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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秦非大惊小怪,实在是那个女鬼和鬼婴长得太过相像了,眉眼、鼻子,所有的轮廓全都如出一辙。

就像是一大一小两个复刻版似的,没有一处不同。

不过,惊讶也只是短短一瞬,很快,秦非就平静了下来。

鬼婴能够在乱葬岗中开辟出一片独属于自己的鬼蜮,甚至能与副本主规则相抗衡,毫无疑问是副本中极为核心的角色,出现一些和他有关的新剧情也无可厚非。

秦非半眯起眼,向女鬼的头上望去。

荧红色的提示条清晰可见。【死去多年的鬼女:好感度】

问号好感度啊。

既然是和鬼婴相关,那应当也是个重要角色,秦非不敢掉以轻心,静静等待着对方开口。

鬼婴则是在看见鬼女的那一刻就彻底显出了身型。矮墩墩的小东西跌跌撞撞向鬼女跑了过去,一头冲进对方的怀里。

看着鬼婴从虚空之中突然出现,萧霄的脸色瞬间一白。“卧槽!卧槽槽槽……?”萧霄被惊到宕机了,这玩意什么时候跟着咱们一起来的??

这小东西在乱葬岗时令人震恐的表现,萧霄直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

现在倒好,一个鬼小孩,一个鬼大人,看起来还是一家子——简直就是天要亡他们啊!秦非若无其事道:别那么大惊小怪,它一直都在。只是他没有和他们说罢了。

一直?

萧霄诧异地瞪大了眼。

可他根本没看到过啊。

“他一直跟着你?”萧霄问。

秦非:嗯。

青年抬手,神色平静地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它就坐在这里。

萧霄:……

不要用这么慈祥的表情说出这么让人害怕的话好吗!

所以这一整天,这个能吓死人的鬼小孩一直呆在秦非身边,而秦非还能面不改色地和其他玩家说话、探索副本,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萧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忽然想到一部自己昔经看过的泰国鬼片。

鬼片里

的主人公一直苦于被鬼纠缠,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鬼在哪里,他搜遍了家中的每个角落,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影片结束前,镜头移动到了主人公的背后,原来那个鬼一直都坐在他的脖子上…

萧霄打了个寒战,看向秦非的眼神中充满着钦佩。不愧是大佬!这胆量,他着实自愧不如。

不远处,鬼婴咯咯咯笑着爬上了鬼女的膝盖,姿态亲昵地伸出两条手臂。

假如不看这两鬼青白斑驳的脸,倒也是一副十分温馨的场面。

鬼女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将怀中的孩子稳稳当当地搂住。安抚好了鬼婴,她双手抱臂,审视的目光远远落在秦非的脸上:你,就是把我弟弟放出来的那个人?

原来是姐弟,秦非恍然。

怪不得样貌这么相似。

秦非与鬼女眸光交错,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她涂着鲜红丹蔻的右手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只手,应该就是他在棺材里见过的那只。

如此一来,秦非终于明白昨夜在乱葬岗时,鬼婴为何独独对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亲近姿态。或许正是因为它觉察到了他身上鬼手留下的气息。

今天的手和那晚不同,正老老实实长在鬼女的手腕上,也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好感度提示条,看上去与任何一只普普通通的手没什么两样。

鬼女看向秦非的眼神非常陌生,看着像是第一次见。或许,她与她的手心意并不相同。

秦非默默收回视线。

就在秦非观察着鬼女的同时,鬼女也正观察着他。

眼前的青年身形单薄,身上的衣饰凌乱,沾满了血污,但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透明,两相印衬下并不显得他邋遢,反而显现出一种十分惹人怜爱的战损的美感来。

他站在原地,背脊挺直,眸光清透而柔和,即使一言不发依旧显得格外优雅可亲。

鬼女不慌不忙地眨了眨眼。

然后,秦非就看见鬼女头上的好感度条动了一下。

【死去多年的鬼女:好感度】

好感度上升,居然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不是他帮了她弟弟的忙……秦非克制住自己额角黑线的冲动,对着鬼女微微颔首

,露出一个完美糅合了礼貌与温和的笑容

来。

刻意迎合带来的反馈就是,鬼女头顶的好感度又往上攀升了一点点。

秦非十分无辜地望了回去,抬手摸了摸鼻尖。

屋中寂静一片。那个领路的白衣女鬼在将两名玩家送到后就转身离去,走之前顺道带上了房间的门。

现在,房间里只有二人二鬼,静静对视。

萧霄全程紧张得直冒汗,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死死盯着身旁正在和鬼女打着眉眼官司的秦非。良久,鬼女终于再次开口。

你帮了我弟弟,我很感谢你。

她慢悠悠地揉着鬼婴头顶细软的发丝:“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她说话时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说出口的内容却令萧霄骤然一喜。

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还有这种好事!

