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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灯高挑,百户所后院角落里,高高的围墙下光线亮的晃眼,蜷缩在灰泥地上的两具尸首,就那么丢在原地,地上大滩粘稠的血迹;两只瘦巴巴的土狗就趴在不远处,偶尔抬起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过几点幽绿。
商户们贩卖给王大力的,不但有各种物资,就连鸡狗也带了过来,要不是萧夜担心被进了内贼,或许贩卖些人口也说不定。
看眼前的状况,他的防备是对的。
百户所里养着的几条土狗,看起来模样没多少气势,但看家护院可是亲卫的好帮手,就说这次,要不是狗先叫了起来,说不得巡逻的亲卫得多死伤几个。
两把锋利的腰刀没有印记,尸首身上普通的黑衣,就连长相也相当平庸,没搜到任何外物。站在近前瞄了几眼,萧夜不再去看那破烂的死尸,很快就去了医馆那边。
来者是避开了堡墙那边家卫队的巡视,瞅着空隙进了堡里,没想到刚刚翻进百户所高墙,就被在黑暗中的土狗发现了。
亲卫一死五伤,要不是身上都有了贴身的防护衣,恐怕这一小队的亲卫,连拔枪的机会也没了,看望过伤者的萧夜,回到百户所时,脸色阴沉如墨。
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杀掉自己的人,不用说,要么是恨不得自己去死,要么还是盯在了那波斯人货物的份上。
前院厅堂里,萧夜坐在椅子上,眼珠子盯着桌上的灯烛,心神不定,就连匆匆赶来的王大力、王梓良等人,也不顾上打招呼了。
脑海里突然出现的资料,让他心神摇奕下,竟然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今晚的自己,脑海里,闪现的意识中竟然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后勤主官,而且,只不过是七个后勤主官里的一个;还好,剩下的六个芯片,因缺少几种稀有原料,恐怕加工中心已经拿不出来了。
但随着后勤主官职务的出现,加工中心的民品目录里,再次出现了一个石磨,丁字号石磨。
这种石磨的功用,萧夜大致看过后,已经是毛骨悚然了,尽管他眼里掩藏不住那份震惊,但还是镇定地退出了画面,面色淡然。
愣愣地盯着烛光,萧夜已经无法掩饰心里的惊恐了,神情带着一丝呆滞,在王大力几人看来,他是被今夜突如其来的刺杀,惊得有些失措,倒是没想到其他。
见萧夜安然无恙,还在失神地发呆,最后来到百户所的辛濡林,沉吟片刻,低声招呼了其他人,去到了外面守着。
“初级军品,竟然是给仆从武装使用的,中级军品,是给后勤主官的附属武装配给,还有那高级军品,竟然找不到使用者,斯,”
“初级军品里,多了一种药剂,倒是用处极大了,”
这甲字号石磨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想起坤叔临死前的话,萧夜心里冰寒一片,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
程序严重混乱的加工中心,突兀地给出了这般的信息,让萧夜看向自己手腕时,忍不住目光发寒;左腕上那带着细微伤疤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灰色的的图案。
铜钱大小的一个五角星,这样简单的纹身,在昏暗的烛光下,看起来很是普通,但萧夜脊背上,赫然浮现出一层阴凉的细汗。
