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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深眠至黎明,天将明不明时候,在鸡啼声里突然醒来,记起要喂小孩,胸涨得难受。

当了母亲,便没有睡过整夜觉了,自当了长林的阿娘,更懂得父母双亲的不易了,又记起那日薛相在母亲的堂屋给她讲她小时候尿他身上事情,以及薛大人送给她头花戴的事情来了,也好想母亲呀,特别想特别想,又恨起二娘了,是二娘杀了母亲苏语嫣。

二娘的父亲娄将军是傅麾下老将。如果傅不允许,她要怎么扳倒娄家。

有句话特别伤感无力,它叫作子欲养而亲不待,还是要趁双亲还在及时尽孝。

腰肢被傅紧紧抱着,他熟睡在她胸口,数月来头一回醒来后等待她的不是满室空落,头一回他和宝贝都在身旁,一家三口同处一室,感觉停止了流浪。

傅清俊的面庞偎依在她颈项,有细细的毫无防备的微鼾声,他素来轻眠不打鼾的,显然这回困极睡得深沉,她摸他长长的睫毛他也没有察觉的。

他从不离手的防身匕首被他随手扔在颇远的桌案,据说大王去道清湖西边的西宫女眷处走动时袖底也从不离寒刃,今日便这样只穿亵衣、身无寸铁毫不惜命地搂着她,是信任她了吧。

他睡着的时候哪里像会切掉旁人首级的坏脾气暴君,竟如长林一样如个好相处的婴孩。

她想下床去喂奶,傅景桁不满的皱了皱眉,竟在梦里如哽似咽不满意了,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在她颈窝里寻找着慰藉,明显几个月一个人睡觉孤单怕了,她和他哪里分开过三个月这么久。

文瑾幽幽一叹,轻轻拨了下床头风铃发出细细轻响,她把乳母赵姐儿传来,傅让老莫从二千人里选了赵姐儿出来,看起来作风正派,也喜欢小孩,轻声道:“姐儿,抱娃娃来我喂喂。”

赵姐儿把长林抱给文瑾,床帐子缝隙里惊鸿一瞥,平日那极寒高处的皇帝竟如个缠人精将瑾主儿拥着不肯松手,依赖极了。

文瑾喂了长林,她颇为充沛,长林吃一边便不再吃了,赵姐儿抱出去给张亭荺院判为左膝作晨间护理了,小孩儿天天接受按摩,进展却不大,亭荺说不要急,孩子大点上针灸,三个多月崽儿太小,针灸至骨髓太疼,哭起来可怜,起码一岁多能听懂话了,会说话喊疼了,再用针灸,太小了疼了只会哭不好问症,揪心。

文瑾另一边作痛,靠在松软的枕头上作难。

傅不知几时醒了,很有些起床气,不知在恼什么,发现怀里不是空的,他惺忪的眸子张了张看见文瑾还在,又不作恼了,见她手搭在肩胛在隐痛,嗓音有晨起的微哑:“小家伙胃口不大。”

“嗯。三个月胃没多大。”文瑾点了下颌,寻常夫妻的对话,暧昧中有些亲近,又因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而显得有些罪恶感。尤其,使君他有好多妇而她挣扎着并不愿沦为其中一个。

“疼得厉害”傅问。

“有点疼。想喂他。可他饱了。不能强迫他。”文瑾实话实说,又闭口不愿深入谈了,终结对话:“不疼。”

“能强迫他父亲。”傅景桁解了她领口几颗纽扣,探过去。

事后,他往她红透的面上啄了一下,笑道:“好些了”

“傅你会对她自责么”

“别问她。答应了陪我几天便不要有心理负担。太替旁人着想会累。”

文瑾记起蒋卿孤身一人在扬州等她的事情了,蒋卿曾在她破了羊水走投无路时收留了她,并将她介绍给了他所有的亲朋好友,蒋家人都知晓她是蒋卿的未婚妻,蒋卿的母亲伺候了她月子,而她却在没有和蒋卿分手的情况下摘下了蒋母的儿媳玉镯,假装和傅还好着,看着傅熟睡的容颜会有丝丝甜意袭上心头。

