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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确实是沈如故,他的面容一出现,南昭几乎快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意识里,还是现实。
吕东来听后,确认的问:“你在它的意识里看到了沈如故?”
“嗯。”
“都看到了什么?”
她分外肯定的说:“这东西好像被如故打伤了!”
因为她在意识里感觉到疼痛,而那疼痛并非发生在她本人身上,而是她所附的本尊受伤了!
“还有呢?”
“还有……”她回想前最开始黑暗里,听到什么东西在石壁上滑动的声音,再联想后来看到的火光和士兵,十分震惊的说:“这东西……是从生死门的石棺里,逃出来的!”
当夜,他们从仙子山里发现的石棺是两副,一副里面是胜天,胜天狂妄,一心想要灵女,结果在永乐坊被沈如故除了,而另一只很聪明,往云州城外跑了!
吕东来想起这件事,回忆道:“当时贫道追胜天进了城,沈如故追另一只去了,可能是当时,他被沈如故伤了!”
至于这东西到底是何物,简单从刚才看到的意识是无法判别的,不过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是,他们今日来这里来对了!
别说外面那几个假高人,就算他们是真的也不可能降得住,生死门的石棺里的东西,绝非凡物,那都是《妖魔录》上排得上号的邪物。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南昭管吕东来要主意,毕竟降妖除魔,他比较有经验。
吕东来推测道:“此物既然是被沈如故打伤,那么它应是在投胎洗灵!”
所谓投胎洗灵,并非是进入轮回再投胎一次,通常是一些灵物受了伤或者面临渡劫时,会直接借一孕妇之胎,为自己所用,待它在胎中吸收母体与本来孩童的活气之后出生,它所受的重伤或者劫难,就会被洗清,且法力只增不减。
再则,天下所有的孕妇与婴孩都受送子观音的庇佑,他们身上本身就辟邪祟,一般灵物是不敢入身的,能投胎洗灵的,皆是道行不浅的。
“这胎还真不能让它出来,我这就用灵符,将此物封在产妇体内,而你需去做一件事。”吕东来吩咐道。
“何事?”
“这东西选胎都是有讲究的,这么凶的东西,能在这产妇肚子里呆这么久,必然有其他东西在帮它,来时你也看到了,这宁家还挺干净!”
而越干净,就越说明问题。
南昭知道他叫她去做什么了,也没多问,叫了一声:“鸢姐姐!”
周鸢刚才正在外间与宁家这惊乱的老老小小高谈论阔,不外呼什么你们放心,今天你们遇上我里面那两朋友,真是你们祖上烧了高香,不收分文,这事儿铁定给你们解决了!
别人一听,不收分文,那就不是骗子了!
果然真正的高人就是不一样,视钱财为粪土,相比较而言,另外三个简直就是酒囊饭袋。
周鸢特喜欢南昭叫她‘姐’脸上美滋滋的走过来邀功道:“怎么啦昭妹妹,看姐这后勤工作做得如何!”
“挺好的!”南昭拍拍她肩膀说:“我要去宁家转转,你跟我一起吧!”
要其他时候,倒不用看那么紧,知道今晚上的东西不一般,她才留心要将这小公主看好了,别出何意外。
叫上宁甘,让他带她们府里巡视一番。
宁府这大宅子一共有六院五厅,是老宅子,住过宁家五代人了!
目前住在这的宁家人也很多,刚才在那边院子就见了不少,宁甘的老子是目前家里当家的,人称宁姥爷,下面五房太太死了两个,剩下三个与自己儿子儿媳住一院,宁甘有四个兄长两个姐姐,那两个姐姐都嫁人了,今日不在府上,剩下的四个兄长,最大那个,媳妇儿便是刚死的产妇,她肚子里那胎,本是宁家小辈的第一个孩子,长子长孙,备受爱护不奇怪。
南昭把宁府逛得差不多了,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刚想回去看看吕东来那边怎么样了,突然注意到前方的院中央有口古井,那古井被封了!
好好的古井,干嘛要封呢?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就听到古井下面有人哭泣。
“呜呜呜……无误……”
“鸢姐姐,你听到什么了吗?”南昭问。
周鸢摇头。
南昭疑惑的看向宁甘问:“这口井里,以前有人投井啦?”
宁甘被她惊了一大跳,立刻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作甚?”周鸢不解。
对方解释道:“我五姨太前些年与我其他几位姨娘有些过节,被我爹说了几句,一时想不开,投井里没了,这事儿之后,我爹就让人把这口井给封了!”
说着,他挺诧异的问:“姑娘怎么知道的?”