他们此行就是为了找徐家那本《驭鬼术》,按右边偃尸的说法,《驭鬼术》十有就藏在这栋楼里,甚至就藏在这个房间。

鬼女是这栋废弃小楼的老大,谁还能比她更熟悉楼内的环境?

那《驭鬼术》岂不是手到擒来!萧霄整个人瞬间美滋滋的。

秦非心中也蓦地一动。

但他并没有很快掉以轻心。

虽然相处时间还不足五分钟,但秦非已然下意识地职业病发作,从进房间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默默分析起了鬼女的性格、心理和行为逻辑。

鬼女和鬼婴两姐弟的关系一看就非常好,但鬼女并没有因为秦非救了鬼婴而对他另眼相待。她因为秦非的外表对他产生了好感,但好感度上涨的也不多。

总而言之,鬼女绝对不是一个容易讨好的角色。

傲慢。

乖戾。

喜怒无常。

这是秦非对鬼女性格做出的判断。

在萧霄看来,秦非不过是盯着对面的女鬼发了几秒的呆。可实际上,青年心中早已百转千回,模拟出了无数种对话可能带来的结果。

“能够帮助鬼婴小朋友是我的荣幸。”片刻后,青年轻轻柔柔地开口,望向鬼婴的目光充满和善,方

便问一下吗?为什么他会选中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秦非早就猜得不离十了,但他还是问了一遍。原因无他,选择和鬼婴相关的问题当做切入点,总是不会出错。

鬼女微微抬头。

他喜欢你。

鬼女并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你身上有我的味道,至于这味道是怎么来的——”她斜斜睨了秦非一眼,修长的五指下意识地虚空做了个抓握的动作: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秦非眸中略过一抹思忖。看样子,他还真的猜对了。鬼手的行动路径或许连鬼女自己都并不清楚。

不等秦非继续问话,鬼女自顾自开口道:“你看到他头上的符咒了吧?那是用至亲之人鲜血写下的符咒,自然,也要至亲之人的鲜血才能解开。

恰好秦非就有。

鬼女的手在棺材里给秦非留字时擦破了皮,想必就是那时,将血气也残留在了秦非的身上。

“原来如此。”秦非连连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怪不得,在那么多人里他一眼就看上了我,原来都是因为他对姐姐的爱呀。”

他拍起马屁来丝毫不嘴软,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黏糊,恶心得光幕这头的萧霄和光幕那头的观众齐刷刷戴上了痛苦面具。

不过鬼女的注意点却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听完秦非这句话后,鬼女明显一愣:“那么多人?有多少人?”

秦非挑眉:“十来个吧。”

有什么问题吗?

“十来个。”

鬼女低声重复着秦非的话,像是在喃喃自语:“这么多,人数应该够了呀……难道地下那些尸鬼没有爬出来找你们吗?

她狐疑地看向秦非的眼睛。

这小姑娘鬼知道的还真不少。秦非笑意盈盈道:触发了呀,还死了不少队友,只不过我们运气好,逃出来了而已。

这样吗。

对面,鬼女恐怖而又不失精致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意外。目光中也随之多了几分郑重:“那你还算是有点本事。”

秦非眨眨眼:“怎么说?”

鬼女的眉毛挑得一边高一边低:

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她开始说一些秦非听不懂的话。“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鬼女居高临下地望着秦非。

秦非:他?