要不是今晚出现的两个黑衣人,他或许会把脑海里的这股信息,当成了一个噩梦,远远地避开不再触及。
这次是两个人,下次会有几个,五人?五十人?还是五百人,但无论如何,他下不了决心。
“苍,”一把拔出腰间的狩猎刀,面色狰狞的萧夜,右手握刀,死死盯着自己的左腕,嘴角抽搐几下,就想把那微微鼓起的五角星,一刀划开。
锋利的刀刃带着凉意,即将斩在皮肤上时,萧夜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是怎么也握不住刀柄了。
潜意识里,他能察觉到,要是不管不顾地剜出那块啥的芯片,或许那个被他寄予了无限希望的甲字号石磨,会就此消失;甚至,那石关屯也会随着石磨的消失,被炸成一个巨大的石坑。
“是机会?还是被奴役?是远遁逃亡,还是借此壮大实力,哪怕被奴役也认了,”交错矛盾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翻滚,刀尖在烛光下闪着淡淡的寒光。
“啊,夫君,你不要做傻事,”随着一声惊呼,梅儿和田秀秀,脚步踉跄地跑进了厅堂,脸色惨白地跪在了萧夜面前。
迷茫中的萧夜,耳边妻妾地悲切声,让他顿时清醒过来,目光渐渐清冷之际,“当啷,”狩猎刀掉在脚下。
“夫君,你走之前,别忘了我们三个,”泪如雨下的梅儿,伸手抓过沉甸甸的狩猎刀,紧紧抱在怀里,低着头不住地摇首。
看看梅儿发髻上的那支铜簪,萧夜心里微微发酸,百户所账上有着万两现银,库存大量物资,但三个女子没有伸手去要,而是默默地守在自己身边,吃穿简易到了恍如平常军户人家;这份感情他舍不得,也无法放手。
“哎,”心里长叹一声,萧夜起身走到两女面前蹲下,伸出双臂抱住了她俩,“就算是被奴役,老子我也要看看,倒地是哪方的神仙,在这里想要干点啥的名堂,”
拿定主意的萧夜,好言相劝哄走了两女,但是那把狩猎刀被梅儿直接拿走了,她说啥也不会让萧夜今晚带刀在身。
坐回椅子,萧夜稳了稳心神,冲着大厅外沉声道,“几位,都进来吧,咱们有事要干了,”
把外面候着的几人叫了进来,萧夜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墨汁刷刷写了两张纸,直接就开始发布任务。
“王梓良,这是一份药品清单,上面的药材有多少买多少,多多益善,三倍价钱购买,可以告知所有商户,联系碎石堡黄富贵,”
“王叔,通知崔红原,安排人跟着刀子去拉货,今次的货物沉重了些,小心别伤了手脚,刀子你带人帮手,”
“三省兄,让苗必武的家卫队派出得力人手,明天,哦,也就是今天下午,护送几辆马车去鹰爪堡,在那里再设一个磨坊,”看看外面的天色,萧夜脸色冷漠,“左石的家卫队会出人手护送,”
“通知鹰爪堡刘水合,沿途接应,”
他这般严肃的神色,在以前是很少见到的,四人心知不敢大意,遂正色应了百户的军令。
王梓良接过萧夜递来的信纸,抬眼看去,上面写着的中药材,不但种类繁多,数量听百户的意思,更是来者不拒。
人参黄芪柏树山药甘草大枣蜂蜜鹿茸巴戟天补骨脂益智菟丝子沙苑子杜仲续断当归熟地黄何首乌白芍枸杞子百合麦冬天冬石斛玉竹黄精墨旱莲女贞子,这些药材他听说过,不外是大补补血补阴之药。
但是第二张纸上,写着黄连果,注明必须是石关屯土地庙前的那三棵黄连树,所结的果实,他就看不懂了,也是多了更好。
至于最后的藤草毒刺,让王梓良直接就瞪圆了眼睛,他现在才知道,那毒刺竟然是一种药材,好家伙,百户连这都清楚。
石关屯土地庙前的黄连树,因着早前军户、匠户们的传言,倒是没人敢去树上摘那大把的果子,去年到现在,树上的果子结是结了,却是没有掉落的,这种情况,令土地庙里的香火节气时更加旺盛了不少。
