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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桁在床边守着她,其时春平宫孟婉那边过来送晚膳,他没有传孟婉进来,也没吃孟婉煮的饭,让回去了,听见文瑾嘴里在梦呓着什么,他没听清,便将耳朵靠近她的唇边,文瑾抱着手肘说,“好疼呀阿嬷我不能听你的话了,我不要在皇宫生活我好疼”

傅景桁用手抚摸着她湿濡的发丝,他时常让她独守空房,他在这种世人都希望他冷落她的情况下,不愿意让她独守空房了。

他与睡梦中的她柔声解释:“南藩王拥兵自重,南藩与异域相接,若是南藩不稳,恐怕南部将受异域侵吞,到时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娄太后与众亲王私自结党暗中针对朕,外围诸国征战,朕虽然搬倒了端木一门,也夺了娄正业的兵权,又使文广败北,到底仍腹背受敌。

仍需要吴信、刘迎福、王莽等人为朕卖命。你的凤印,朕不得不夺了。相信朕,没有人比朕更想和你一起过生活的。好遗憾朕不是市井平民你也不是寻常百姓”

文瑾感受到抚摸在自己额头温柔的手掌,便下意识往他亲近,他的嗓音使她在梦里也渐渐的安稳下来。

“乖乖,朕除了是你的丈夫,还是广黎国的君主。在很多时候,朕不得不委屈你朕知道你疼,朕只会给你带来伤害,如果你要走,朕就让你走陪朕征战多年的赤兔给你,会说对不起我爱你的鹦鹉也给你,只要你和他过得快乐朕知道你不会满足于被藏在外室的”

这夜傅景桁拥着她睡下了,在她耳边说:“为什么不是我”

距离中秋还有十一天。

后宫宫妃每日仍过来给文瑾请安,孟婉每日给文瑾捶腿捏肩,非常听话。

傅景桁也会去春平宫走动,和孟婉下棋,说说话,坐一会儿,那边也懂事,不缠着皇帝,不让皇帝生厌。各方面表现比之前端木馥优秀多了。皇帝挑不出她毛病来。

傅景桁每夜都把文瑾留在龙寝里过夜,叫她陪在龙案边忙她自己的事,她画的学堂图纸连他也觉得惊艳,长林在屋里到处乱跑,他桌案上弹劾皇后的折子越堆越高了。

她吊着受伤的胳膊像个小可怜,她看着那堆弹劾她的圣旨的表情也是战战兢兢。

他在考虑要不要杀她,她则知道他在考虑什么。

文瑾因为胳膊肘伤重,在御书房和傅景桁相处两三天后,发了一场高烧,终于在给他磨墨的时候体力不支昏倒在他龙袍上了。

接着病了天。朦朦胧胧间看见龙袍上的龙纹在身近去了又回,龙靴来回踱步。

屋里宫人太监宫女乱作一团,时不时听见皇帝训斥人的声音,也有宫妃过来哭着叫她名字,好像她快死了似的,只有周宝林在她病倒的时候默默帮着照顾长林,并且专挑皇帝看不见的时候付出,也是个傻姑娘,待文瑾病好些,突然意识到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了。

文瑾意识到自己在深宫还是有周宝林这个好友的,自己走了,长林交给周宝林她是放心的。

傅景桁见她今日精气神好多了,便将本来安排在十一天内和她有关的行程,安排在一天了。

他于中秋节前日的清晨里带她去他的私人马场,与她同乘赤兔,用手臂把她圈在怀里,面颊贴着她的,告诉她想叫赤兔跑的快就把缰绳拉紧紧的,摸赤兔耳朵会让赤兔平静下来,还教她怎样将手指放在口中吹召唤赤兔的口哨,他说:“你试试。”

文瑾效仿他将食指搁在嘴唇上,使劲一吹,结果没有声响,大病初愈,表情恹恹的分外可爱,把皇帝逗笑了,文瑾说:“吹不响。”

傅景桁于是送给她一个小哨子,“用这个备用的,它也识号。”

文瑾将小哨子接过来,“你既然有小哨子,干什么不早给我,看我刚才出糗。”

傅景桁颇为宠爱的笑笑,“你说为什么。你不是把原因都说了。还不是想看你这小书呆出糗。”

文瑾也笑了。

于晌午,傅景桁叫画师过来,给他和文瑾画了相,他们穿着帝后的宫装,正正经经的各自坐在椅子上,两人都挺拘谨,背景墙是一面波澜壮阔的山河图。

文瑾表情还自然些,傅景桁表情就严肃的不行,画师也不敢劝皇帝笑笑,只是画师自己画的时候给皇帝把嘴唇画的弯了弯。

这是相识近二十年头一回一起入画,在分别前日显得这画像顶珍贵的,中间小桌上摆着一瓶新鲜的风信子,是皇帝亲手准备的,是皇后最喜欢的,长林则穿着小小蟒袍在地上玩蛐蛐儿,也叫画师给入画了。