“对。”

提到“他’时,鬼女渗着血水的漂亮杏核眼中透露着一股向往,甚至隐隐带着狂热。‘他’是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是一切造物的起源。

“你们这些旅客,在一个个世界间跳转、奔走,实际上却从来没有逃脱过“他”的眼睛。”你,我,所有规则世界中存在的生物,都是‘他’的子民。

这样的形容听起来倒像是系统。

但鬼女接下去所说的,却显然将这个结论给推翻了。用你们玩家的话来说,‘他”,就是‘污染源”。

污染源。

这个词汇,秦非只在先前义庄夜话时,孙守义给林业、凌娜他们几个新人分享副本经验时听到过。

所谓的“规则世界”,本质上就是一个个被污染了的世界。

系统将这些被污染的世界收集、串联起来,再将玩家们投放其中,从而开始了一场又一场不同维度、不同位面之间,充满血腥、暴力和剌激的直播。

每个副本中都存在着一个污染源,他可能是一朵花,一棵树,一个人,甚至一段记忆。总之,污染源,就是这个世界开始异化的最初起点。

从理论上来说,假如破坏了污染源,玩家就能够从根本上解决掉这个规则世界——污染消除,世界恢复正常,直播自然而然也就结束了。

但实际上,从直播开始至今,不知多少年间,从没有任何一个玩家成功消灭过污染源。

大多数污染源都会出现在副本世界最核心的危险区域,或是副本临近结束的那个节点,玩家们避之唯恐不及。

因为越是临近污染源,周围污染的程度也就越大,哪怕仅仅看上一眼,san值都有可能瞬间清零。

这根本不是普通玩家能够承受的,即使是a级、s级甚至更高级别传说中的人物,都难以和污染源相抗衡。

按照孙守义和萧霄的说法,在玩家们普遍认知当中,每个副本世界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同的污染源。

可听鬼女话里的意

思,所谓的“他”,怎么好像是指持定的某一个人呢?

“你的身上有“他’的味道,这对那些低级的鬼物来说,就是致命的吸引力。”鬼女道。

难道你在乱葬岗时,没有被那些尸鬼追着跑吗?

当然是有的。当时的惨状,秦非自己都不愿再回想了。

青年勉强点了点头,好奇道:所有的鬼都会被我身上的味道吸引吗?假如是……

他找了个形容词:更高级一点的那种呢?

鬼女闻言嗤笑一声:对,只要是‘他’的子民,全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你身上的气味所吸引。

她咬了咬嘴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包括我也一样。”

说完这句话后,鬼女懒洋洋的锤手向后靠坐,紧紧盯着秦非的脸,像是想观察他接下来的表情似

的。

很可惜让她失望了,秦非一点恐惧的神色都没有表露出来。

或许,鬼女说的的确是实话。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不可能吃了他的。——要吃的话她早吃了,不会费这么大干戈在这里和他浪费口水。

见秦非不上套,鬼女像是有些不开心,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问谁,你是想问那个穿黄袍的老头吧。”鬼女的话中隐约带着些轻蔑。

他不是真正的林正英,只不过是那扇门背后一块碎片罢了,本质上和乱葬岗里的那些尸鬼没什么分别,都是只会被原始所驱动的行尸走肉。”

他肯定是想吃了你,他攻击的唯一途径就是吃人。鬼女断言道。

但他是不可能吃得了你的。

“你身上虽然只有一点点‘他’的气味,但即便如此,也绝非这样一个普通的鬼怪能够轻易冒犯。”

“一个低级的鬼怪竟然想吞噬掉属于他的气息,简直是痴人说梦。”鬼女总结道。

非普通的鬼怪能够轻易冒犯?

秦非闻言一愣:“难道鬼怪们都伤不了我?”不可能啊,他身上的伤口早就纵横交错了。

“那当然不是。”鬼女像是觉得秦非说了什么很好

笑的胡话似的,捂着哺笑得花枝乱颤。身上的鬼音被姐姐颠的东倒西歪,反手抱住了她的腰。

那些乱葬岗里的尸鬼不就把你打得很惨吗?

秦非十分认可地点头:“确实是呢。”

“该伤害你的鬼一样会伤害你,不会因为这就对你客气。”鬼女还算有耐心,一点点解释给秦非听。

“相反,因为你身上有着能够勾起他们的味道,你会在所有人中成为他们追逐的第一目标。”

简单来说,无论在场有多少玩家或npc,只要秦非在,他永远是那个最拉鬼怪仇恨的人物。

秦非听得太阳穴都开始直突突。

那个什么鬼“他”,该不会是和他有仇吧……

林守英之所以吃不了你,是因为,他不是简单的想要把你嚼碎咽进肚子里。鬼女道,“他想要炼化你身体中那股神圣的气息,但这不是他能够承受得了的”

也就是说,秦非能够躲过那一劫,完全是因为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假如追着秦非想要吃掉他的,是丧尸或者野兽那种纯粹吞噬血肉的对象,秦非一样难逃一死。

好吧。

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解答,秦非恹恹地叹了口气。

只是不知道那个神秘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

他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鬼女和秦非说这些话时,萧霄就站在一边,两只眼睛瞪的滚圆,一脸茫然无措。

“我怎么就只看到你们的嘴在动。”可怜的道士发问道,“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啊?”他是突然聋了吗?

