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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萧夜临死前的反抗,不到三十步的距离,眨眼间折损了自己九个伴当,这让豹眼矮汉彻底恼羞成怒了,原本打算地只是斩杀西门一家的谋划,现在直接变成了屠光杀尽的念头。
“还好,老子没冲在前面,”忌惮地看了眼那地上的军弩,豹眼矮汉厉声尖叫道,“杀了他,杀了他再抢车队,今个一个活口也别落下,”
他那愤怒的吼叫,让扑向西门萧夜的四个黑衣大汉,脚步微微一顿之后,合拢在一起加快了速度,高声呼喝连连,挺起长枪狂暴地扎向少年。
四杆长枪组成的小小枪阵,呼吸间迎上了西门萧夜,“当当,”腰刀左右劈砍,磕飞了两个长枪,西门萧夜不很结实的胸口,另两个长枪的铁矛,避无可避地扎在了百户战袄上,戳出两个小洞。。
“彭、彭,”沉重的冲击力,差点把西门萧夜给顶翻在地,歪歪斜斜地靠在干硬的胶泥地上,瞪圆了眼珠子的少年,呀呀地嘶叫着翻滚上前,利刃舞动,咔咔地砍在了两条小腿之上。
中了两枪还能拼死反抗?这是个什么情况,看着地上依旧挥刀前冲的西门萧夜,四个蒙面大汉直接傻了眼,想象中的血窟窿没有看见,但,怎么觉得自己腿上凉飕飕的。
“啊,救命啊,”两个被砍断了小腿的大汉,丢下手里的长枪,抱着腿哭号翻滚起来,另两个大汉还来不及转过神来,西门萧夜的刀刃跳起,闯近敌人身边的百户,面无表情地侧身而过。
咽喉间微微一凉,想撤步抬枪的两个大汉,只感觉一股热流从脖间激射而出,捂着咽喉栽倒在地。
转眼间十三个手下躺在地上,跑步上前的豹眼矮汉,啊地怪叫一声,丢下手里的铁刀,撒腿飞奔而去,什么杀人灭口、劫财享受,还是先留住性命再说吧。
当王大力带着两个儿子,气喘吁吁地冲上河岸,眼前血糊糊的情景,差点就让这个中年铁匠把早饭的麦饭粥给吐了,但他身边的两个儿子,眼睛却是亮的神采飞扬。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十几个抢匪,咋地一转眼,都躺在地上了,扫视了一圈,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王大力看向远处凝身而立的百户,眼睛里多了一丝敬畏。
没有理会地上还在嚎叫的六七个大汉,王大力拎着铁锤,紧步跑到了百户身后,距离三步远躬身施礼,“百户大人,王大力惭愧,”低头,看见百户干瘦的脚上、小腿上,那泥沙混合着片片血迹,铁匠悄悄地咽了口唾沫。
对于强者,哪怕是稚嫩的强者,跟随着就能活的更久,铁匠朴素的想法,让他暗暗下了决心。
“啪”,西门萧夜收刀入鞘,扭头看看一脸涨红的王铁匠,勉强笑了笑,“王叔,这不怪你,去把我军弩收过来吧,还有,那些短箭也收回来,”
王大力还没回话,王猛和王虎腰里插着铁刀,手里举着长枪,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百户大人,百户大人威猛,”这两个平日里和西门萧夜玩得很不错的小子,要不是堡里的传言让铁匠忌惮,早就被西门萧夜拉拢为军士了。
王猛瘦高,王虎矮个敦实,虽然没有搏杀经验,但萧夜现在是拉一个算一个,顾不得其他了。
“王猛、王虎,勇气可嘉,你俩已有婚定,可愿当我麾下小旗?”西门萧夜轻喘两下,转身看着这两个平日的玩伴,“转入军户,可是回不了头的,”
明制军户,世代为军户,哪怕是一家死绝了,旁系亲属也得出丁为军,战时出征,平时为农。而近期出现在各镇的营兵,募兵民户,却是自由身,粮饷多不说,平时革散还可参加科举。
