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游守阴村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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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萧霄伸手,五指穿过乳白色的浓雾,神色有些许恍惚。
夜色在顷刻之间蜕去,天光骤亮。
白日的守阴村能见度并不比晚间好,孙守义行至一旁的墓碑边,弯下腰仔细查看后得出结论:“我们这是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片乱葬岗。
“副本的主规则在鬼婴的领域中不生效,我们熬过了一夜,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萧霄松了口气,林业到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回义庄去吧。”
放眼望去,整片坟坡上只有他们几人,全然不见其他玩家的踪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林业好奇地打量起周围:“那个小鬼呢?”从天亮后就一直没看见它了。
秦非闻言一怔,迟疑地低下头去。小鬼………不就在这里吗?他晃了晃自己的大腿。
他们似乎看不见它。
鬼婴双手牢牢抱着秦非的腿,活像个人形移动挂件,它的双眼紧闭,时不时咂巴几下嘴,眼看竟是睡着了。
这都能睡着?年轻人的睡眠质量,果然就是好,秦非不由得感叹起来。
小鬼这么爱缠着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有一个道理秦非一直十分认可,那就是“枪打出头鸟”——尤其是在摸不清局势的情况下。
有时候,泯然众人也是一种优质的保护色。因此秦非什么也没说,若无其事地带着鬼婴,和几人一起踏上了回程的路。
从义庄到乱葬岗的这段路程,来的时候长得令人心惊肉跳,返程时却不消片刻便已到达。
义庄紫黑色的大门紧紧闭闺,檐角下,那几串血色纸钱依旧猩红刺眼。
萧霄上前几步,敲了敲门:“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假如一个人都没有的话,那……
好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沉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有人警惕地探出头来。是凌娜。
看清来人是谁,凌娜十分激动:“你们还活着!”她连忙侧身将他们让进义庄内。
院内,程松和刀疤一前一后站在门边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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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擦过刀疤的脸,而后暨着眉开口道:“昨晚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我们忽然发现,你们全都不见了。
他神情忧郁,看起来十分不愿回想昨夜的情形:“那片乱葬岗又变回了一个迷宫,我们在里面绕啊、绕啊,一直绕到天亮,这才终于走了出来。”
他拍拍胸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故意隐瞒,实在是他信不过刀疤。
按照目前情况来看,这个副本假如玩到最后,很可能主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那么对方自然知道的越少越好。
程松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敛着眉目:“然后呢?”
“然后。”秦非笑眯眯地接话,然后我们就回来啦——能够再次看到你们,可真是太好了!他说话时双手不由自主地在胸前合十,琥珀色的瞳仁亮闪闪的,完全就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
样。
谎话撒得并不高明,程松显然不太相信,他狐疑的视线落在秦非脸上。得到的却是对方无比诚挚的注视。
室不回避的眸中写满问心无愧,程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到最后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莫非,他说得都是真的?
那双眼睛里实在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况且,对方说的和他们经历的也的确所差无多……
——那是当然,秦非撒谎也不是随口乱撒,而是对情况作出过判断的。
程松几人模样虽然狼狈,但身上的血痕都已经凝固。
显然,在追逐战结束以后,他们并没有再次遭遇别的什么危机。可他们看起来又是一副才回到义庄没多久的样子。
这样想来,一定是在乱葬岗有什么事耽误他们的时间了。
联想到追逐战开始前众人在墓碑之间打转的情况,秦非信手拈来地编了这个谎。
而对于程松来说,他除了相信也没别的选择。
无论是孙守义、萧霄还是林业,都不是傻子,鬼婴能够在副本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鬼蜮,想来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一下体力与副本的主线、守阴村背后的秘密息息相关。
他们不会傻到主动将信息分享出去。
直播大厅中,光幕前的灵体笑
成一片。
“笑死了哈哈哈哈,主播真的好爱舔,舔完npc舔玩家。”“看那个善堂的猎头,都被舔得无语了,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可是可是!主播望着人的样子实在是很真诚啊,说话又好听,是我我也会被骗到!”“呜呜呜,要是他舔的是我就好了!”
