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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怀州的嗓音很绝望很愤怒,也非常不甘。

“因为他自小好苦。我也是。你有爹爹娘亲,你不会理解我和大王对家庭和亲情的渴望。我我和他在一起二十年。人生没有几个二十年的。我二十五了,我全部的生命都和他相关。我忘不掉的啊。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文瑾被震慑住了,一时没有言语,许久她颤声道:“哥,义父对我恩情我没齿不忘。可他是佞臣,我自始至终没有要害死义父的,我在外人面前半个义父孬字都没说过。是因为义父要残害无辜的老百姓,数万斤火药石,玉石俱焚,万万条人命啊,我不能坐视不理的。他是我义父。可他错了就是错了。”

蒋怀州无助的笑了,“瑾儿当真要三度弃我而去,舍蒋从傅谁不是远赴万里来见的你。他远赴万里就使你感动,我远赴万里就合该,是么。你好狠的心啊。你以为他坐得稳他的江山吗!你可知他根本自身难保!”

文瑾感觉到蒋怀州的绝然,她将声量软了些,“哥,你也回京好不好。大王给了你新的身份,你可以从低做起,先做一名状师替老百姓伸张正义,以你的才干,慢慢的会有成就的。你还有云偲,你们可以有幸福的家庭。你是我永远的兄长。我们是亲人。哥,你不要这样逼我做选择好不好。我没有要舍弃亲人的。你对我来说是手足,人不能没有手足的。”

“我不可能回广黎国继续屈居人下!做傅景桁卑躬屈膝的臣子下人。我蒋怀州跪他跪够了。往后不再跪他。”蒋怀州冷静的问着,“是不是纵然你十五岁生病那年的百果糖是我所赠送,纵然帮五岁的你从青楼受罪的心结中走出来的是我,你心里也从来没有过我”

“你做的一切,我都感激。”文瑾没有给蒋怀州很模糊的答案,而是很清晰把蒋怀州拒绝:“你是亲人。傅景桁是我的爱人。与百果糖没有关系。百果糖是我搪塞他,不愿意成为他的负累的借口。对不起,感情的事就很难讲清楚的。如果哥哥有难,要我拿命相救,我刀山火海两肋插刀。如果哥哥要我做妻子,我做不到。”

蒋怀州心口剧痛,他素来温润的眸子变得布满红丝,他额前两缕雪发被风轻轻吹动,“瑾儿,我觉得我们连亲人也没有必要做了。连朋友也没有必要做了。往后你是生是死,为兄都不再关紧。你是死是生,为兄都不再伸手相帮。以后,你再回头,为兄已不在你身后。”

文瑾心中猛地被刺中,疼得她半天没有缓过来,“哥,你干什么呀。我只是想去看看孩子父亲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看看他。顺便被他宠幸,是么。”

“蒋怀州!”文瑾很难过,为什么她和傅景桁在一起,会不容旁人接受,她思念孩子的父亲,和孩子的父亲亲近有错吗。

“祝你一世安好。蒋某在此别过。永诀。”蒋怀州转身一瞬,泪如雨下,他抬脚步出院门,打算离开。

文瑾紧了二步,拉住蒋怀州的衣袖,“哥,你要去邱立国吗你身上有盘缠吗,我给你一些盘缠吧。哥,咱们还是回京吧。你不要去外头了,家里留云偲一个不好。”

“告诉云偲我死外头了。叫她改嫁吧。”蒋怀州倏地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没有再同文瑾再说半个字,身形隐入了夜色。

文瑾望着蒋怀州远去的身影,曾经这身影是自己的后盾和退路,以后自己没有退路了吧。

她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是她不后悔,她在人生的每个转折点做的每个决定,或对或错,她都不后悔。哪曾想和蒋今日一别,再见时,已是几年后的大盈王宫,他是前去建交的邱立新帝,她是大盈皇太子南宫玦的母后,她正在大盈那脑满肠肥的七十岁老皇帝身边用着南宫玦献上的冷水鳕鱼炖豆腐。

杨阿婆耳朵不好,兄妹二人争执内容她几乎没有听见,只过来拉着文瑾的手问:“你哥怎么走了他和你丈夫关系不好”

