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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什么”
陈静安敛着眉眼,也没感受到来自四面的目光,或艳羡或好奇或鄙夷或者……怨恨,她被推上舞台中心,灯光顺势打下来,她就已经就位,连接下来的舞步都被设计,跳与不跳都由不得她。
沈烈握着她的手,指腹轻捏着骨节:“我同你开玩笑,让你过来玩的,这么紧张作什么”
直觉不是那么简单。
感觉到沈烈直起身往前,刚抬步,她下意识握紧他的手。
多种含义,是排斥,也是请求,请他不要将自己置于那样难堪的处境,有些事,结束便是结束。
她是人,她也有感情。
现实里两年能用一句话结束,记忆呢,情感呢是否真能断得那么干净。
沈烈轻拍陈静安的手,温润淡笑,让她放松,她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避开一边的视线,继续往前。
陶伦也在场,即便知道最近的事,他喊二嫂的人,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像往常一样,嘴上客气,邀约一起玩。他自认这声邀约,还能恶心人,有为秦宜年出口气的意思。
令他没想到的是,沈烈侧首,不仅没拒绝,反而问:“玩的哪种”
“桥牌,随便玩玩。”陶伦笑容僵硬。
“好。”
“……”
陶伦有点站不住,余光偷瞥了眼秦宜年,秦宜年脸色黑沉,眉头拧着不耐烦的弧度,其他人也看他,气氛尴尬到仿若凝固,谁都不知道下一秒发生什么。秦宜年随手摸了包烟,借口出去抽支烟。
徐若晴也跟着过去。
“烈哥,您坐这。”陶伦只得硬着头皮招呼,让出主位,自己去跟其他人挤挤,他咬着指头,懊恼自己多事。
“坐。”沈烈牵着她的手,让她先坐下。两个人落座,与在场的人视线平齐,陈静安一张素面也难掩姿色,只是远黛长眸,有着烟笼江南的绰约曼妙,秋雨萧瑟,细风细雨的淡淡愁丝。
陈静安认识在座几个,叫的出来名字,那天,他们一口一个嫂子,喊得比谁都热烈,恍惚就像在昨天。
陶伦在说着他们这的玩法,跟传统的桥牌玩法没多大差别,只是在成局奖分上有细微的差别。桥牌玩法有些复杂,陈静安上一次也没能学会,输得惨烈,这一次也无半点想法。
秦宜年跟徐若晴又回来了,自顾自地拉开对面的位置坐下,秦宜年冷着脸没说话,徐若晴拨开肩颈位位置的头发,目光扫过沈烈,最后停在陈静安身上,姿态闲适:“一起玩”
陶伦心有余悸,轻咳一声,不知道这牌打着打着,会不会直接掀桌子。
陈静安道:“你们玩,我不会。”
“我教你,”沈烈手臂搭着台面,“弄清楚规则,也不算难。”
“我怕学不会。”
沈烈笑笑:“这样,分组玩,采用vp队式赛规则,在场分两队,定十二副牌。你随便玩,有我给你兜底。”
“输赢怎么说”秦宜年忽然开口。
“你定。”
“听说沈总最近拿下一块地,地段不错,如果你输了,地归我。”
“如果你输了呢”
秦宜年往后靠,轻笑:“只要秦家有的。”
沈烈轻点着额头,似乎在认真思考秦家有什么东西能够令他动心,片刻后抬头,面带笑意:“整个秦家怎么样”
秦宜年脸色稍变。
陶伦在旁边听得人傻了,出来缓和气氛:“就是玩玩,消磨时间,没必要玩这么大。”
“烈哥,你就别逗我们玩了。”
沈烈支着眼皮,懒懒地,有些玩味看着陶伦,陶伦手心额头全冒出汗来,紧张到不知道怎么收场时,沈烈双臂放在桌面:“你说的对,发牌。”
陶伦捂着心脏呼出口气,还行,还在运转。
队伍已经按照座次分好,陈静安跟沈烈,还有两人,陶伦则跟秦宜年以及徐若晴,队式赛的打法需要团队整体实力与合作精神,这样划分,其实对秦宜年这边有利,陈静安是个半生手,对规则都一知半解,更别提合作跟战术。
沈烈依然耐心跟陈静安讲解,怎么玩,怎么叫牌、什么时候该加倍,以及怎么出牌,边打边讲,形象生动,她好歹将规则摸清楚,尝试着打出一张,下意识去看沈烈,他抬眉勾唇,给予肯定,陈静安才放下心。
两个人一言一行都被看在眼里,一轮牌打下来,秦宜年脸色也越发阴郁,出牌时也越发暴躁,徐若晴不慎打错,他不满推牌,肢体动作写满烦躁。
陈静安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动向,她渐渐进入状态,心思全在牌面上。
也不是不会打错,后知后觉时会有懊恼,但沈烈每次都能给她兜底,不至于就这么溃败。陈静安不得不承认,沈烈身上有很强的气场,他在场上并无多余表情,得分或者失分都一样,面部表情无法判断,其他人只能去看他细微动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跟着他的节奏来。
秦宜年输的一塌糊涂,随手推开面前的牌。
沈烈心情不错:“你们玩,今天账记我名下。”
“用不着。”秦宜年语气极冲,“我们虽然都不如沈总阔绰,但这点钱还是出得起。”