刀疤狠狠瞪了秦非一眼,被秦非毫无反应地无视。他眨眨眼,望向程松的眼神依旧清亮:“问题我们都回答完了,那你们呢?”
程松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凌娜便抢先一步回答起秦非的问题来:“我们和你们差不多,昨晚的追逐战结束以后,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口,只好一直在乱葬岗游荡。
当时,越来越浓郁的黑气在整片乱葬岗环绕,伸手不见五指,每个人都看不见其他人。
凌娜还以为其他人都已经死了,战战兢兢地摸索了许久,却在好不容易才在零点之前找到了位于浓雾正中心的杨柳树。
按理说,零点应该早就已经过了。可为了保险起见,凌娜还是按照规则所说的那样折了柳枝。
这样的做法究竟是否正确她难以定论,不过,总而言之,她没死。
折下柳枝后不久凌娜便遇见了程松二人,雾气依旧没有退散,三人误打误撞之下勉强摸索出了出去的路,这才成功回到义庄。
“看样子,追逐战结束的时候乱葬岗内应该是分化出了两个空间,我们进入了有柳树的那一个,你们进了没有的那一个。”凌娜对秦非刚才的话深信不疑,半点都不觉得他是在骗人,转而认认真真分析起来。
“还好,我们大家都回来了。”凌娜由衷地感叹。——除了刀疤。
凌娜回头,死死瞪了刀疤一眼,眼中的愤恨室不掩饰。
昨天晚上在追逐战中,刘思思本该是有机会逃脱的!要不是她为了拉她一把而落后了几步,要不是她们倒霉,刚好碰见刀疤从另一个方向跑来……
凌娜的眼前再次闪现过昨夜的画面。
如潮水般涌来的腐烂尸鬼、扑鼻的恶臭、吞噬一切的恐惧与绝望……在距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的位置,那个和她相识不过三天的内向女孩伸出手,用力拽住了她的衣
摆。
>她被她救了,却没能反过来救她一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刀疤一把推向尸潮。
凌娜垂眸,掩下眸底的杀意。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副本世界。
像秦非那样即使身处无边阴暗,却依旧能够保持清澈温柔的人永远都是极少数。戕害、倾轧、杀戮。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内核。
不变强,就会死。
“那,除了你们,其他所有人都……?”孙守义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稍显残忍的话题。
凌娜摇摇头,指了指身后。
几人直到这时才发现,不远处的棺材后面,竟然还有两个脸色青白的玩家躺在那里。四肢僵硬,口边泛着白沫,漆黑的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天。
其他人在前面说了这么久的话,那两人一点竟反应也没有,就像是两具尚且温热的尸体,模样吓人极了。
林业一惊:“他们这是怎么了?”
程松瞥了那边一眼,言简意赅地回答:“污染。”
san值长时间维系在低位,玩家便会受到副本的污染。”萧霄向林业解释道,“受到污染的表现有很多,有的人会失去神志,昏迷不醒,有的人会像发了疯,哭笑都难以自控。
就像那个谁一样……萧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面孔。再仔细想,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受污染程度已经很深了。”萧霄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悲悯,这种程度的污染会让玩家的san值持续自发性下降,假如他们在san值完全清零之前都没能成功离开副本,就会永远的留在副本中。
成为怪物,或是这片诡异的土地中的任意一角。树叶,泥土枯枝,天空。他们会和副本彻底融合在一起,永远无法离开。
林业愣在了原地:“那、他们就没救了吗?”
孙守义揉了揉林业乱糟糟的头发:“高阶玩家进副本时,一般都会备上能够清除污染的药水,但……”
但那种级别的道具,在f级玩家的商城中根本连影子都没有。
“除此以外,副本中也有机会获得能够恢复san值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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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是不用想了,就棺材那一晚上三五点的恢复速度,根本还不够那两人掉的。
秦非忽然道:“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很久没看见导游了?”从他昨天傍晚回义庄到现在,导游一次都没出现。
秦非的目光在义庄院中扫视一圈,同样没有看见导游遗留下的早餐或其他东西。
凌娜摇了摇头,证实了秦非的想法:“我们天不亮就赶回来了,今天导游的确没有来过。”
怎么回事?秦非讶异地挑眉,莫非导游这是打算彻底不管他们了吗?