鬼女漫不经心的抬手,挑起警边碎发:“是我刻意屏蔽了他的听觉。”

她望向秦非,似笑非笑:“我想,你应该并不想被别人知道和“他’有关。”

和“他”有关的人,这点面子她还是愿意给的。

这是自然。

秦非颔首,向鬼女道谢。

与此同时,光幕那端的灵体们也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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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吧??我看了这么多年直播,还是第一次见到信号不良的!“其他主播的画面呢?切到其他主播的直播间去看一看。”程松和刀疤那边还是好的。孙守义他们几个也都是清楚的。萧霄的画面也模糊了!是这间房间有问题?

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了相同的一句话。

系统?系统呢?!我要报错,快点过来!

这场报错最终没有取得任何成效,系统像是知道观众们要找他做什么,然后刻意规避了似的,突然离奇地消失了,任由灵体们怎么呼唤都不露面。

而直播间的画面随着秦非和鬼女有关于“他”的话题终结,也终于逐渐恢复了清晰。其实秦非还想再多问点别的,可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鬼女却都不肯多吐露半个字了。她摇摇头:“不是我不愿意说,但,‘他’不是我们能够随意谈论的存在,我言尽于此。”被迫消音许久的萧霄终于恢复了听觉,他迷茫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秦非,又看了看鬼女,似乎是懂了点什么,并没有再多问。

“你有问她和《驭鬼术》相关的事情吗?”萧霄满怀期望的发问。

秦大佬和那个女鬼聊了这么半天,也该谈到正事了吧。

很可惜,话题并没有进展到那一步,秦非诚实地摇了摇头。

萧霄不由得有些焦急。

他没有贸然开口,而是轻轻扯了扯秦非非的衣袖,附身至秦非耳边道:孙大哥和林业他们几个还在外面跑呢,刚才我来的路上遇到他们过。还有凌娜,也不知道那姑娘进门后走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又怎么样了?

秦非捏了捏萧霄的指尖,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没有第一时间便向鬼女讨要《驭鬼术》,是因为他的心中对此还存在着一些疑虑。

在疑虑彻底打消之前,秦非需要尽可能多地从鬼女身上搞到一些线索。

贸然开口,很可能弄巧成拙。

但,眼下看来,他可能不得不直接提问了。其他人等不了太久。

而且,他和鬼女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对方虽然扬言要卖他面子,头顶的好感度却一点要继续上涨的趋势都没有。

秦非

压下心中细微的烦躁,面上丝毫不显,柔声开口道:“亲爱的鬼女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鬼女十分大方。虽然好感度一直不见涨,但她对秦非的态度委实还算是不错。

徐家有一个后人,告诉了我一件事。

秦非十分克制,斟酌着词句缓缓道来:“听说这间老宅中,藏着一本十分珍贵的《驭鬼术》,那人想来取,却又无法亲至。”

“于是拜托我代为帮忙。”秦非抬头,直视鬼女的脸,“请问鬼女小姐,这本书在哪里?方便告知我吗?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呀。秦非话音落下,鬼女皮笑肉不笑地望了过来。

也难为你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这本书的确就藏在这间屋子里。鬼女轻叹一声,双眼直勾勾望向空气中的某一处,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秦非面前。“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守阴村的吗?”

秦非摇了摇头。

鬼女抬起手,缓缓抚上秦非的侧脸,尖锐的长指甲一寸一寸划过皮肤。

一旁的萧霄仅仅旁观都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可秦非却连眉毛都没有耸动一下,神色舒缓,仿佛此刻正是周日的下午,他正坐在公园的大草坪上吹着风。

其实,我是被他们赶过来的尸。鬼女漫不经心地开口,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一个怎样惊悚的发言。

鬼女死的那年7岁,年纪轻轻便夭折在了外地,父母在几年前也已故去,唯一的亲眷便是年仅三岁的幼弟。

那时的丧葬习俗还很传统,人死就要落叶归根,于是我父母普经的朋友便托了一支赶尸的队伍,带我回家。

鬼女的声音空灵,带着一种幽幽的回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与鬼女同行的还有鬼婴。

当时的鬼婴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在外地没有亲眷可以照顾他,因此也跟着赶尸队伍一起上了路,准备回到老家投奔族人。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好不容易走过层层山道来到守阴村,却十分倒霉地遇见了尸变。

