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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缺铜,明洪武七年颁布钞法,八年以中书省南京名义发行的大明宝钞,是明朝官方发行的唯一纸/币,该纸/币贯行于明朝二百七十多年,宝钞印框高约30厘米、宽约20厘米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纸/币。宝钞分六等:壹贯、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

但这种纸质较差的纸钞,难以耐久,况且朝廷只发不收,既不分界,也不回收旧钞,致使市场上流通的纸/币越来越多,宝钞泛滥成灾,发行当年就通货膨胀,贬值极快,百姓纷纷弃之。

萧夜不敢去触及宝钞,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但是,他可以去和银号做生意。

大明朝遍及各地的商家银号,不但背后势力强硬,生意地做遍了大明各地,甚至还把触手伸到了域外,但也就是个别的大商户。

刚开始萧夜拿到白楞纸,简直失望到了极点,看不出有啥大用,但当他拿起一张,火光下,无意间看见其上隐约的水色暗花,在光线下若隐若现,顿时惊呆了。

整整一天,他坐在房间里看书,就连天家小姐的拜访,也让小六子推辞了;拿不定主意的萧夜,在梅儿入怀的瞬间,终于硬起了心肠。

为了不再覆辙家破人散的悲剧,为了弟妹、梅儿和那些军户的生命,也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他只能攥紧手里的刀把。

父亲的饷银,一半都是用宝钞发放的,他见得也多了,那种粗制滥造的纸张,和他手里的白楞纸相比,不亚于破纸一张。

而那现兑现汇的黄家银号票银,他看来也不比宝钞坚韧厚实多少。商家银号凭借的,是银票上的密押,对于用纸的改进,也就很难了。

思索良久,萧夜没有去找岳父商议,如果杨田受知道这种纸张的利害,恐怕第一想法,就是要献给朝廷,那他石关屯将来的命运,就不再自己手里了。

梅老大砍向萧夜脖径上的刀刃,没有伤害他的性命,却利落地砍掉了他心里大半的宽容、善良。

晚饭后,杨梅儿回家去了,今晚百户院里照例的汇报没有进行,亲卫们在四周戒严后,一身戎装的小六子,等到了前来拜访的田秀秀。

“田小姐可以进去,你不行,”背挎着火铳的小六子,冷着脸指着田秀秀身边的丫鬟,“百户有令,无关人等,不得进入,”

“我是无关人等?你,神气个啥,不就是个小百户的大头军汉,”脸色涨红的丫鬟小菊,几次出入百户所,也和小六子面熟了,这冷不丁地被挡在外面,自是气的瞪起了眼睛。

不过,小六子还好说话,他身边两个矮个子精瘦的亲卫,倒是面色不善地按上了腰间的弯刀,这两个背着震天雷皮囊的亲卫,是萧夜从草原上救回来的,听不得外人对百户的不屑。

“好了好了,萧菊你也少说几句,百户这里我也来的多了,你在外面等着无妨,”精明的田秀秀,见今天阵势不对,本想拔脚走人,但转念一想,遂轻斥了丫鬟一句。

“我去去就来,”给小菊使了个眼色,田秀秀嫣然一笑,“小六子队长,我的丫鬟你可要看好了,有了委屈我可是要找你们百户讨公道的,”

“那是,好叫田小姐安心,只要在我眼皮子低下,小菊姑娘不会有事,”大咧咧一侧身,小六子让开了道路,根本不把对面两个田家家卫,看在眼里。

自然,大眼睛机灵的小菊,被他堵在了院门外,恨恨地和家卫等在外面。

一撩裙沙,田秀秀迈步走进了院门,没看见那沉默的坤叔,倒是那对面房间,支起的窗框,一盏昏暗的油灯下,能瞧见萧百户在桌旁饮茶。

深秋萧瑟,晚上天气已经凉了,现在坐在院子里乘凉,那是遭罪,萧夜待客的地方也改在屋里了。

走过院子,“萧百户,田秀秀又来打扰了,”说话间,田家小姐一揭门帘,笑眯眯地进了房间,不给他答应的机会,也是小小地报复了他一把。

“恩,坐,”萧夜没有理会田家小姐的小伎俩,闷闷地应了一声;房间里,一张书桌两把椅子,还有一张简单的火炕,炕上挨墙一个长长的木柜,陈设相当简单。

给田秀秀倒上一杯暖茶,萧夜坐在对面,既没看书也不说话,就是愣愣地看着那生铁油灯,也在消磨着田秀秀的耐心。

一杯暖茶喝完,田秀秀翻着白眼,准备离开这间沉闷的憋气的房间,冷不丁,萧夜幽幽地开口问道,“田姑娘,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你,”

