后的余力,当披星起夜的时候,你会把这点余力播洒给谁?”
大家无可救药地陷入到拷问灵魂的深思。
处男颤颤巍巍举起手:“长官,我觉得应该是闺蜜……”
“嘁!所以你是处男。”
亚查林不屑地退步,一直退到舱室的边沿,把炮位让给扯弦的炮手。
“夫人不怀孕,就不会怀疑自己的美丽。不怀疑自己的美丽,就不会邀请青春动人的闺蜜留宿。闺蜜不留宿,你就无法去书房安眠。你不去书房,又怎么能在温暖的炉火边邂逅那段穿着丝绸睡衣的爱情?”
“不要小瞧了夫人!”他郑重,郑重,郑重其事。
船外的炮声已经停了。瓦尔基里撕开了水雾,在女武神的引领之下,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笔直插进达伽马与迪亚士号战列线的正中。
亚查林嘶声呐喊。
“你的夫人岂会只有一个闺蜜!放!”
轰!
寂野孤响,密云独雷,瓦尔基里开出了第一炮。
二十四磅重的铁铸弹丸从32米外被抛出舰艏四十八磅超重臼炮的膛管,先是高升,越过舰艏与斜桅的阻拦,旋即下降。
它呜呜地旋鸣,精准地让开艏楼,在所有葡萄牙人的眼里,倾斜着砸在离前桅不足1米的甲板前端!
咔啦!
坚韧的主甲板起不到半点抵挡,被烧红的弹丸钻开大洞。
咔啦!
凌乱的上炮舱显不出半分防御,紧连着头顶的天窗,撞破第二个大洞。
咔啦!
弹丸一路斜飞,轰开杂物,开出天窗,斜刺里击中粗大的前桅,前桅震了一下,从击中处爬开连片狰狞的足够塞进手指的巨大裂缝。
那木料开裂的声音在葡萄牙人的耳朵里如霹雳作响,比轰鸣的炮声更加震耳欲聋。
斯科拉里紧张地咬牙,看着前桅若无若有的摇晃……
“幸好,我葡萄牙还有世上技艺最精湛的造……”
“直击警报!”
安其罗舰长打断了他的感慨,那声音完全失掉了仪态,只剩下恐惧,只剩下惊惶。
“敌舰突入,抵近饱合!舰艏直击!”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瓦尔基里切进了缝隙,在孤独的那一声艏炮之后,两舷火炮在达伽马与迪亚士之间放出裂天的轰鸣!
中浪,大风,抵近距离,目标静止。
她与达伽马舰艏的距离只有33米,距离迪亚士宽大的舰艉也不过是112米,就像一把无坚不催的妖刀,只一刀,就把战列线撕成了零落的两半。
这样的炮击在炮手的眼中是如此简单。
如果在平日的练习中抽到这样的考题,他们一定会以为德塞先生又被塞西莉娅夫人榨干了精力,亦或者是先被捉奸在床,再被塞西莉娅夫人榨干了精力。
钢铁风暴席卷过葡萄牙的航海士们。
每舷22次炮击,包括15门改装三十二磅和7门短管二十四磅,混合着链弹与实心弹,在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水泼似洒出去。
达伽马号中弹六发,第一发链弹绞断了艏桅,连续三发嵌进了船壳,一枚三十二磅链弹高飞,从左舷前部扫荡到右舷中部,另一枚二十四磅划出短管炮特有的平直弧线,从正面轰中前桅,不堪重负的桅杆终于惨叫着歪向了一边。
迪亚士号艉部遭受重创,在遮蔽天地的水雾中,在山崩地裂的摇晃下,半间艉楼高高飞起,在空中解体,崩塌,活人与死尸染红了大片海面。
没人知道迪亚士号在那一轮炮击中究竟中了几炮,人们只知道葡萄牙的太阳下山了,伟大的航海家毫无悬念地败给了商人。
“降旗……”斯科拉里的声音像一条溺水的海鱼般可笑,“请那些年轻人本着人道主义的立场……尽可能抢救那些落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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