“我和弟弟

来的时候,恰逢林守英死后第十年。”

林守英,是守阴村最后一位有真本事的赶尸匠。

那时赶尸一脉已经没落下来,林守英为了不埋没祖上的基业,凭一人之力,苦苦支撑着整座村子继续维系正常运转。

但人终有生老病死。

林守英死后,本就千疮百孔的大厦终于彻底倾塌。村子里的后辈们走得走散得散,留下来的也都是些半吊子的水货。

这些半吊子们借着村子曹经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勉强混个温饱度日。

“他们有些人愉愉用面包车和板车搬运尸体,假装自己是正统的赶尸匠,而更多的人则连面子都懒得做全。

反正,山长水阔,通信不便,他们便将那些尸体带到守阴村来,草草埋葬在乱葬岗里了事。

嘶!

萧霄听到这里,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也太想当然了一些,和死人打交道的行当,哪是那么好做的?

果不其然,这些假赶尸匠们终究还是翻了车。

他们混了一年,两年。

混了三年,五年。

最终,在第十年的时候,异变突起!

不规范的操作导致村中阴气横流,那些被堆积在祠堂外的尸体,在某一日突然都化作了活尸。而乱葬岗里的尸体也都爬了出来,白骨噬血,在村中大开杀戒。

秦非若有所思:这扇门内的世界,就是尸变爆发的那一天?

鬼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错。

屠杀持续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青面獠牙的僵尸们再度化作一具具不会动弹的尸体。

但村子里的人却被吓怕了。

这种事情,发生过一次,就难保不会发生第二次。有人提议,将那些尸骨通通挖出来,一把火烧了,或是换个地方埋了。

好在还有人生存理智,一口否定了这个提议。

那些尸骨遭了他们蒙骗,本就怨气横生,假如他们再错上加错,难保不会酿成更加无可挽回的效果。

镇压。

只有镇压。

村民们请来了大师,听完整个事件的始末,大师纵观全村风水,说了这样一句话:镇压可行,但需要一高人,及一活引。

说到这里,鬼女面部的肌肉开始猛的抽搐起来:“那个活引,就是我的弟弟。”

三岁男童,身心洁净,又是外来人,且无亲无故。没有比他更适合的的人选了。

鬼婴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明白,就被剥皮、放血,以极尽残忍的方式埋进了乱葬岗的正中央。

而那个“高人”,指的则是林守英。

村民们用鬼婴血祭,镇压了乱葬岗中的亡魂,又将死去多年的林守英从土中挖出,祭作了护佑一方水土的邪魔。

“这也太……”萧霄人都听傻了。可真是禽兽不如啊。

“何止是不肖子孙。”鬼女咬牙切齿,“他们就是一群恶魔!”

那时她是新死的少女,由于心中有挂碍,魂魄迟迟未散,一路追随在弟弟身边,却没成想在死后还要亲眼见到幼弟死无全尸的凄惨模样。

冲天的怨气让鬼女直接化作了厉鬼。

但那时村中的护佑已成,鬼女虽然怨气极重,生前却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完全不是鬼化后的林守英的对手。

为了养精蓄锐,她只好躲进了徐家这栋小楼里。

这栋楼是村中人的产业,林守英无事不会伤害里面的人和物,而楼内又被徐家人摆了聚阴的阵法,正是鬼女将养生息最好的去处。

按你这么说,林守英应该是保护村里的人。”秦非想到了一个奇怪的点,那我之前在祠堂……?

他在祠堂时,分明看见了林守英屠杀村民。

而且,将林守英祭做守护神,是村子里的人集体同意的事情。可如今看来,要维系林守英的护佑,每年却都要栖牲掉一部分村民。

秦非直觉这其中还有其他问题,村民不可能同意这种每年都要死人、刀子不知何时就会落到自己头上来的提案。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鬼女对这一部分不是很有兴致,看上去并不想多讲的样子。

“我想说的是。她勾起唇角,徐家将祖宅打造成一栋鬼楼,为来往游魂提供安身之所,可不是一点利息都不收的。&

34;

秦非心里一咯噔,顿时暗叫不好。果然,不出他的预料。他一手拽着萧霄急速后退。

可,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的大门早被白衣女鬼锁死,两人的后背贴在冰冷的培面上,前方不远处,鬼女染血般的甲床骤然伸长,像是手握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冲着两人面门便直冲过来!