陶伦拉住秦宜年,堆笑道:“您别听他的,他打小就争强好胜,输了心情不好。谢谢烈哥。”
秦宜年撑桌起身,一把推开椅子,抬步走出去。
“烈哥,您别介意。”陶伦一时头大。
“争强好胜不是坏事,不认输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沈烈语气很淡。
这话有其他含义,在场的人不会听不出来,陈静安也清楚,但像是没听见般平静的过分,两个人如今已经没关系,他也已经有新的开始。她从牌桌上起身,问沈烈:“走吗”
“嗯。”
沈烈带她去二楼,上面环境要更静一些,玩什么的都有,他带着陈静安玩桌球,怎么握住长杆都一一言传身教,俯身腰身贴着桌球台沿,她的肢体过于僵硬,沈烈摁着她的薄肩往下压,几乎与桌面平齐,教她怎么开球。
一杆击出,沈烈轻笑:“力道不够,再重一点。”
下一杆,陈静安调整力度。
沈烈是一位好老师,讲起理论来深入浅出,又具备足够耐心。
教完,沈烈跟她一起打,陈静安开的球,色球散落各地,一个没进,轮到沈烈,俯身,肩膀紧致肌肉在衣料下隐约可见,窄腰长腿,动作流畅漂亮,一杆清场,精准到陈静安惊愣住。
再没有兴致,也多了几分错愕跟佩服。
“炫技”
“不排除这方面嫌疑。”沈烈将球杆递给服务生,“既然是教学生,老师总要显露点什么,才能学生心甘情愿地学。”
“我什么都不会,技术一般也够教了。”
“下一球我开,这次慢一点。”沈烈不置可否地笑了,喝水,等球摆好,开完球再教她进阶的,如何调整击球角度,力道大小。陈静安屏住呼吸,视线聚焦在白球与红球间,周遭声音几乎被屏蔽。
“试试。”
沈烈的话在耳边。
陈静安缓慢呼吸,手臂用力,运杆击中白球,球与球的撞击声清脆,红球逐渐滚动缓慢,在网袋前停下。
沈烈托住她的小手臂,来回练习,感受应该有的力度,她闻到沈烈身上的独属气息,说话时喉咙里极微小气音,贴近耳朵,她有片刻僵硬,听他低沉嗓音:“继续。”
再然后,陈静安感觉到累,不愿再继续,退到一边休息,看他跟其他人打,有些出神,直到有人跟她搭话,她回神,认出对方是抓住她手腕,要跟她交朋友的“达哥”,姜达是来道歉的,他也不会想到,下次见面,陈静安就变成沈烈的身边人。
陈静安只说没事,没太大反应。
达哥走之前,还意味深长道:“我觉得你挺厉害的,真心实意的。”
是啊,从秦家跳到沈家,无异于实现阶级跃迁。他会这么看不会个例,在场的其他也一样。
—
陈静安在洗手间遇到徐若晴。
洗手池上放着小化妆包,她对镜补妆,从镜子里看到她进来,口红描摹着唇形,红润光泽,边缘又用手指轻点晕开。等陈静安再出来时,她还在,仔细地给小化妆包排列组合。
这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第一面,陈静安也是第一次看清楚她的长相,清丽又不会过于寡淡,她个人风格鲜明,有自己的独特气质。
“我一直挺好奇你的。”徐若晴先开口,“真的,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姑娘,值得这一番折腾。你可能挺恨我,没关系,我也不怎么喜欢我自个儿。”
陈静安伸手,等到感应出水,没抬头:“我不恨你。”
“为什么”徐若晴还挺意外。
“不为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陈静安洗手,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徐若晴抱着手臂,半倚着墙壁,不再是透过镜面看她,而是直接面对面的,她起初觉得凭什么啊,到底是什么天仙让两个男人都惦记,秦宜年从不肯说,就算在床上,也没说过她半句不是,今天见着面,目光里尽是打量审视的意思。
素面朝天,面皮白净,五官单拆开来未必有多惊艳,但拼凑在一块,模样清冷脱尘,诗书气,是诗经里的在水伊人。
徐若晴突然觉得,秦宜年跟她就这么散了挺可惜的,她也没打算跟秦宜年有什么结果。
“你们分手后,秦宜年其实也过得挺不好,整夜睡不着觉,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烂醉过几场,就这段时间,瘦了十多斤。”
这话说得突兀,陈静安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徐若晴自我嘲弄笑笑:“你大概不知道,我跟秦宜年在滨城遇见不是什么巧合,是我有意勾搭,有人开出不错的价格,我没理由拒绝。我们睡的那天他喝酒了,他挺后悔,我跟他保证,我绝不会缠着他……”
“我知道。”陈静安不得不打断她。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
“并没什么区别不是吗”陈静安轻声反问,“我跟他已经结束,这些话,你实在没有跟我说的必要。”
