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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身立家卫天下,”父亲多年的教导,让萧夜兴不起刺杀千户蒋杰的念头,朝廷官员啊,除非他走上最后一条路,建寨为匪,那是大逆不道的事,他不敢做。
他想要的,是堂堂正正地为父母讨回公道。
为父母报仇,他不但要爬上比蒋杰更高的官职,还要有证据,思前想后的萧夜,总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百户,山上的食盐快要用尽了,粮食也不足以撑过来年开春,狗东西韩宝财,卖给咱们的是陈粮,一半都坏了,”王大力眉头不展地被萧夜劝走了。
“百户,山上有一个老人病故,还有几个匠人的孩子也生病了,需要找大夫,”郭二宝也是满腹的苦水,让萧夜一番安慰。
返回碎石堡,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但现在,他身上是一文钱也没有,回去了有用吗?
匹夫怀玉其罪,拿防护衣、军弩去换银钱粮食,那不是解决问题,是给自己召灾,萧夜很明智地放弃了这愚蠢的念头;哪怕是有了自保实力,他也是万万不敢亮出全部底牌的。
蒋千户,相信他还在盯着自己一家。
王大力作为临时司吏,已经是很经心了,手下五个小旗没有闲的时候;他不但安排了山上的活计,还派出人手,凭着老军户们模糊的回忆,在石山西侧的山丘里,找到了一处石灰石大坑,就近建起了一座简陋的灰窑。
现在山上建围墙用的就是粗烧的石灰,效果也是不错的,要不是燃料不凑手,时断时续的,王大力都敢夸口在山上建起一圈仗高的石墙,而不是现在的半人高。
如今有了石磨出的粉末,王大力的眼睛,已经从石灰窑,转向了百户的小院,每天拿三架独轮车,在不停地搬运着石头。
不停吞噬石块的石磨,萧夜也当着左石的面,放开给了王大力,没有自己亲自操作,其他人也不过是收集粉末而已;至于被偷盗,呵呵,石磨现在看样子恐怕有四五百斤了,谁能抗走他萧夜也认了。
发现粉末的功效后,土地庙后面,还选用规整的石条,建起了一个小小的储水池,省着点用,够山上二百来号人三天的用度。
另外一个大点的蓄水池,也在修建当中。
为此,汲水小旗的人数,加上军丁役夫,山上山下已经二十人了,井架也增加到了三个。
但大字识不了几个的王大力,对于带来的食盐,那是一愁莫展;要想买食盐,最近的地方就是碎石堡的商铺。
临走时,王大力悄悄的把二十两银子,交给了坤叔,让他转交萧夜;山上的粮食如此慷慨的派出,感激之余,他能做到的也就这些了。
看着石桌上的布袋里,一堆大小不一的银块,萧夜眼眶酸了一下,“这个王叔,也有大方的时候啊,”
“买食盐、大绳,请大夫?人家也不会跑这么远,该怎么办呢,”萧夜低声嘀咕着,堡里的两个大夫,一家是蒋千户的远房亲戚,那是求也求不动的,另一家,萧夜原先想都懒得想,现在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李慕辰,李郎中,一个爱酒如命的药户,为了给娘亲治病,萧夜把家里的田地也典了出去,但这个吹嘘医术的老家伙,还是没能治好娘亲的沉靎,没找他算账萧夜都算是大度的了。
那是心病,萧夜清楚,药石无效。
但是,回到堡里,蒋千户会放过自己吗?萧夜没有把握,但也是不惧,只要小心应对,没了把柄在手,蒋杰也不会明着下手;要是半路上再来一出劫道的,嘿嘿,手指攥着刀把的百户,暗暗下了决心。
交代好坤叔,萧夜仔细嘱咐了左石和韩娟,走出小院,开始调集人手。