南昭没回答。
周鸢点他道:“都说了我这妹子不是一般人,这点儿事儿哪里瞒得过她眼睛?”
南昭没再与他们说话,细细去观察那口井的边缘,接着眉头一皱,然后她伸出去抚摸了一下上面盖着的石板,才看到一些咒语的东西在石板上,她仔细看了一下,这些咒语她都认识,是道门的咒语,用于封印的。
这些东西,她最先看不见,她立即回头问宁甘:“你爹以前让人封这口井的时候,请了人过来?”
对方没听懂,“姑娘问的是?”
“道士、和尚那种术士!”
宁甘点了点头,“请了马巨如道长过来!”
“那道长人呢?”她只是随口问一句。
宁甘回答:“死了,昨晚在大嫂院里作法的道长,就是马巨如道长!”
这么说,这位马道长还是他们宁家的老熟人了!
且从此不难猜到,当初宁家五姨太死后,宅子里应该闹过,不然必要平白无故请道长来将这井给封了!
她刚才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五姨太了!
“你可知道,这五姨太当年是怎么回事儿吗?”
“姑娘问这件陈年旧事做什么?”宁甘似乎挺怕他爹的,一提起这件事,就很忌讳,不愿多说。
南昭问当然不是一时兴起,这家里进了一个生死门里的邪物洗灵,当初胜天在云州城出现时,滔天的邪气笼罩在高空,有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邪物也并非事事为所欲为,这世间生生相克,就如胖人参等,想好好修行不也得择有司马封这种镇州英雄守着的风水宝地,更何况那邪物当夜逃出来时,被沈如故打伤了!
那伤不轻,想要隐藏邪气,投入人胎之中,且保产妇不死,都需在旁有谁协助。
至于这个谁,是人是鬼,都可能。
“她问什么,你就说,越详细越好!”周鸢的公主架势不由自主的揣在身上。
宁甘也只好为难地小声对他们讲道:“大约四年前吧,四姨娘有几天夜里,连续看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从五姨娘屋里出来,她就对其他几位姨娘说了,这事儿,后来全家上下都知道了,我爹要五姨娘交代那奸夫是谁,姨娘直喊冤枉,说四姨娘血口喷人,我爹相信无风不起浪,罚她在院子里跪着,哪天愿意开口了哪天起来,到了夜里,没人看着她,想不开,就跳井里去了!年纪轻轻,孩子都没有,就这么没了!”
“原来是因为这破事儿啊!”周鸢恍然大悟,难怪宁甘不好开口,这种门户里面,最忌讳家丑外扬了!
“那这五姨太到底有没有偷人啊?”
宁甘摇摇头回答:“不太清楚,不过她投井以后,我爹自责过,为此还与四姨娘生分了许多,哎!”
别的南昭没再问了,回去找吕东来,将发现的这事情说了一遍。
“其他的,我就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儿了,你说这肚子里的东西,跟那五姨太有没有关系?”南昭问他。
“有没有关系贫道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件事,那个姓马的道士有点儿不实诚,没把五姨太给直接超度了,把魂压在古井里头……等着哪天井口开了,让她出来作祟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南昭也觉得这马道士行事有些奇怪。
此刻,那东西被吕东来的灵符困在产妇的肚子里,这边暂时没什么大事,除了那口井,他们找不到别的线索,南昭就提议:“不然我把那口井破了,放那五姨太出来问问话?”
吕东来回答:“都四年前的事儿了,这一胎离得有点远,她天天在那井里头,也作不出来什么名堂,帮这东西的,不是她。”
他将宁甘又叫过来问:“你们宁家有没有什么仇人啊?”
“仇人?”宁甘脸色有些尴尬。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帮这邪祟的,不管是人是鬼,肚子里这么个东西,要是不治住了,等它一出来,这一家子最先倒血霉,差不多一个也跑不掉,能干这事儿的,不是仇人能是谁啊?
“我们家是县城的良田大户,平素都没什么事儿,前年有几户田农田租收不上来,地就收回来了,然后……”
听到宁甘在与他们讲家里的事儿,宁家二少爷凶巴巴的过来骂道:“宁甘!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家里的这种事儿也往外面说!”
宁甘立即就住了口。
吕东来看着宁二少这么凶,走过去指着他问:“你不让他说,那你告诉贫道,后来怎样了?”
对方一直觉得他头上那头银发邪性,有点畏忌他的问:“我……我干嘛要告诉你?”
“你有两个选择!”吕东来用修长的手指在他眼睛旁边比了个‘二’,“一,你坚守你的原则别告诉我贫道,贫道也管不了你家这摊子事儿,走人,你和你们这些一竿子人都去跟你家大嫂一起下去,二,你知无不言,贫道也尽力替你们消灾,自己选吧!”