第二天晌午,当鹰爪堡派出的阿蛮马队,远远迎上了马道石堡派出的队伍时,就连一贯见怪不怪的阿蛮,也对一百多武装家卫,护送的两辆马车,新奇不已。
不过他只是刚刚新晋的五十人长,手下的鞑子骑兵,绝大部分还没脱离百户奴隶的身份,只能压下好细心,谨慎地护送了马车回到鹰爪堡。
王大力奉百户所军令,已经在马道关卡那边,竖起了收购中草药的告示。
而王梓良也通过信哨,让张子长派人通知碎石堡的黄富贵,开始大量采购那近三十种药材;那土地庙前的黄连树,张子长上香贡拜后,亲自爬上去采摘上面的果子。
至于藤草毒刺,只要马道石堡里的石家商铺,发出购买告示,自有清闲的老军户、匠户,小心翼翼地在堡外的荒地里,挥舞着镰刀开始收集了。
鹰爪堡,苗必武和左石带队,把两辆马车送到堡里后,留下一个匠人,马不停蹄地返回马道石堡;刘水合监督着十来个健壮的家卫,把一块块弧形的长条,搬进了堡里新选的磨坊。
这间紧靠暗道出口的地下磨坊,地方不小,长宽十五步有余,一人多高,但里面湿乎乎没有光线,一直空着。
百户在信哨里交代过的,必须选一间不起眼不常用的房间,守卫还要方便严密,刘水合在黄汉祥的建议下,遂就选中了它。
在百户派来的匠人招呼下,家卫们把弧形长条运进了丁字号磨坊,相互衔接的长条不知是何种原料打制,看起来黑黝黝结实无比,拿在手里更是沉甸甸需要两人抬着搬运。
组合好的长条一层层垒起来,在磨坊里如同一个圆形的粮仓,直直有一人多高,怪异的是,里面中空的这个所谓石磨,没有封顶,没有开口。
“好啦,干完活大家都出去吧,”打理完手上的活计,匠人嘴里嘀咕几下,招呼着大家出了磨坊;他也不知道,这种百户口里的石磨,应该做何用处。
看起来,根本就像是给小孩玩耍的物件嘛。
风灯被拎着出去了,房门关上,陷入黑暗中的磨坊,这个不大的黑色圆形粮仓上,微微几道蓝光,地底下从丙字号石磨延伸过来的几根管子,再次和这个模样古怪的家伙连接上了。
守在磨坊外的两个家卫,没想到一门之隔的房间里,那个圆形的粮仓,这时已经发生了变化,环绕其上的蓝色光弧不断游动之下,这个大家眼里的小巧粮仓,渐渐开始扩大、封顶。
直到扩展到占满了这间石屋,“粮仓”这才停止了蠕动,正对着木门的位置上,显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小门,上面甚至有一个精致的黑色把手。
按着把守推开门,石磨会停止运转,而里面一旦有了原料,关上门之后,除非消耗干净原料,这道门是不会打开的。
就在“粮仓”成型之后,刘水合冒失地闯了进去,拎着一盏风灯,他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急忙跑了出去;不知为何,站在里面黑咕隆咚的,虽然感觉不到闷气,但浑身就是渗得汗毛倒竖。
“这哪叫磨坊,明明是间黑屋嘛,连窗户都没有,”嘴里叨叨着,刘水合去了通讯队的房间,找段大民上报百户去了。里面的“粮仓”不见了,他必须告知百户,其他的不用管不用问,这是百户在信哨里特意交代过的。
“黑屋?哦,那就叫黑屋吧,”马道石堡,在百户所后院的萧夜,已经恢复了常态,听着王梓良的回报,嘴角轻轻一挑,习惯地眯上了眼睛;这个黑屋,恐怕是自己对手最大的恐怖了。
那么,唯一的丁字号石磨,也就不能称之为石磨了,叫黑屋倒是暗合其意。
“传令刘水合,派心腹人手看守黑屋,那些个抓来的鞑子游骑探子,不论死活,以后就关进黑屋吧,其他人等万万不得入内,”
“那些被关进去的鞑子,让刘水合忘了他们,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些鞑子,”不加思索的,萧夜随即发出了第二道军令。