留下四个小旗的军士,萧夜让王猛临时总管,护卫石山安全,王大力一旁帮衬;自己带着王虎,从两个斥候小旗,选出了十个身手利索机灵的小子,带上十天的干粮,准备出发。
就算现在有人绯腹百户偏袒王铁匠一家,萧夜也是不可置否,人家能拿出大半家当,还有两个孩子尽心尽力帮自己,那为嘛不用。
在山上的近一个月里,萧夜尽管不太露面,但众人的表现,他全数看在了眼里,哪些人能用,哪些人将就着用,心里渐渐有了谱。
穿着百户战袄,萧夜看向面前的五十个军士,这才愕然发现,大人身上的鸳鸯战袄,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剩下的大小子们,一身改短了的战袄,也褴褛的没了样子。
“对了,还有战袄,也得想办法,”萧夜把两把军弩发给了王虎,再加上他们手上不太犀利的五把,要是再遇上不开眼的,他可就不客气了。
“百户,百户,”交代好山上的事物,萧夜带着王虎小旗,正要出发下山,山顶上最高处瞭望的一个小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嘴里大声地嘶喊着。
回头,萧夜看着慌张的军士,不用他多说,目光顺着手指的方向,那身后的远处天际,大家都看到了,淡淡笔直的灰烟。
一道狼烟,听不到响炮,距离还是远了些,萧夜扭头看看有些骚乱的军士,禁不住面色一沉,“山上开始戒备,不得随意出入,王大力,”
“卑职在,”王大力走出人群,拱手而立,但声音确实没了那么洪亮。
“你协助王猛小旗,带队看护山上小道,派人通知窑口,还有放牛的人都回来,山后汲水小旗让他们放机灵点藏好。没我命令,不得随意下山,违者,”萧夜想了想,“驱逐,”
“是,”王大力转身,开始发派人手,王猛也和三个老军士,带队巡视山顶,监视下山的小路;要说山顶也有上百亩大小,除了西面有缓坡和山丘相连,南面山背是七八仗直立的石壁,东面、北面石坡倾斜难行,爬满了带着利刺的藤草,守护起来也不算为难。
扎好裤脚,萧夜带队从西面小道,仔细地下了山,他可不想还没到山下,就有人被毒刺放倒。
下得山脚,萧夜这才发现,通向碎石堡的土路上,早已经被藤草覆盖的密密实实,放眼看去,山脚下已经是没法落脚了。
没办法,小队绕了一个大圈子,从更北面的山坳里转向东南,沿着通向碎石堡的小道,急促行进了一个时辰后,前面终于传来了低低的哨声。
坐在道旁的草甸里,头上见了细汗的萧夜,和喘着粗气的八个小子,等到了前去探路的王虎和小六子。
“百户,前面有情况,”飞身窜回来的王虎,来不及行礼,一脸汗水地半蹲在萧夜面前,脸上惊慌胜过了疲惫,身后的小六子也是慌得拿不稳军弩。
“慌个屁,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有话就说,”嘴里叼着草棍,萧夜气急地在王虎头上拍了一巴掌,又不是大虫在后面撵,怎么就吓成这样。
石关屯现在刚刚有了样子,将来还的靠着这些家伙立脚,报仇的事也离不开他们,萧夜强忍着怒火,盯着王虎,直到这小子低下脑袋。
“说,”牙缝里挤出的字眼,让王虎一个激灵,脑袋清醒了许多,“报百户,前面五里的树林,有蒙古鞑子,”
虽然大家心里有了准备,但王虎确认的消息,还是让众小子惊呼一声,面色更加慌张了。
手里见过人血的王虎,尚且忐忑不安,这些平日里也就打过野兔山鸡,连野猪也没干过的大小子们,早就被家里大人嘴里的蒙古鞑靼人,唬得没了底气。
“慌啥,有啥慌的,鞑子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短箭打上去了,也是一箭一洞,”蒙古鞑子在萧夜的心里,也是强大的敌人,但现在他要是慌了,保不齐这些家伙立马就散伙,那事情就大条了。
厉喝一声,萧夜压住了草甸里的惊恐,缓了缓语气,问王虎,“人数、武器、马匹?”