这宁二少爷就是只纸老虎,平时吼吼宁甘像那么会儿事儿,吕东来说话,他都不看正眼看。
还是吕二叔比较懂事,走过来抱歉的说:“这位道长别跟这孩子一般见识!”
孩子……
周鸢插话进来说:“他年纪比我家吕道长大吧,到底谁是孩子!”
宁二叔赔笑道:“道长是高人,不能相提并论!道长想知道的那些事儿问我也行,我都知道。”
“那你来说吧!”
宁二叔回忆道:“宁甘说的前年的事儿是有的,我们家在县上农田几千顷,有的粮田自己收,城里最大的米行就是我们宁家的,这些农田多数都交给下面的农户种,他们每年给我们佃租,可以用银子,但几乎都用现成的粮食,有时候逢上老天爷不作美,风不调雨不顺,粮食产量不够,或是自己种植不善,农户交不上租金也是常有的事,几乎每年都有那么几家,但我们宁家有这么大家业,也并非不讲情面的,只要来年能补上,一切都好说,前年那件事是因为那户姓马的的农户连续三年的佃租都没交上了,所以大哥才将田收了回来,哪里晓得……这家子想不开,都寻了短见……”
吕东来眉毛一皱,难怪宁甘提起这事儿,原来是闹出人命。还是一家几口人!
南昭注意到这里面一个细节。
“那户人家姓马啊?”和给宁家做法事的道长一个姓。
对方点头回答:“是啊,有个村子都姓马!”
吕东来猜测道:“前年的事儿,与四年前的事儿听起来没什么关联,时间也反了,可能那片时兴姓马呢!”
南昭竟然无言以对,本着除邪祟的宗旨,她继续问:“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能跟你家梁子结得深的人吗?”
“宁家祖训一向都教我们仁善待人,用之于田,取之于田,那些租田的农户若不是连续几年不交租,我们也不至于收田,除了这件事,别的都是小事儿,我觉得还不至于要这样害我宁家吧?”
南昭觉得这宁二叔一把年纪了,却还挺天真,她轻轻叹道:“人心此物,岂是你觉得,就能看透的!”
她可是早有体会啊!
宁二叔着实被她这话给点了一下,也就不说话了,算是对她服气了!
她突然问道:“你家几年前死的五姨太是何方人士,娘家可还有人?”
闺女嫁到这家来,且不管到底有没有偷人,最后投进以示清白,魂至今还封在古井里,娘家人就不恨吗?
对方没想到她竟知道了五姨太的事儿,先是愣了一下,后来如实回答:“五姨太出生不好,从小就被家里人卖出来做工,我大哥看上她,才收了房,她娘家离这里远,连有哪些娘家人都不知道,一次都没见过。”
也是,要是大户人家小姐,谁愿意嫁出来做小。
从小就被卖出来,证明关系也不好,小时候就没管她死活,后来应该也管不了!
“我知道了!”周鸢灵机一动,特别兴奋的说:“是五姨太生前的那个奸夫,你们想啊,所爱之人被逼投了井,他肯定最恨啊,想整死宁家的心肯定有的!”
南昭刚也想到这了,只是不如她这般兴奋。
“那奸夫能连续几日往五姨太的房里跑,这宁家的墙那么高,也不太容易翻,很可能就是住在这宅子里的!”
加上能引投胎洗灵的邪祟进来,也必然是熟悉这宅子之人,不然做不到这般滴水不漏!
一说到是住在这宅子里的,宁二叔脸色大变,“姑娘是说,干这丑事儿的是我宁家自己人?”
“住这宅子里的,姓宁的、不姓宁的下人、男的!”
“我家一共二十八口人,男丁有九人,至于下人,也有十几个男的,这……这么多年了,当年与五姨太有事儿的还在不在这儿都不知……”
吕东来很肯定的道:“那个人还在府上!”
他目光扫过这院里每一个人,都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每个人都像做贼心虚!
现在要将那个人找出来,他就叫宁二叔把其他不在的都叫过来,于是他们见到了宁甘的爹,宁老爷,此人与宁二叔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后者体壮身阔,前者则文质彬彬,年轻时应该模样还不错,难怪风流。
再管宁老爷问起当年五姨太之事,他心结还在,一脸凝重的问:“怎么,难道今日害死惠珠的是小凤吗?”
惠珠是他大儿媳的名字,小凤则是五姨太的名字。
南昭走过去问他:“宁老爷,小凤投井之后,府上闹过事儿吗?”