虽然不懂百户军令的意思,王梓良还是点点头,摇着纸扇躬身退出了后院。
黄富贵是在第三天接到萧夜的密信,那个拿着萧夜密信的商贩,是他熟悉的一个行脚商,在他的店里匆匆买了些粟米青菜后,留下铜钱和这密信,一本正经地离开了。
自打见识了西门萧夜的手下,敢于光天化日之下,当道截杀大明官兵,黄富贵就知道,自己是彻底惹上了麻烦,还是有着杀身之祸的大麻烦。
在朋友家里躲了一阵后,再次听到陕西行都司那里,雷正堂将军连带属下,被一起炸的尸骨全无后,黄富贵反倒是镇定了下来;马无夜草不肥,但这毒草吃了可就要了老命,雷正堂就是眉眼不开看错了草料,接过直接就死在了当场。
回到碎石堡,精神气刚刚缓过来的黄富贵,就眼看着清明前来拜祭父母的萧夜,再次遭了灾,就连亲卫也在千户所门外,被当场打死好几个。
萧夜被发往草原部落,老羊口屯堡、石关屯,被锦衣卫风卷残云般清缴,消息传来,黄富贵不认为萧夜能逃过这一道劫坎了。
最后的结果,让他大失所望之际,也隐隐期盼起来,这时候,作为墙头草的好处,让黄富贵很是得意。
指挥使司发布的对马道石堡物资禁令,在黄富贵这种商人看来,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天底下就没有商人办不成的事,他坚信。
果然,没过几天,经过碎石堡外去往马道石堡的商队,渐渐多了起来,带回来的消息,让黄富贵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商机;那处在草原鞑子掌控中的马道石堡,不但在马道上设了关卡,竟然还出现了大量的火/枪手。
半个多月来,黄富贵一边囤积着各种物资,一边小心地打探马道石堡的消息,当他得知和这边商户交易的话事人,竟然是原先石关屯的王司吏,他彻底明白了。
那些鞑子很明显是和西门萧夜有了交道,或许关系还相当不错,否则的话不会让明人出面经手生意的。
那波斯货物鞑子能搅合几分,黄富贵不愿多想,也推测出这是指挥使司,那些大商户们,暂时不再深究西门萧夜的原因所在。
今天,他终于等到了来自北面的消息,转回到商铺后屋的黄富贵,谨慎地关好房门,打开了手心里攥着的密信,一看之下,果然心情大好。
马道石堡那里缺药材,又不去鞑子那里购买,把这大笔的生意交到自己手里,顿时让黄富贵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当然,出了这间房门,再猛烈的激动也得给理智让道。
他依旧看不好西门萧夜的将来,但绝不会妨碍挣钱的大好商机。
这么多的药材碎石堡里搜集不易,不过萧夜开出了三倍的价钱,足以让黄富贵动用鸽信,火速通知甘肃镇里的商铺,连夜开始采买各种中药材。
“彭、彭彭,”鹰爪堡东面的磷石采矿点,远处响起纷乱的枪声,让埋头挖矿的匠人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张目向草原深处望去。
这不知道是多少次了,阿蛮的马队,配合着巡逻的斥候小队,打散了一股股冒出来的鞑子游骑,不论死活,绑在马上直接就返回了石堡。
果然,很快草原上闪现出一线黑影,上百匹战马拖着淡淡的烟尘,出现在了黄汉祥的视线里。
骑在马上的黄汉祥,扭头冲着匠人们一摆手,大家伙纷纷收拾工具,跳上马,拉着五辆满载的长斗马车,缓缓向西面的石堡行进。
当十几个穿着土黄色野战制服的军汉,带着一大帮皮袍短袄的鞑子骑兵,从匠人们旁边呼啸而过时,引来匠人们阵阵叫好声。
只有稳坐在马上的黄汉祥,冷眼看着那些备马上,捆着的尸首、俘虏,眉眼间微微抽动。