“二十几匹马,人没看清,都在树下休息,”比起王猛来,王虎还算是心眼细密,惶恐之下,数清了马才退了回来,倒是让萧夜高看了一眼。
“二十几匹马,按鞑子一人双马的习惯,加上驮马,也就七八个人,不多啊,”萧夜眯眼看着碎石堡方向,忽地想起了那满地的藤草,心里猛然一跳。
“王虎,你带人后退,找到那些藤草守在路边,我去把他们引过来,”起身,萧夜一指身后的石山方向,“七八个鞑子,我们有七把军弩,我就不信了,乱箭还射不死他们,”
带着小六子,萧夜卸下了身上的包裹腰刀,紧了紧腰带,拎着军弩钻进高高的荒草棵子。
眼看着百户不见了身影,王虎咬牙看着自己的伙伴,杀气腾腾,“要是鞑子过了石关,肯定会发现山上的人,那咱们的家人就要遭灾了,听百户的,走,去准备军弩灭了鞑子,”
王虎的话,让几个小子各个神色一定,抛下身上的包袱水袋,默默地跟着小旗,快速退了回去。山上的家人,也许是他们没有一哄而散的原因。
不到半个时辰,小六子引着萧夜,靠近了那片低矮的树林;树林外的空地上,萧夜果然看见了一匹匹健壮的高头大马,马背上托着大包小包的包裹。
但是,低身靠近的萧夜,被那包裹上斑驳的血迹,惊得浑身一个哆嗦;父亲生前给他讲述的一些事情,他哪里能忘得掉。
这时,七八个满嘴油亮的鞑子,头戴灰色毡帽,身挎长刀弓箭,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树林,期间两个鞑子的手上,马刀上还滴着猩红的血渍。
来不及考虑,萧夜扭头冲着小六子低声喊道,“小六子,你赶紧往回跑,我打上一箭就退,”说完,人已经冲了上去。
要是让这些鞑子骑上马,萧夜再能跑也是两条腿,和马比拼体力?还是算了吧。
萧夜头也不回的背影,让小六子面色涨红,定定地瞅了眼那几个鞑子,拧身飞快地跑了。
“哈,狗鞑子,看箭,”扑上近前的萧夜,沿着荒草摸到三十步外,耳边已经能清楚地听见鞑子们叽里咕噜的调笑声,遂拉动军弩扳杆,起身抬弩。
干脆地叫骂声,让对面的鞑子们微微一愣,扭脸就看见一个消瘦的少年,端着模样奇怪的物件,和自己怒目而视。
“咦,百户,”有眼力的鞑子,瞧见萧夜身上的战袄,正要惊喜地喊叫,就看见道道寒光闪过,“噗、噗,”连串肉体被击中的生音响起。
饶是有了击杀当面经验的萧夜,第一次面对凶悍的鞑子,也是手里不停地发颤,十支连续打出的利箭,六支竟然被擦身射飞了,剩下的四支,两支扎在了马脖子上,另两支很干脆地射穿了一个鞑子的胸口。
丢下沉重的军弩,萧夜顾不上耳边鞑子们恼怒的叫骂,转身飞快地冲进草甸,沿着崎岖的洼地向北面狼狈逃窜。
“轰隆隆,”身后,马蹄声很快就传了过来,萧夜压低了身子,大口喘着粗气玩命地跑着。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鞑子骑马的速度,骑在马上的鞑子们,手里擒着角弓利箭,沿着依稀可见的土路,很快就越过在洼地里逃窜的萧夜。
连声怪叫的鞑子,犹如在打猎般拉开了距离,操起手里的弓箭,在马背上拉弓,放箭,箭若流星。
“啪啪,”一支支绑着尖头锈铁的羽箭,在萧夜脚下身后,碰碰地扎在地上,就算有蒿草阻拦,那落地的得得声,也是让萧夜头皮发麻。
面前是一个长长的斜坡,过着斜坡,再跑出一里地,就是王虎他们设伏的地方了;深吸了口气,萧夜身子微微直了点,就觉得后背上接连两记重击,在身后鞑子们的笑声中,翻滚在地上。
势大力沉的长箭,五十步内的力道,撞翻萧夜不再话下。
射中了猎物,鞑子们也没了兴致,两个靠的最近的鞑子,收起手里的弓箭,拔出长刀,驱马沿着土路慢慢赶了上来,在这里,他们可不愿意把马蹄给大意伤了。
一头趴在地上的萧夜,从烂草堆里缓过劲,还来不及起身,耳边的马蹄声已经砸了过来,鞑子的马刀也挥动了起来。
“我命休矣,”就在萧夜绝望之际,“嗖嗖,嗖嗖,”连窜的短箭,从距他不远的草甸中,接连打了出来,碰碰地扎在了两个鞑子的身上、脸上,惨叫声连连。
“百户,快走,”端着射空了短箭的军弩,头上缠着绿草的小六子,从草丛中伸出脑袋,大声地喊道。
死里逃生的萧夜,大喜之下,顾不上扭伤的脚脖子,玩命地和小六子翻过斜坡,没入高高的草甸。
又是两个同伴倒下,转眼之间的变故,让远处已经停下脚步的五个鞑子,凶狠地高声叫骂着,驱动胯下健马,再次追了上去,这次,他们可是红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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