不然又怎会叫马道长来封井呢?
对方沉声回答:“倒没闹出大事儿,就是很长时日我都梦见小凤在我枕边哭,一直哭,叫我还她东西,实在没办法,才让马道长过来看,道长说水属阴,小凤借着那口水井冤魂不散,帮我将古井封了,这才没做噩梦了!”
吕东来问:“她叫你还她东西,何物?”
宁老爷叹气道:“哎,脸啊!她跳井的时候,脸在井壁上划烂了,她生前最金贵那张脸了,所以才夜夜管我讨要吧!”
“那老爷可曾怀疑过,是府上谁与小凤通奸?”
宁老爷摇头,“都多少年了,就算回到当年,我也只是想让她认个错,并不想她死啊,谁想她那般过不去!都晚了!晚了!”
南昭看出这宁老爷似乎对小凤的死耿耿于怀,应该是念着感情的。
“那老爷可直到,那个姓马的道士当年封那口井,并未将小凤送走,而是将小凤的亡魂一并封在了水井下面。”
宁老爷大惊,完全不知情的说:“我不知啊,我当时还另外付了他做超度法事的银两,让他将小凤送走,她这辈子那么小就跟了我,后来没了,也是个苦命人……姑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都听见小凤在井里说话了,岂能有假的。
宁老爷得知后,不知所措的说:“那岂不是小凤这些年都被困在古井里?”
“没错,你家里古井里困了只自杀的女鬼,因了当年马道长封住她了没事,要是让她出来沾了人命,你家估计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吕东来点拨完,对南昭说:“活人嘴难开,问死人话你在行,把古井里的女鬼放出来问问吧!”
宁二叔一听他们要放女鬼,脸都吓绿了!
“道长刚不是还说着女鬼自杀死的,凶得很,这大媳妇肚子里的还没搞定,又来一个,这这这……”
“怕什么,肚子里的贫道镇住了,井里头的放出来问了话也送走!出不来大乱子!”
老子南仙山高道再此,你当我摆设吗?
吕东来已经做了决定,就让南昭着手去做。
宁家人听了他的包票,也就没阻拦,不过终究是心里有愧,全都留在这边院子不敢过去。
唯有宁老爷、宁二叔和宁甘敢陪同。
周鸢想看女鬼,也跟着来了!
南昭觉得有她在,应该出不了大意外,也就同意了!
这位公主笑嘻嘻的对她说:“昭妹妹,上次我大哥管那个叫久悟问怎么开灵眼,那久悟说要牛泪,大哥命人杀了三头牛才攒够了牛泪,我看你刚才那招不错,帮我也开开呗!”
南昭本是不愿意的,她毕竟是普通人,看到女鬼,就算不吸阴气,胆子小的,也容易吓出事儿来,可耐不住她软磨硬泡,最后只能用灵花帮她开了灵眼。
天色已暗下来,宁甘举着火把帮她们照亮。
到了古井旁边,南昭伸出右手化解石板上的咒文,红光覆盖而过,那咒文顷刻间便随风消散了!
接着,她站起来对宁甘说:“把这石板揭开!”
宁甘知道下面压着个女鬼,那是相当怕,战战兢兢的说:“我?我揭开?不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我在这看着呢,别怕,揭吧!”
宁甘回头看了一眼他爹,为了证明自己,提着胆子走上来,卯足了劲儿在那揭,结果却揭不开。
“太沉了!南姑娘!”
看那石板子不应该揭不开啊,她就将手里的火把递回去,自己亲手去揭,开了!
井口一开,里面吹出一股子阴气,宁甘已经吓得退到一边。
南昭站在井边,伸着脖子对井里说:“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随着她声音一出,一个影子从井中飘了出来!
此刻已开了灵眼的周鸢见状,吓得惊叫起来。
“啊!啊!她的脸!”
南昭也看见了,这井中女鬼的脸血肉模糊,已看不出生前模样。
而女鬼一看见南昭,立刻就跪在了地上扣头,似是感激她将她从井中救出。
南昭问她:“你在井中数年,宁家如今的祸事,可与你有关?”
女鬼拼命摇头,跪在地上痛哭,却不能言。
通常新生的鬼才不能言,都已经做鬼这么多年了,又封在古井里头,怎不能言?
她听过茅山术里为了封鬼的嘴,便在人死前割下舌头,亡魂便也成了哑巴!
可这宁家有什么天大秘密,需要用这么邪门的术法封一只自杀死的女鬼的嘴?
要知道,茅山术之所以被道门杜绝封杀,除了它阴毒外,所修之人也很可能被反噬。
她越来越觉得宁家的事儿,不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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