匠户在军户和民户之间,身份尴尬,官府管理严格,入军户可以,入民户万万不可。
西门萧夜百户的问话,让王铁匠有些犹豫,但他的两个儿子,却是兴冲冲地单膝跪下,手扶长枪,昂然应道,“敢不相从,”
卫所属军,小旗、总旗、司吏、百户、副千户、千户、卫指挥使、都指挥使等。
兵属营,编制为民兵、什长、队长、哨官、把总、守备、游击、参将、总兵等。从大明中叶一开始起,二者即矛盾,又并存。
但是,营兵可以从军户选调,舍余、丁余多了出路,已经预示着,卫所被抽血的前景,岌岌可危。
尴尬地看着百户大人扫来的目光,王铁匠讪讪地后退两步,瞄了眼萧夜那带血的刀把,也罢,这两小子的命是老百户救下来的,入了军户,搏他一把也是命里所归。
没了王铁匠的阻拦,王猛、王虎自然就成了百户大人手下的两个临时小旗,当然是没有军士的光杆旗。
“去,杀了他们,劫匪当道目无王法,事急从权,”百户给王猛、王虎的第一个命令,就让王铁匠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杀俘不详,百户咋能下这样的军令呐。
和老爹不一样,王猛、王虎两个尚未长成脾性的半大小子,大声应了一句,翻身抄枪向那三个还在呻吟的大汉跑去。
“王叔,前路艰难,想我西门家死光的人,想必你也清楚,”西门萧夜索然地看着远处屠戮的场景,对两个小旗拙劣的刺杀手法很是皱眉,“为了能活下去,将来这样的场景不会少,如此才能打消一些人的念想,”
言已至此,喘了口气,西门萧夜半转身形,放下按着胸口的左手,右手擒刀,高声喊道,“韩掌柜,你也该出来吧,看戏还得有个时辰,不会是想昧了我的粮食吧,”
百米外茂盛的草甸里,忽然传来哈哈的叫好声,“哈哈,好,好,不愧是老百户西门烈风的种,杀伐果断,不留后患,好啊,“
随着声音,长袍打扮的韩家粮行掌柜韩宝财,瘦巴巴的长脸上,那几根短短的胡须,随着他的走动,醒目晃眼。在他的身后,十几名持刀家卫,押着一个短粗的黑衣汉子,走出了一人高的草丛。
豹眼矮汉很不幸地被逮住了活口。
荒郊野外的,王铁匠虽然也认得镇上的大粮行掌柜,但看着对面那满脸凶悍的家卫,王铁匠手里的大锤,立马沉重了许多。
“韩掌柜想必也看见了,这世道不平,光天化日下的,就有抢匪劫道,世风日下啊,”韩宝财虽然距离有点远,但他眼里的那点点凶光,西门萧夜看的很明白。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不但是韩掌柜这么想,有机会是话,西门萧夜也乐得趁火打劫;不得不说,两次遇袭侥幸逃命,被仇恨怒火灼烧的西门萧夜,早已经放弃了心里的那点寡柔善良。
只要能活下去,哪怕是蒋杰当面,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刀。
王猛、王虎动作很利索,不但干掉了那三个重伤的黑衣大汉,还把百户丢下的军弩,连带那十支锋利的短箭,也全部找寻了回来。
站在二十步开外,韩宝财停下了脚步,也不说交割粮食的事情,也拿不准是不是该下手来个无本买卖,只是随和着大骂世道败坏;西门萧夜这个新晋百户的狠戾,年纪不大,却让他有些忌惮。
而远处王猛、王虎肆无忌惮地枪杀“劫匪”,更是让韩宝财不愿意大动干戈了,性子未熟的半大小子,杀起人来没有分寸。商人么,求的是财,一旦折损人手太多,那可就划不来了。
把腰刀挂在腰间,西门萧夜接过军弩,一边和韩宝财拉扯着闲话,一边熟练快速地装上了断箭;不过,他嘴角上的冷笑,渐渐现露。生存的压力就是教官,西门萧夜也想不到,自己上箭的速度能这么快。
“咔,”随着断箭顶上机簧,西门萧夜军弩朝下,手指按在了括机上,面色不耐,“韩掌柜,时间不多,我们还有长路要赶,有话就说吧,你是卖粮还是要劫财,”