画好之后,两人都对自己的表情不满意,但都觉得长林可爱的不行。但觉得两人表情就这样吧。重画也挺浪费时间的。

于下午,傅景桁一个人带文瑾去了一趟京城郊区彩霞镇,路上文瑾十分担心被他连累惨遭暗杀,好在傅昶等人忙着过节,估计八月十五都不想开杀戒,也可能傅昶媳妇儿怀孕他忙着准备做爹,想到这里文瑾就不如意了。

他带她去她阿奶的老家荒了几十年的老宅看了看,院子里都是草,他们除了二个时辰的草,除完草他一身青草味在慌宅里把她抱了吻了一阵,居然失控在草堆里把她要了,他说:“上回阿奶去世后说带你回来的。后来老文在漓山登基,就没机会带你回来。补给你。”

文瑾点了头,背过身去,不看他,“你想要什么中秋礼物”

傅景桁想了想,好像除了她,没什么想要的,“往后不管在哪,可以给我写信吗偶尔写一封,报个平安。不写字也可以。点个墨点就行。”

“嗯。可以。”文瑾答应了,“但你不用回信。不要影响我和阿州哥哥的生活。”

傅景桁颔首:“嗯。”

自京郊回京中,已经是中夜了,下了些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吧,他们一起去老皇门戏楼看了一场霸王别姬,守门人对文瑾说,你终于找着他了,原来守门人还记得去年文瑾找他半个京城的事情。

第三回看霸王别姬了,头一回看,她看到中间把他迷昏,她带着七月孕肚走了。

第二回他们偶遇,他‘没注意’到她在身边,他们全程没有说话。

这第三回,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将手搭在她肩膀,算是最心平气和的一回了,是二人少有和睦的时候,躲着群臣约会,也算是偷来的甜蜜吧。

于深夜里回到宫中,他们都没有睡意,雨下的更大了,他们撑伞来到了避雨亭这边的老宫墙,他们一人拿着一只彩笔在宫墙上涂鸦,他画长云,她画长宁,他们一起画长林,还画她阿奶,还画清流。

在斑驳的宫墙上,他们一家五口是在一起的,那些好友亲人也没有离去,避雨亭可以为他们遮去风雨,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他们在避雨亭说了一晚上的话,从小时候一起读书写字,到一起翻墙出冷宫冒险,去各处太妃院子里恶作剧,把太妃的仙鹤羽毛拔光了气的太妃四处查是谁干的,总归很多荒唐好玩的回忆。

他们独不说这几年他后宫越发充盈,独不说孟婉会是他的下任,也不说她义父造反将士死伤数千,以及险些因为火药石而造成万万苍生万劫不复之事。

秋雨在黎明时分停了,他们在避雨亭迎接来了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九个中秋节。

今年阿嬷不在,没人做月饼了,以往阿嬷一大早就起床做月饼的,五仁的,贼难吃。但没关系,御厨那里不知有多少月饼,比老太太做的好吃太多,只是不是儿时幸福的味道罢了,也没人逼他们吃难吃的月饼了,沈子书倒霉了,会被逼着吃五仁月饼,真羡慕他。

看看天色,傅景桁道:“你将凤印准备一下,回去休息一会儿。在近中午的时候拿凤印去御书房找朕,把印交给孟婉。”

文瑾听后,突然觉得心脏被刺中,她素来不在乎权势地位,也常把凤印和玉玺放在一块看,她觉得很有趣,玉玺凤印摆在一块就像一对儿,更觉得像是两个情投意合的小玩意儿,她其实早知道会有这天,但是没有想到会是中秋节这天被褫夺凤印,她颇为平静道:“好。”

他在她面前从不提他别的女人,但她明白,孟婉就在那里。他需要给孟婉一个交代。

“不是朕选这天。”傅景桁沉声道:“前几日你病了,朕一直在照顾你。吴信等人约了朕数次,谈处决你的事情,让朕把你密会叛贼之事给个说法。”

“唔”

“朕说过了中秋再说,他们说大王还想和罪后过中秋么,大王不会为数千将士亡魂感到心痛么,都看不惯朕和媳妇儿团圆。于是群臣死谏,约在中秋这日让朕给那六十道弹劾圣旨一个定论,逼朕在今天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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