三天来,萧夜面对田秀秀,张口田小姐,闭口本官的,很是生分,也很让田秀秀闹心,今晚的一声田姑娘,让几乎被耗完了脾气的她,脸上微微一动。

“也不知道,萧大哥的烦心事,能不能让秀秀一闻,或许会有解决的办法,”酥轻软浓的诚意,在这个清秀的姑娘脸上浮现,但萧夜并未转移视线,依旧盯着桌上豆大的火苗。

“田家一振而上,或许就此残败,我一个小小的军户,期间是死是活,不占半点的便宜,”干涩的声音,如此言重的言辞,萧夜倒是差异地抬起头,没看见田秀秀有多惊慌。

顶多,是眉角一挑,人家依旧静坐在那里。

其实,田秀秀的心里,已经掀起了阵阵欢喜,多日来的露宿石山,她也不耐其烦,今晚,是来告辞的。

“今夜之事,萧某不会逼迫田小姐应允立下文书,但,”萧夜啪地一声,把一把三棱军/刺,按在桌上,“保密一事望小姐成全,如若田小姐泄露风声,我西门石道也不会坐以待毙,”

“好,秀秀允了,”田秀秀面色微凝,仔细看了一眼萧夜,轻轻颔首,“田家就此是兴是败,不干萧大哥的事,保密一事但请萧大哥放心,”

在她的心里,对萧夜如此的慎重,并未理解。

起身走到床前,萧夜从石枕旁拿出一沓纸,转身交到了田秀秀的手里,“波斯票纸,你可以看看,”把一切的一切,都推到了波斯商人头上,萧夜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不再言语。

拿着几张纸,田秀秀起先并不在意,但捡出一张侧过纸面,灯光下,竟然能看出明显的水印暗纹,顿时浑身一颤,面色煞白。

萧夜都能看出这纸的奥妙,她一个商户家的女子,岂能看不出这期间的利害,巨大的喜悦,随即让她笑眯了眼睛。

“水印纸,南方已经有银号用了梅花暗纹,也不是多大的事,萧百户太谨慎了些,”南方那种掺加了矿物颜料的梅花纸茷,田秀秀见过,昂贵的成本,潮湿易破的缺憾,让她对这硬挺得扎手的纸张,相当的动心。

当然,嘴上不能露出马脚,省的这个萧百户狮子大张口。

“是嘛,你先撕扯几下,”萧夜淡淡地一笑,眼看着田秀秀把白楞纸揉成了一团,也没彻底撕开,“你再看看,”

伸手拿过那张皱巴巴的纸,展开,对着油灯的火焰,直接就凑了上去,好半天,纸张一角开始发黑,十个呼吸后,才缓缓地蜷缩起来,却也没有点燃。

“此种纸张耐撕扯,水火难侵,水印难仿,不知道,田小姐是否有兴趣,”把报废了的纸张放在桌上,萧夜看着目瞪口呆的田秀秀,低声问道。

早已经动了心的田秀秀,压抑着内心的震撼,长长吸了口气,“萧大哥,你不信任我,我难以接手此物,”

“是,比起我那黄大哥,你的诚信我看不见,但他不会介入此物的买卖,一家独占石关屯的买卖,不是我的本意,”黄家对萧夜货物的阻卡,萧夜只能暂时忍耐。

说着话,萧夜从桌上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提笔在发皱的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诚”字,放下笔,默默地看着。良久,他用指甲去刮那墨迹,田秀秀愕然地发现,渗入纸张里的字迹,再用力刮也难以刮掉。

随手把纸张丢进旁边的水盆里,浸泡了一会,在萧夜的示意下,田秀秀捏出纸张,依旧是无法刮掉清晰的字迹。

“那今后萧大哥还有其他的货物吗?”田秀秀小心地把纸张放在桌上,目光流离地问道,田家受到的压力,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拿到这种纸张的销售。

垄断这种银号票纸,念头一出,田秀秀就遏制不住的激动。

“或许有,或许没有,”萧夜皱皱眉,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含义。

沉静的房间里,油灯有些昏暗了,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却是显得清晰起来。

大明朝家族兴旺的重要性,在人们眼里,已经越过了国家概念;田秀秀思索片刻,一抿嘴唇,起身轻轻一礼,却是用的侍妾的躬身礼,让萧夜脑子里轰的一声,嗡嗡响成一片。

“秀秀潦蒲之姿,愿侍奉萧大哥于枕席,望萧郎怜惜,”说罢,田秀秀摆袖熄了油灯,绕过桌子上前两步,走到了萧夜面前。

昏昏然的萧夜,也不知道是如何拥着田秀秀,倒在了火炕上;晕头涨脑间,赤身相见,长枪被引着仓促入巷,娇/啼声中一朵艳丽的血兰花,在枪身绽开。

和一名亲卫守在侧房里的坤叔,躺在干硬的炕上看着外面,透过窗户看见,院里模糊的灯光熄灭,面色突然柔和起来。

夜半,脚步踉跄的田秀秀走了,带走了桌子上的那一叠纸,还有那把三棱军/刺;相对无颜的田秀秀,羞愧之下,第二天清晨就带人离开了石山。她也想不到,自己为何会如此骇人听闻的举动,但事已定局,只能自哀哀怨了。