西门萧夜不客气地质问,让韩宝财脸色一沉,他身边的家卫,手里拎着截获的黑衣大汉,老实不客气地翻了脸,“嘟,西门百户,好大的口气,也不看看……”
话刚说出一半,西门萧夜突然抬手,“啪”地就是一箭,一道寒光在众人眼前闪过,三棱利箭噗地扎进了家卫手里的俘虏脑门上,巨大的力道,让他啊地一声松开了手,愕然地看着地上的死尸。
之所以不让家卫再说话,西门萧夜还是不想和韩宝财,准确地说是不想和韩家粮行,撕破脸断了交情,今后买粮还的有求于人。
至于那个被捆了手脚的俘虏,西门萧夜早早就看清了,不就是刚才逃跑的那个豹眼矮汉嘛。
西门萧夜二话不说的杀伐,让韩宝财浑身一凌,有点后悔自己托大了,好不好地走近了人家的射程,那再后退可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果然,韩宝财扭头查看地上死尸之际,西门萧夜放下了手里的军弩,但语气已然变得阴皬,“韩掌柜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我西门萧夜害人之心没有,但防人之心还是有的,万一把持不住,伤了大家的和气,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站在百户身边的王猛、王虎,虽然一声不吭,但抓在手里的长枪,攥的更紧了;只有一旁的王铁匠,脑门上的汗珠大滴大滴滚落。
西门萧夜话里的意思,不但王铁匠听懂了,韩宝财闻声也是眼神一僵,如果双方起了冲突,西门萧夜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和他一命换一命,先杀的就是他。
咦,还真是看走眼了,这西门家的小崽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韩宝财站在原地脸色转换,干脆地下了决心,一脸堆笑地拱拱手,“看百户您说的,我韩宝财是个商人,求的是财,绝对不会去干那下三滥的脏事,粮车就在草甸里,咱们马上交割,”
不愧是大粮行的掌柜,拿得起放的下,扭转了心思的韩宝财,按下心里的蠢动,转身吩咐一句后,又对着西门萧夜呵呵一笑,宛如邻居的长辈,“西门百户,今后石关的粮食,我们粮行可以优先出售,不过嘛,”
看着他眼睛在自己手上的军弩打转,西门萧夜暗骂一句,“祖传家当,打制手艺本官也不知,但从选料上看,没有百金是做不出来的,”含糊的婉拒,断掉了韩宝财的念想。
“哦,是这样啊,难怪这般的犀利,”韩宝财点点头,也没有再追问,毕竟他是商人,对昂贵的武器没多大兴趣。
三片变了形的金叶,换来了五百石二十大车的粮食,加上拉车的黄牛,西门萧夜手上的三百贯铜钱,还没暖热,就落在了韩宝财的兜里,这还是人家打了折才换到手的。
双方钱粮交割完毕,韩宝财带着手下走了,这里发生的事,他还要通报给山西老家,至于那些杀手身份,关他韩家什么事。
眼巴巴看着车上的铜钱没了,虽然又多了一批粮食,但王大力还是心有不甘,一边打发儿子过河,通知车队可以启程,一边强忍着恶心,仔细扫荡了一遍河边战场,还好从死尸身上,搜刮出了二十多两碎银。
“百户,百户,咱们有银子啦,”随意把尸首扔到草丛里,手里捧着碎银,王大力笑眯眯地抬起头,就看见扶在小树旁的小百户大人,捂着胸口不停地呕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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