这些死的活的鞑子俘虏,被接连关进了那阴漆漆的“黑屋”里,房间看起来不小,但细心的黄汉祥,就没看见有人往里面送过食水,更别提里面还有死人了。
轮换守在外面的几个家卫,那是刘水合从马道石堡带来的军士,守在那里谁也不许进去,就连黄汉祥靠近了想看看,也被盯着直到离开。
那间房屋没有窗户没有后门,就一个入口,那么,想到此处,黄汉祥浑身一个激灵,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半个月的时间,黄富贵终于向马道石堡,发出了第一批的药材,在经过了两道税卡后,他才知道,为何西门萧夜要开出如此高昂的价钱。
他的动作似乎慢了点,其他的商户、商贩,早就有人把药材开始向马道石堡运了过去。
虽然没有见到萧夜本人,但进入到石堡大门的黄富贵,罕见地被王梓良客气地招呼着,吃了一顿伙房里的便饭,这让他心里更是感激不已。
饭后,私下里塞给黄富贵一块怀表后,王梓良拉着黄富贵,两人躲在一间军舍里,嘀嘀咕咕了好一阵,脸色复杂的黄富贵,还是咬着牙答应了王梓良的要求。
不答应的后果,他难以承受,除非跑回内地不再露面了。
为了挣得萧夜的订单,为了大笔的银钱进项,黄富贵甚至都敢去草原上找鞑子人交易,更别说这较为安全的生意了;不就是把从碎石堡、甘肃镇里的来的消息,及时告给石关屯的总旗官张子长嘛,换上一笔小钱也是不错的。
今天是八月十五,一家团圆的日子,幽静的夜空中,一轮皎洁的圆月,来自草原的清风,裹挟着淡淡的草腥味划空而过。
马道石堡核心区里,孙晓明带亲卫封锁了磨坊一带,刀子则带着两个亲卫,早早地钻进了地下洞道,去了石关屯那里的地下。
丙字号磨坊里,灯火通明,崔红原领着十几个年纪不小的老匠人,把一袋袋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中草药,有条不紊地投进了石磨磨眼。
“哒哒、哒哒,”石磨在骡马沉重的马蹄声中稳稳转动,几十种草药,来自石关屯的两大袋黄连果,还有军户们收集的一袋藤草毒刺,数百袋小山一般的各种草药,被全部送进了石磨里。
一直站在磨坊外静立的萧夜,见里面的匠人们忙完了手上的活计,扭头回了百户所。
孙小明见状,留下几个在磨坊外执哨的亲卫,带着四十几人呼啦啦也回了百户所。自打一个月前百户所来了刺客,萧夜身边的护卫明显增多了不少。
在左石和王猛的支持下,百人亲卫队的军士已经满编,现在可不是挑剔的时候。
“各位,今个是中秋,大家忙了这一阵,百户在石家商铺里备了月饼、果子,各家都有一份,咱们多了一坛麦酒,每家去领了就回去歇息吧,”眼见得百户走远了,王大力不由得松了口气,赶忙招呼大家准备歇工了。
这一阵萧夜脸上的表情,大家都能看出来,那隐隐的怨气,说的定哪个倒霉就给撒头上了,一个个干活做事都精心了很多。
在护卫严密的百户所后院,萧夜带着妻妾,对着供桌上父母牌位上香磕头,忙活完了中秋祭拜后,大家坐在月色下,赏月品茗。
干净的灰泥地上铺了草席,摆上琴案,上面放着一张七弦琴,田秀秀端坐在软榻上,净手后叮咚弹起了胡笳十八拍,虽然高山流水阳春白雪萧夜听得不懂,但是丝弦中清淡的韵律,让他紧张的心情,倒是为之一缓。
三个时辰后,刀子带着两个精干的亲卫,脚步匆匆来到了后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铁箱子。
见到刀子他们来了,而萧夜只是在闭眼沉思,三女知道夫君有事处理,遂招呼了丫鬟回房去了。没有粉妻嫩妾在旁,萧夜舒缓的脸色淡漠了不少,缓缓睁开了眼睛。
“百户大人,刀子缴令,”走到百户身后,刀子单膝跪地,把箱子小心地放在地上。