自责将她吞没,可她没有办法丢下孤单的傅景桁,她决定不去细想蒋卿一个人在扬州外婆家等她过年是什么样的情景。

她给自己洗脑,初七,初七以后就和傅断了。他有皇后以后,她就断了,因为她是干不出明知他有妻子,还与他来往的事情的,哪怕他是君上。

她也会和蒋卿坦白自己对他感激亲情多于男女之情,结束自己因自责而深受折磨的状态。

闻言,傅景桁便起身了,将昨夜自她手腕摘下的蒋母的手镯搁在壁橱左首第一个格子里,“镯子放这里了,初七别忘了戴上。”

“嗯。”

“这几天别提他名讳,不愿意听。我先和你好的。他属于趁人之危。正人君子会来告诉朕我女人儿子在他手里。他做了什么,欺君之罪他劝你不要回来,我猜他劝你,我嫌弃我儿残废他好男人希望得到女人的时候没一个好的。你记住。朕起码坏得坦荡。朕起码顾及你感受,没有发办他。”

说着回头与她笑。

文瑾便没有再提蒋怀州的名字,“今年过年歇朝几天”

“今天到初六。”傅景桁说,“八天。”

“往年不是给百官放五天,你一天不休,大年初一还单双号叫臣子过来上朝,拼命”文瑾不解,“今年奢侈,居然肯罢朝八天。”

“陪长林和他阿娘过年。拼了这么多年,歇歇。”傅景桁接了老莫的龙井茶,饮了后说道,“不如你甜。刚解渴了。茶倒不用了。”

文瑾当即红了耳尖,又问:“初七不休”

“初七不休。全天忙政务。礼部常说娱乐性洽公。”傅景桁抿唇笑,“满意了,比较出来没有,朕心里孰轻孰重”

文瑾弯了眉眼。

外面突然有宫人过来禀报,“君上,端木主儿有小产之症。端木小主儿命人来请您过道清湖去。”

文瑾弯了的眉眼缓缓地敛起。

傅景桁闻言,安静了,带文瑾来婚房过头了吧,对端木馥腹中的孩子,他是有亏欠的,毕竟处子之身跟了他。但他如今迷了,苏文瑾在身边他寸步不愿走远,他极少因女人乱掉,却因为苏文瑾一再破例,他这回没有选择令苏文瑾伤心,而是选择伤了他未婚妻的心。

他和文瑾都不说话了。

他在窗畔静了许久,他摆手叫老莫道:“你去处理。”

他自己却没有过道清湖去,他也不对文瑾进行任何情绪表达,言语温温道:“起身。不是要去给阿嬷捣蛋我抱崽儿,你藏擀面杖。跨年夜里包不出饺子,老太太又叫着回山东老家了。”

文瑾靠在软枕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他记挂那边吧,她亦没有假惺惺劝他过去看看,她答应在凤栖殿过年,结果预见到了的。可预期的报复快感没有出现,因为傅眼底有担忧之色,使文瑾自己显得做了坏事。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八天很长的,你看,有大年三十,年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初五,初六。

她的阿桁哥就要成家了,她的长林终于将成为庶出的私生子,而她终于从他唯一的女人,越活越像个破坏他生活的情妇,明明明明是她先和他好的,明明是她产子当日端木馥爬上她的床的,为什么坏人成了她呢。

那边端木快小产了,这边小蒋在扬州,她和傅如偷来几日岁月,互相吸引又彼此有顾虑,又因冒险般不能止步。

傅见文瑾小脸苍白,便把人紧抱住,“身娇体软,朕忍不了二日的。打算初几给朕”

文瑾说,“初七。”

傅眯眸睇她,没有同意,只说:“就在今晚吧。”

文瑾抱着心口,闷闷作痛,倔强道:“初七。”

傅心疼极了,终于摸着她发丝,温声告诉她,“初七不行。”

文瑾明白他不能纵容她在他成亲当日和她好,他在平衡着她和端木,他对她的纵容没有到在端木婚礼上给端木难堪的地步,那为什么她产子当日就可以和端木一起,她如受伤的小兽咬在他的肩膀,她拴不住他,无力感。

傅被咬痛,温柔的拢着她发丝,轻声道:“乖乖,人是你的还不够吗。她只是得到一个名分罢了。”

文瑾绝望了,她深爱着的冷血的他。男人对女人最大的诚意难道不是明媒正娶吗。

道清湖西岸宫阙的锦华宫,主位是端木馥。

二三个太医正为她打脉,她因为受到巨大刺激、动怒而惊了胎气,下体出血,血是鲜红色的,有先兆流产之症状。

端木馥丰腴富贵的面庞失去了血色,她惨白着面颊紧张地问太医道:“太医,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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