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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亭荺斟酌了片刻,又隔着衣袖打脉,喜脉又隐而不见,更为微弱了。

他内心更是不确定皇后是否有了身孕,若是搞错了,事关龙嗣,非同小可,恐怕会受到君上降罪,他终于没有提喜脉之事,而是说道:“这手肘伤口极长且深,又耽搁了最好的缝合时间,现下纵然将伤口缝合,也会落下一道长长的疤痕。臣无能使坏死肌肤再生。”

老莫听后顶失望的,原来不是瑾主儿有孕,张亭荺简直浪费‘当讲不当讲’几个字,帝后从来没有一起从孕期起始到小孩儿降生,走过一遭,如果可以有孕,二人一同经历一次,应该会对感情修复很有效果。

文瑾心下也是有些难受,自己身上伤疤挺多,后腰幼时替他挡刀子的疤痕,肩胛以死自证自己不是泄密细作撞他剑上落的伤痕,生孩子撕裂的伤痕,还有手肘的伤痕,的确她满身就这张脸颊可以入眼,退了衣衫实在不能看了,也不知他每次看见她这身伤疤是什么感受。他其他女人的身子应该都是珠玉无瑕的。

而今他撕了她的护身符,或许是迫于朝堂压力,他说了一番气话,觉得她碍事的很,说她作病死了才好,又说她煮的饭菜不如孟婉味好,早就食够了她煮的饭菜,她真的难受,也伤心了。

此时对她这般顾念,应该是由于他答应过永远不会再放弃她,他是言而有信的人,自己是他的拖累,如果不是她,他不用受这么大压力的。

文瑾是个容易把事情搁心里的人,自小缺少父母关爱,也很敏感,如同她最爱的他觉得她多余,她不会再缠着他,她觉得自己已经于他毫无用处了,只会给他惹麻烦,原来她真的是他的污点,他不可以娶叛国佞臣的女儿为妻。她不再有能力保护他了,而是成了累赘。

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生活,小心翼翼的追求着自己的梦想,不叫这满腹诗书浪费了。如果她有命活下来的话。她多希望小时候母亲没有被二娘陷害失踪多年,多希望自己是薛宰相的掌上明珠,有个健全的家庭,在十五六的年岁给她操持婚事,这样是不是自己也会受到百官拥戴。

但好可惜,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而且似乎无论怎么努力,也都不能逃出宿命。她好努力才成为国子监太傅,已有近一个月没有去太学院履职了。她的人生因为义父和义兄叛国而跟着完蛋了,似乎永无翻身之日。

她想中秋节看完月亮,她一定在圆圆的明月底下微笑着和相公说再见,不再哭哭着离开了。自己不算太狼狈,因为自己‘从来爱的不是他,而是为她一夜白头的阿州哥哥’。

傅景桁听完院判的话,温声道:“手肘骨头没事吧以后能活动如常就好。留疤没有关系。健康紧要。”

傅景桁从来喜爱她容貌和身体,他有很多女人,她是最好看那个,但最紧要的是那颗心,以及她带给他的温暖和陪伴,所以无论她是否有疤痕,是否会变老变丑,他都一样珍惜,因为这世上没有女子会如她一样愿意为他受伤落疤痕,真心关心他,哦,好像落红都没有那么紧要。

大多女子希望从他这里得到荣华富贵,或者还有他的宠爱,只有她希望他过得好,包容他的坏脾气,不得不承认,她是他妻子也让他得到了缺失的母亲般的包容。

好可惜,这一切建立在她以为百果糖是他送的前提上,他偷了旁人的感情,好后悔没有给她熬苦苦药的时候,多做一步给她一颗糖果。

眼下她要走,他还是找借口留她过完中秋。他想中秋那日他要食言,不陪她看月亮了。如果他不出现,她兴许会如过往那样一直傻傻等着他,他一直不出现,她就会一直等着他,他一辈子不出现,她就一辈子等着他,是吧。

张亭荺说,“骨头裂了缝隙,不算太严重,皇后年轻,养二三个月慢慢就康复了,倒是没有大碍呢。”

傅景桁颔首,“将伤口缝合吧。别拖延了。受几天罪了,赶紧叫她轻松些。”

“是。”张亭荺把治疗外伤的工具打开,有剪子、钳子、针线和药水,他因为心里顾忌或许主儿有了身孕,便没有用刺激大的药物,只拿膏油给伤口消毒将溃脓给擦去,擦拭伤口需要来回擦拭确保溃脓擦干净。

张亭荺是医者,心是狠的,边交代君上和主儿说话分心,便把皮肉里外翻开了去擦拭。

好痛。

文瑾冷汗从额头往下淌,片刻就把衣衫浸湿了,秋季里风一吹,身子打起冷战来,悄悄看傅景桁,他也正凝着她,她紧咬着嘴唇不出声,不想显得太没用了,疼也不作声。

傅景桁把她手握住,分散她注意力,“中秋想要什么礼物。”

文瑾听他问,注意力从手肘痛意分散了二分过去,她寻思自己既然要走,就想要一件他的东西,最好是活的,她可以和之说说话的,她说:“我想要你的坐骑那匹赤兔战马,还有你之前送我的那只很聒噪的鹦鹉。”

她要骑他的战马,去他去过的大漠,去看一看他看过的大漠的星星。

张亭荺用镊子夹了片纱布在麻药里稍微浸了浸,然后便将纱布在伤患处敷了片刻,痛意慢慢被麻药盖住了五六成,又待片刻,他将纱布接去,便开始把破损皮肉揪在一起开始缝合。

傅景桁把文瑾下颌往旁边拨了下,不叫她看缝合过程,把她头按在他肩头,轻声道:“这几日抽时间带你骑骑看,兔子性子烈,我给你讲讲它习惯。‘兔子’可以送你。鹦鹉也给你。”

他还打算送一件礼物,青铜制的,暂时没有与她明说,但他要送给她,只有她配得到这件礼物。

文瑾点了点头,缝合过程终于在皇帝陪聊、老莫讲笑话以及麻药的作用下完成了。

文瑾多日来担惊受怕又饱受疼痛折磨,伤口缝合好的时候,文瑾已经靠在傅景桁肩膀睡着了。

张亭荺开了温补不影响胎孩的药物叫人去煎服,他则拎着药箱退了出去,老莫热情的把他相送,贼兮兮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有大秘密有事就要说出来,憋着容易阳痿。”

张亭荺心里一抽,忙说:“没有秘密呀。公公你想得太多。”

老莫十分失望,原来主儿没有怀孕,君上功夫欠些火候,兵部老王已经四胎了,这边媳妇儿却又快跑了,君上连丈母娘的认可都没拿到过,费劲死了,他说:“张亭荺,爬走吧。不送了。”

可把张亭荺说的一个趔趄,毛手毛脚作了个爬的动作,和老莫胡闹一二,最后塞给老莫二百两银票叫老莫放他一回。

老莫看在金钱份上就没有告御状,叫张亭荺背着药箱走了,真可惜清流没了,不然如此发财机会,清流也得二百两,谁叫清流丢下咱家就死了呢,少赚了二百两吧。

文瑾在睡梦里也不大安稳,手肘疼就侧着睡,蜷成一团,极度缺乏安全感,时不时也引发伤心事,傅景桁撕掉护身符说她碍事的画面成了梦靥,在梦里也难受的皱着眉心说,“大王你为什么撕掉瑾儿送你的护身符它可以保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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