“起来吧,这一趟辛苦了,”萧夜起身,平静地看着这个亲卫头目,轻轻一摆手,“东西放桌上,”
“是了,”刀子赶忙起来把铁箱放在了石桌上,后退两步站定。
“刀子,你说他们为何要苦苦相逼,逼本官不得不自保,”犹豫不定的萧夜,目光盯在箱子上,轻声问道,却又像是在自语。
“百户大人,那些狗官、商户地主,是见不得咱们能吃饱饭,能穿好衣,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银钱,当然舍不得拿出来给咱们军户,”刀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毫不犹豫地说道,“咱们的弟兄不能白死了,”
“是啊,不能白死了,人作孽不可恕,本官一直记着,记着呢,”腮帮子咬了又咬,萧夜猛地一顿脚,“来,打开箱子,”
在萧夜灼灼目光下,刀子上前,伸手按住了铁箱的搭扣,啪地随手打开;这种新出的东西,萧夜一向是让亲卫出手,他不能因着好奇坏了自己的性命。
他的身后,站着近千号的男女老少,不得不仔细了每一道事物。
看起来不显眼的小铁箱里,密密的方正小隔断,里面插着三十个拇指粗的玻璃瓶,萧夜伸手捏出一个,对着月光看去。
寸长的药瓶里,装满了褐色粉末,看不出有啥的稀奇。
拔掉瓶口的软木塞,萧夜沉吟片刻,“给本官一把刀来,”
刀子随即拔出腰间的狩猎刀,刀刃冲上递了过去;萧夜没有接刀,而是一挥手,食指在刀刃上抹过。
大滴的血液滴进瓶子里,眼看着瓶子里的粉末,眨眼间凝结成一小粒的五角星药丸,萧夜按住了伤口,把瓶子送到刀子面前。
“吃了它,”对于萧夜的命令,刀子连想都不带想的,啪地收刀入鞘,接住了瓶子;赤红色的药丸倒出来,刀子张口就吞了下去。
在萧夜和不远处两个亲卫的注视下,刀子眼珠子圆瞪,脸色涨红地喘了几口粗气,头顶上竟然冒出了丝丝热气,单薄的夏季制服上被狂涌而出的臭汗,很快蘸得透湿。
足足喘息了半盏茶的时间,刀子浑身瘫软地躺在了地上,脸上、发髻间滴落的汗珠,哗哗不停地淌着。
“来人,把刀子带去泡个热水澡,缓过劲来了再过来,”叫过那两个亲卫,把刀子抬走,萧夜看着地上散发着腥臭味的水渍,轻轻点头,“是了,应该没错,”
初级强力药剂,以大量中药材配置,加上两个大活人的精血肉身温养,或者四个刚刚死去的肉身,才能研配出一支药剂;而自己的那滴血液,是给了刀子精神上的烙印。
只要今后他不作出天怒人怨的大屠杀,刀子是不会背叛萧夜的,而如果起了背叛的念头,那隐藏在体内的烙印,会让他遭受极大的折磨,日夜不宁的精神痛苦,最终会将背叛者折磨至死。
所以,萧夜对这种药剂有着极大的戒心,也是他犹豫着是否使用的障碍。他担心不知道哪天,自己也会被人指着吞下这种五角星药丸。
但刀子那无心的一句话,让萧夜豁然醒悟,是的,没有了生命,谁给冤死的弟兄们报仇,自家背负的仇恨还没有报得沉雪,那还有啥担心的,只要能活下去比啥都好。
独自坐在后院的石桌旁,萧夜喝着凉茶,沉静地看着天上的圆月,直到一个时辰后,当院门口那清瘦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眸中时,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换了一身干净制服的刀子,神采奕奕地站到了百户面前。
“碰、碰,”后院里四根竖在地上,小腿粗的木桩,被挥拳扫过的刀子,一口气砸成了两截后,兴奋不已的亲卫头目,跑到高墙下的空地上,举起一百斤的石锁,上下翻飞地呼呼扔了几下,这才咚地丢在地上。