徐若晴睁着眼看她好一会,有些意外:“还真没看出来,你心挺硬。”
陈静安礼节性颔首,从她身边走过。
从洗手间出来,陈静安也没回去,她走到阳台上,这里没人,只一盏昏黄灯光,照着漆木纹路要更安,她撑着雕木栅栏,从这里能看到长廊亭台,打理不错的草皮上,置着奇石假山,墙边栽种着几棵细竹。
苏式园林风格。
夜里风大,细竹被吹得乱颤,墙面上印着的竹影也一刻不得歇晃动不止。
等沈烈找到她时,已经过了半晌。
陈静安只当时间不早,问是不是该要回去,沈烈没回答,走过来,在她身前停步,越过她,也看她刚才看到的景。
“是不是不习惯”沈烈问。
“指什么”
沈烈往前,忽然拉近距离,他要高出许多,看她时难免要低头垂眼,避免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这里,不喜欢这儿”
陈静安稍往后靠,只有半步的空间,栏杆抵住腰,她只好腾出一只手撑着。
“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她觉得两个人靠得过近,有些排斥地偏过头,又想起两个人如今的身份,这样的距离也无可指摘。
“因为不喜欢人,所以去哪都无所谓。”沈烈语调懒懒地念出她的心声,也并不像生气。
陈静安没说话。
因为看见,秦宜年从长廊走出来,他走到细竹前,低头捧着手点燃一根烟,烟雾徐徐,很快被风吹散。
他衣角翻飞,罩出他消瘦过度的身形。
她几乎立刻收回视线,但还是太慢,沈烈早已看到她面上细微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秦宜年。
陈静安差点撞上他的下颚,视线瞥过脖颈上突出喉结,一擦而过,她低头说自己想进去了。
沈烈没有回应,没说好或者不好,他身形分毫未动,他的气息跟体温烘烤着她,避不开也逃不掉。
“不想让他看见”沈烈问,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
“不是。”
“诚实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坏事。”
陈静安只觉得心神俱疲,这一天过于漫长疲倦,比想象中要更难熬,她已经尽量配合,牵手,玩桥牌,学桌球……她感觉自己像是空壳,接受牵引摆弄,他想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我想回去了。”是真话,她伸手想要推开他。
“他看过来了。”沈烈轻语。
陈静安下意识去看,鬓边的发丝吹拂上脸,她没来得及拨弄,也什么都没看见,腰间忽然被握住,力量感让她足够惊骇,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脚底已经悬空,身体受力的支点只有腰间的滚烫炙热的大手,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已经被稳当放在栏杆上。
背部完全悬空,她本能抓住沈烈的手臂,肌肉比想象中坚实,像石头,她几乎握不住。
“沈烈。”
惊慌下,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不再是沈先生,礼貌又陌生疏离,而是沈烈,因为慌张,也因为生气。
陈静安感觉到风声仿佛鬼魅嘶吼,赫赫作响,脚底悬空后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她随时都能掉下去,仓促间,她看见沈烈漆黑眸底,里面或许映着她慌乱的样子,她已经无心去看。她怕急,紧紧抓着他。
所以当沈烈靠过来时,她早已忘记作出反应,他曲着手臂,肌肉绷紧,清冷的木质气息铺天盖地席卷,来时汹涌,压抑像暴雨前夜,到最后却戛然而止,他低头,却只是贴着她的唇角,落下很轻一个吻。
陈静安呼吸近乎停滞。
沈烈的唇擦过面颊,像是西方贴面礼,感受到陈静安因为恐惧的细微战栗,而楼下,秦宜年死死盯着他,握拳咬牙,那股子恨意几乎满溢出来,沈烈平静看着他,黑眸幽深,唇线扯出愉悦的弧度。
“抱歉。”沈烈撑起身,两人视线平齐。
嘴上说着抱歉,话里却没有歉意。
疯子。
变态。
陈静安竭力克制着的自己,没有甩上一巴掌。
她被抱下来,踩着地面时还有不真切感,她面容惨白没什么血色,被吓的,始作俑者道过歉,放开她,给她留足安全距离,整理衣服时随意瞥了眼,秦宜年已经不见,他可能看到,也可能没有,她不得而知。
陈静安收回视线,觉得这样或许也好。
彼此都该认清现实。
沈烈背靠栏杆,站姿惫懒,忽然开口道:“时间还早,应该再玩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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