“嗯。”文瑾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推了推杨阿婆的肩头,“老人家不要熬夜,去休息。我出去一趟,明儿就回来。”

文瑾拉过拴着赤兔的缰绳,她孕身子已经很不方便,她又担心颠簸自己受不住,往马背垫了松软的褥子她才骑上去,轻轻紧了下缰绳,“你那日躁动不安,是因为你察觉到大王来了,是不是兔子,我们可以回家了。希望大王还没有离开。我可太想拿回我辛辛苦苦耕耘的酒楼了。”

赤兔没有发足疾奔,而是缓缓的走,它也是通人性的,知道女主人不能颠簸,就委屈它身为千里马迈小碎步一路将女主子带到镇子上的桐禄客栈,半个时辰的马程,愣是用了一个时辰才到。

到了客栈外,文瑾下得马来,远远的看见客栈外面马栓上还拴着二十几匹顶级好马,又见一俊朗的青年在给马喂粮草,他口中喃喃道:“你们吃饱了,咱们就赶路回京了。唉万里迢迢何苦来呢。”

文瑾从马背滑下来,大肚婆骑马还是很狼狈的,她牵着赤兔来到马厩处,来到那少年身后,轻声叫他:“清流。”

清流闻声,抱着粮草的身子猛地一僵,倏地转回身来,在蒙蒙亮的清早里看见了久未见面的皇后娘娘,粮草散落满地,他当即红着眼睛过来单膝跪了,“主儿!”

“哦。是我。”

清流扑近,“我们一直在等你。我们等了你七天多了。天一亮我们就得返京了。我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瑾主儿。”

文瑾忙把人扶起来,她见着清流,眼眶也温润,心里也觉得亲近,“别哭,上回见你还是命你恶斗李善保那次。后来以为你牺牲了。我每每不能释怀。眼下见你活的好好的,我可太开心了。快起来,出门在外,下跪叫人看着疑心。”

清流起身,拿衣袖擦了擦眼睛,到底二十出头,真性情,见了女主子觉得亲近,忍不住哭了一会儿,又说:“大家都很想念你。大王他他瘦了四十斤,人都瘦没了,傅昶他们都等着大王死了捡现成的江山。”

“他人呢”文瑾问。

清流说,“在二楼尽头打首头一间上房。天还早,还未起身。我是起来方便顺便喂马,本还想去回笼觉呢。不曾想遇见了连夜赶来的主儿。还好我起身了,这是这辈子最明智的一回起夜了。”

文瑾把缰绳递给清流,随即她迈进了客栈,肚子里长忆把她肚子顶的左边鼓起很高,估计就这一两天就生了,肚子里位子小,小孩儿每每把肚子撑的变形,方才赶路,小孩儿也难受,她素日不怎么出远门,也就没置办马车,她上了客栈二楼,往尽头那边看了看,尽头有扇窗子,她心中跳的急了,往窗子那边走。

从去年冬季里她离开冬园,和大王已经半年多没见了,她当下身上因为怀孕很浮肿,她因为怕小孩保不住,吃很多食物把身体养的很胖,从九十三斤胖到了一百四十斤,她每每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面目全非,女人孕期里为了小孩总归是不把自己放心上的,小孩儿好就行。

她在自己最狼狈的当下,来到了皇帝下榻的客栈上房门外,轻轻叩响了屋门。

叩-叩-

门内没有人应声,但文瑾听见了人在床榻翻身时衣料摩挲的声音,傅景桁素来浅眠,闻声应是醒了。

“嗯。知道了。”过得颇久,傅景桁的嗓音带着晨间的沙哑轻轻应声了,他以为是清流来叫他起身,返京的。直到四月二十,文瑾也没有来同他面别,他也死心了。

文瑾见他只淡淡应了几个字,并没有来开门,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没有出声,也许是很久不见她不知如何开口,也可能是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她抬手又敲两下屋门。

叩-叩-

傅景桁一怔,通常他应声后,下属就下去了,如何又来打门,他内心里猛地一揪,他倏地坐起身,将修长的手指卷起,他压着嗓子问:“谁在外面”

文瑾缓缓说道,“大王,我是苏文瑾。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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