王大力已经按照百户的命令,让匠人们用灰泥、铁条,打制出了九个大小不一的石锁,从一百斤到九百斤,沿着高墙脚下摆了一溜。
“百户大人,属下现在起码有一百五十多斤的力气,多谢大人赏赐,”快步跑到萧夜面前,刀子面部红气不喘地双膝跪地,碰碰叩首道。
用过药剂后,刀子不但力量暴涨,就连视力、听力也大为敏锐,夜色下百户脸上浓郁的笑意,他看的清清楚楚。
“起来吧,自家弟兄,以后不用这般大礼,只要记在心里就行了,”
笑呵呵的萧夜,上前一把拉起了刀子,“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可,听见了么,”刀子现在具备的力量,应该有一百三十多斤左右,等过几天适应了这种突增的力量,他的力气会稳定在一百七八十斤左右,这是萧夜通过脑海里资料晓得的。
也就是说,刀子增加了足足百斤的力量。
“是,谨遵大人军令,”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刀子,使劲地点着头,目光中灼热的忠诚,让萧夜那点忐忑的担忧,彻底消散。
男子汉大丈夫,站着顶天坐着镇地,犹犹豫豫的算个啥。长吐一口浊气,萧夜眼神豁然清明,浑身气势为之一振。
“你们小队本官再给十三支药剂,孙小明那里,给十四支,今晚大家就用了,”刀子成功晋级为一阶军士,让萧夜豪情大发,下属实力的增涨,对于他的意义,可不仅仅是多了一些大力士,这里面的影响绝对会在家卫队里产生震撼。
他要的,就是这般的结果。没有了忠诚的属下,他距离身死家破旧不远了。
剩下的两支药剂,是他自己今晚要用的。
刀子走后,萧夜拿着两支药剂,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打发了亲卫给木桶里倒满了热水后,他关上了房门,独自留在了房间里。
没有滴入鲜血的褐色粉末,被他接连倒入口中,伴随着一口温水吞下后,萧夜的腹腔里,燃起了股股火焰般的热流,飞速地向四肢流窜。
拔下衣服,感受到了刀子那般难受的蒸烤,萧夜一屁股进了木桶里,咬紧牙关任由浑身上下腥汗横流,脑袋仰靠在桶沿上,最后也瘫倒在了热水里。
要不是亲卫把热水只到了一半,或许萧夜会被直接呛死在自己的书房里。
渐渐温凉的热水,把萧夜身上留下来的汗渍,混合在了一起,不过,他那精壮的身躯上,骨骼肌肉倒是没显出异常。
清晨,石堡里除了巡逻的家卫,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
百户所后院里,萧夜随意挽了发髻,穿着土黄色的野战制服,脚踩军靴,正在空地上摆弄着石锁;两百斤足重的石锁,被他不时高高扔起,下落后轻巧地翻腕拿住,再次抛起。
守候在四周的亲卫们,因着昨晚的执哨,没有享受到初级强力药剂,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百户,一个人拿着硕大的石锁,在那里尽情地练着体力。
原来,那些灰泥打制的石锁,不是放着看来的。
两百斤的力量,加上本身七八十斤的力气,此时的萧夜,浑身爆满的劲道,要是不发泄出来,那憋屈坏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一次次地抛甩着石锁。
“看来,得让王叔他们给打制一些重刀,五十斤上下最好,”一边尽力把石锁抛向高处,萧夜一边想着制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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