卧槽

萧霄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死都想不明白,刚才还和秦非有说有笑的鬼女怎么,突然之间就翻了脸?

鬼女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如银铃乍响,听起来倒是和鬼婴笑起来时一模一样:“徐家人给我们留了信,要我们保护好他家的祖产,尤其是那本《驭鬼术》!

事情为什么会往这种方向发展萧霄一个头两个大。

他与秦非目光交错,达成了无声的共识。你向左,我向右,朝着房间两个不同方向冲了出去!

鬼女一点也不在意,身形一晃,竟分化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来。

徐家主人说了,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对那本书动了心思,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秦非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

这个房间虽然纵深很长,几乎占据了二楼整条走廊,可到底也仅仅是个室内,跑起来时不时就会遇到路障和拐角,非常不方便。

而鬼女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追在两人身后,时不时抽个冷子上前攻击一波。

这种感觉和秦非在乱葬岗被尸鬼追逐时不尽相同,秦飞的第六感告诉他,鬼女完全没有使出全力。

这个小小的房间根本没有给她多少发挥的余地,此刻她也不过是在特意克制着自己。就像猫逗弄着两只难得一见的老鼠一般,只想玩个尽兴。

鼻端传来血腥气味,身后,萧霄的脚步声变得踉跄。

鬼女的确是在玩真的。

不远处的角落,鬼婴像只壁虎一样倒挂在靠近天花板的培面上。他看着自家姐姐对两名玩家追逐攻击,笑得比秦非的小侄子看到小猪佩奇动画片还要高兴。

秦非脸都绿了,这小家伙还真不愧是没良心的典范,进门之前还在和他亲亲贴贴腻味个没完,亲姐一出现,立马

就把他抛到了脑后。

身后,劲风袭来,秦非旋身勉强躲过,尝试着使用嘴炮能力打消鬼女杀人的念头:“我不是外来人,我真的是受徐家人委托过来的!

他上蹿下跳,狼狈得要命,眼底却依旧澄澈清亮,诚挚得要命:“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个徐家人就在门内的空间,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把他带过来!

鬼女丝毫不为所动:“我知道那个人,是个十足的废物,比起他的祖辈来,可以说连垃圾也算不上。

她冷笑了一下:“你以为,只要是徐家后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取走这本书吗?”如果是这样,那徐家爷爷还将书留在祖宅干嘛呢,直接一起带走不就好了。

“没有出息的后人,和绝后了没什么两样。”鬼女飞身上前,指甲擦过秦非的脸,在他右侧脸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打得就是这种不肖子孙!

秦非:…他真的会想谢谢徐阳舒全家!

身前是墙角。

身后是步步逼近的鬼女。脸上的伤口本应该疼痛,但在高强度的压力面前,伤口处似乎只有一种麻麻的痒意传来。

秦非眯眼,望向对面的萧霄。

和他一样,萧霄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看样子,鬼女大概是玩够了,准备收网了。

一人一鬼之间的距离慢慢收近。

“我还想着,你是和“他’有关联的人,处好了关系,或许以后能够抱大腿呢。”鬼女不无遗憾,但是很可惜,没机会了。

秦非的心跳得飞快。

他退后,再退后,直至退无可退。

独属于鬼物的森森冷气迎面袭来,秦非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冰窖,浑身的血肉都要被冻住了似的。

眼看便是绝境。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斗得过鬼女的,她和乱葬岗上那些没脑子的鬼完全不一样。

冰凉的手指掐上秦非的脖子,力道顺着皮肤涌入,气道被箍紧,眼眶传来生理性的热意。十死无生。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秦非的视线下移,落在了鬼女白皙中隐约泛着青紫的手上。紧接着,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青年眉眼弯弯,清越的声线中含着舒缓的笑意:“还记得我吗?”

如果不记得了的话,也没关系,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明明都死到临头了,也不知他哪来的力量讲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毕竟,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手。

鬼女忽然就愣住了。

随着她一起愣住的,似乎还有她的手。下一秒,鬼女脸色蓦地一僵。

她的右手就像是不听话了似的,五根手指扭得活像离了水的八爪鱼,硬是脱离开了秦非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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