众人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假如没有导游提供食物,这个副本剩下的几天该怎么过才好?
“先休息一下吧。”秦非沉吟片刻,迈步跨进了一旁属于他的那具棺材里。青年闭上眼睛,漂亮的面孔神色无比安详:“恢复一下体力,然后出发去找导游。”
虽然那两个玩家的情况十分不容乐观,可其他神志清醒的玩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有人都顶着满身狼藉,若是现在即刻马不停蹄地出发,万一又遇到什么危险,可就彻底歇菜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
可压力当前,谁又能睡得着呢?
答案很显然,秦非就可以。
看着棺材内一秒入睡的青年,孙守义哺角抽搐。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时候心细如发、敏感得不像样子,有时候却又心大得出奇。但不得不说,秦非提出的的确已经是最优解了。
玩家们强行稳住心神,纷纷躺回棺材里。
……
这一觉便睡了近两个小时。
从棺材中爬起的秦非发现,鬼婴似乎不见了。他在睡前将那小东西从腿上扒拉了下来,像个玩偶似的抱在了怀中,醒来后却不见了踪影。
秦非在义庄内环视一圈,不见对方踪影,只得暂且作罢。
原本体力耗尽的众人在睡了一觉后精神都好了不少。导游依旧没有出现,趁着天色尚且不晚,几人整装待发,向村口行去。
离开前,秦非特意绕去徐阳舒的棺材那里看了他几眼。
人高马大的男人依旧蜷缩在棺中,混身颤抖,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虾子红色,和其他两
名san值跌落的玩家表现不甚相同。
和之前一样,除了秦非以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徐阳舒,就连秦非过来看他时,都没有人侧目向这边望。
徐阳舒肯定不对劲。可这人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如今都什么也问不出来。
一行人各怀心事,结伴离开义庄。
浓雾弥漫的村道上,七人列成一队,快步前行。
原本程松提议,由刀疤和林业留下,守着义庄里失去行动力的那两人,但林业被昨晚的事刺激到了,说什么也不愿离开秦非半步。
而若是独留刀疤一人在义庄,除了程松外的其他人又不太乐意。
谁知道他会不会整点什么幺蛾子?
争论半晌,最后干脆一起离开。
大巴车就停在距离村口不远的地方,浓雾遮路,一行人步速缓慢,正常世界中只需要0分钟的路程,硬是走出了半个小时之久。
一路上,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他们已经三天没有离开过守阴村了。万一大巴已经不在那里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如果找不到导游,我们就再去一次祠堂,去那里找村长。”孙守义宽慰大家道。
其他人勉强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能够找到导游。
距离村口越近,队伍的气氛就越紧张。孙守义走在最前,眉心紧锁,握拳的双手紧紧绷在身侧。
近了,越来越近了。
不远处,一道模糊的轮廓已然出现在浓雾里。
“大巴车,是大巴车,!”林业第一个兴奋地喊了出来。
玩家们狠狠松了口气。
车还在,那就好。
只可惜,这份轻松连一分钟都没有维持到。
大巴的车门虚掩着,不过短短两三天未见,这辆老旧的中型游客大巴看起来便似乎更破旧了一些,斑驳的灰黄色印痕遍布车厢。
众人上前将车门推开,车内烟尘的气息扑面而出。
“咳咳咳。”秦非挥手驱散布满灰尘颗粒的空气。
秦非在现实世界中的肺一直不怎么好,无论是花粉,灰尘还是冷空气,都能够让他咳得惊天动地。
来到副本世界以
后,这些器官上的器官和内脏上的毛病,按理来说应该已经被修复好了。可大约在短时间内身体还有他自己的后遗症,秦非还是动不动就咳个不停。
昨晚萧霄还嘲笑他,说他一个大男人,简直像个林黛玉。
等到终于缓过气,秦非定睛查看车内环境,却忍不住皱起眉来。
大巴上空荡荡一片,黑洞洞的车厢中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程松步履急切的从车头走到车尾,脚步,顿住回过身来,摇了摇头。
“导游是不是耍我们的?”程松面色不善。
这种事也非全无可能发生,副本世界的npc大多脾性难以揣测,对玩家又都充满敌意,背刺之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要不我们在车里等一会儿吧,万一导游出去了呢。”孙守义嗓音艰涩。
其实大家都清楚,导游一下体力就是不在这。
毕竟,副本从来不会给人带来什么正面的惊喜。
秦非鼓励般拍拍孙守义的肩:“来都来了,看看车里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众人没有异议,六人在车内分散开来,东摸摸西看看。
斑驳发黄的培纸,沾着油污的座椅套,地上遍布着凌乱的、分不出你我的脚印。一切都与众人下车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秦非半弯下腰,一排排检查着座椅底部,一圈巡视下来以后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难道,这辆车真的只是一个与旅社联络的基站而已吗?