不给萧夜一个无法拒绝的诚意,那她想在家族里翻身的期望,根本得不到支持。

留在萧夜身边的,是一个精巧的雀形玉锁,一条细细的银链穿过其中,玉锁背面,一个篆刻的“秀”字,还带着主人温酥的体香。

她并不知道,这一夜,萧百户睡得昏天黑地,罕见地没有在凌晨去磨坊,而是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被院里脚步声惊醒的萧夜,躺在床上想了一会,起身穿衣洗漱,身下草席上点点的红痕,他并未留意。倒是那块玉锁,被郑重地收在了怀里。

吃过早饭,带着亲卫去往练兵场,临出门时,瞧见坤叔万年不变冷淡的脸上,一道道褶皱竟然舒展了不少,脚步也轻快了许多;顿时,萧夜面红耳赤地加快步子离去。

神清气爽的小六子,哼着西北小曲,跟在百户身后,让萧夜忍不住怒了,“小六子,你很高兴?”昨晚上好像遭罪又爽快的是自己,不是这个亲卫啊。

“呵呵,百户家有喜事,我这个下属自是高兴,”他这一句马屁,立马让萧百户提高了声音,“高兴好啊,去,练兵场上跑十圈,午饭没菜,”

练兵场上,挥刀舞枪的军士们,对阵操演之余,眼角飘着百户的亲卫队长,沿着场地边缘匀速奔跑,在远处冷脸矗立的百户,让他们更是大声地呼喝起来。

“百户,百户大人,”急匆匆跑来的王大力,带着一个工匠,气喘吁吁地跑到萧夜面前,叉手施礼;没有外人时,萧夜不让他们用跪拜那套,很是让军士们心里暖和了一阵。

“百户大人,江小山在西面洼地里,发现了石炭,”王大力手里拿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眉开眼笑地大声说道,也让萧夜脸上已喜。

石炭在民间做饭、取暖,大明已经盛行,但萧夜没想到,自己的石关屯,也能找到这种富人不屑的燃料。

“在哪里找到的,开采便捷不?”也不嫌手脏,萧夜拿过石炭,捏了捏扔在地上,用脚踩碎了细细查看。

“距练兵场十五里,没有山路,江小山原本是想找些石材,没想到掉进一个大坑,里面发现了石炭,”喜滋滋的王司吏,已经盘算起各家盘砌火炕的用料,此刻距离天寒还有时间。

西北冬季,如果房间里没有火炕烧柴,再没有炭火,那阴潮冰冷的没法居住,萧夜没有注意,但那些工匠出身的军士,早就鼓动着王大力伐木烧炭了。

这下好了,赶在大雪下来之前,储备石炭,石屋里盘了火炕,石关屯老少就能安然度过冬天了。

萧百户喜好不同的石材、矿料,已经在军士工匠们,甚至夜不收的圈子里,暗暗传开了,于是,手下人不辞辛苦地探找,也不意外。

“今后但有外出探矿之事,王司吏要安排两人同行,一挨有事猝不及防啊,”被石炭乐坏了颜色的萧夜,叮嘱了几句后,和王大力一起,在军士王小山的带领下,急匆匆赶向那远处的大坑。

越过练兵场西侧两个秃石山头,翻过几道一人深宽阔的山沟,在枯黄的草甸里行进了两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了一处掩藏在灌木从里的大坑旁。

看着这个深达一丈左右的深坑,萧夜禁不住倒吸口凉气,江小山命大,万一跌落重伤,那是连找寻的人也发现不了。众人见了,也是一阵默然。

看看身边脑袋上绷着药带的江小山,萧夜呵斥道,“无令而出,关押五天,饭食自给,司吏警训,”满脸欢喜的江小山,顿时垮了脸。

“你发现石炭有功,赏粮五石,银十五两,”萧夜拍拍军士的肩膀,战袄下消瘦的肩膀,让他心里不是滋味,“功过各分,你可心服?”

“谢百户大人,职下心服口服,”愕然的江小山,被王大力踢了一脚,随即兴奋地单腿跪地,冲着萧夜就要磕头。

一把拉起了江小山,这个脸色黝黑的匠户,浑然不觉自己曾经遇到的风险,“起来罢,是你应得的,回屯里先去储水池,找老吕头报道,“

看护储水池的老人里,萧夜指定了一个头目老吕,水池边的一间木板草房,也就成了犯禁军士的关押之地,顺便也能监视后山。

“是,”江小山恭敬地退下;萧夜叫过王大力,“安排人手开挖石炭,全力修筑通往这里的道路,独轮车能走就行,亲卫队可以帮助开路,”

“定时安排老工匠,带人外出探查周遭石山野岭,”外出探矿萧夜没想过,但危险太大他知道,只配有少量军弩火铳的工匠军士,运气不会像江小山这么好。

“是,职下晓得,”王大力咳嗽几声,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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