外面的天色似乎亮了一点,虽然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可从云雾背后勉强适出的一点点阳光来看,时间应该是快到中午了。
大半天没有吃东西,秦非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再加上昨晚运动过量又失血过多,现在整个人都有种低血糖的眩晕感。
他扶住身旁的座椅靠背,缓缓坐了下来。
导游不在大巴车里固然令人失望,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除了“大巴”这个导游自己留下的线索,村中肯定还有其他地方是可以找到导游的。要不然,他每天给大家送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呢?那些可都是新鲜现做的东西,送到义庄时尚且带着热度,不可能是从旅社带来的。
秦非在心中默默思量。
幽幽冷
风吹拂过他的脸颊,弄得他睫毛簌簌发痒。秦非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喷嚏。
“阿嚏!”
怎么感觉今天好像冷了些。
……等等,有哪里不对劲。秦非的睫毛轻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秦非记得很清楚,在过来守阴村的路途中,大巴车外一直有奇怪的不知名怪物追逐着大家,当时刀疤几人意图跳下车,被他所阻止,余下所有人也都没敢开窗。
没有开窗,那风又是怎么吹进车里来的呢?
秦非猛然抬起头来,视线落在自己身旁的车窗上。
青年半眯着眼,细细打量。果然,他左手侧的车窗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那缝隙实在很小,车窗靠内的前沿又有一节多延伸出来的屏障,因此除非凑到接近零距离去检查,否则几乎完全不可能发现。
这条窗缝,是从始至终就开着,还是导游后来开的?秦非半垂着眸子思索,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其他人还以为他在摸鱼,没有人留意这边的动静。
很快,秦非又发现了一些别的线索。
车窗边缘的墙纸按压起来湿润柔软,颜色比其他区域的墙纸微深,像是被水浸泡过似的。有几道颜色非常浅淡的红痕从窗缝处蜿蜒曲折地向前,细细长长,留有淡淡的粘液,如同雨后蜗牛爬过后留下的印痕。
这里,有东西进来过。
秦非抿了抿唇,猫下腰,伸手在座位底下摸索。
粗糙的地板磨砺着掌心,很快,在贴近墙根的位置,他的指尖触到一个不属于地面的物体。那东西大约几厘米长,整体呈柱形,分三节,原本柔软的表皮已经僵化,微微蜷曲着。
需要捡起来用眼睛看。仅仅依靠触摸,秦非便足以断定。
这是一节人类的手指。
不会是导游的,导游干干瘦瘦活像个骷髅架子,这手指比导游的胖。
事情到此已经十分明了,秦非是整辆大巴上第一个醒来的人,但,在他睁眼之前,车上已经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或许那人是个精神免疫比秦非还高的老玩家,但因一时疏忽开了窗缝透气。又或许,这个车窗原本就留了道缝,那人只是倒霉坐在旁边。总之,他死了。死得不留丝毫线索,死得所有人都一无
所知。
秦非的后背蓦地发冷。
车上的玩家是有定数的,在大巴最初的规则中就有过播报,旅客一共人,秦非在醒来的第一刻就暗自清点过人数,车上也的的确确坐了个人。
可事实就呈现在他眼前,有一个玩家,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窗外的怪物拆吃入腹。
那么,多出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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