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朝生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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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父子，老头子叫顾灯明，中年人是顾盼风，就住在附近山谷小村中，村子平时很少与外界接触，这次是因为进城交易些用品才出来的。

林荆听到山谷，不由眼中一亮，与尊无忆交换一个眼神。

转眼见两人掏出两个糯米饼，林荆撕下半只野兔递给两父子道：“不如尝尝这只兔子。”

两父子慌忙摆手，老头子道：“今日得小兄弟让我们在此落脚，怎好再要你的食物。”

两人神色坚定，尊无忆捅了林荆腰间一下，指了指两父子手中的糯米饼，林荆当即领悟，笑道：“这只野兔很是肥大，我一个人怕是吃不完的，说实话吧，我是想要跟两位交换一些糯米饼。”

“糯米饼？”两父子低头看了手中干巴巴的面饼一眼。

“没错，这兔肉就这么吃了有些单调，糯米饼夹兔肉，不是更好一些。”林荆微笑道。

两父子也闻到兔肉香味，犹疑了一下，拿出几块糯米饼来，原本打算是换他们半只兔肉的，不过两人死活不要，只要了半条兔腿。

“君子国人好让不争，这两人有九成可能就是君子国遗民。”尊无忆见此在林荆耳边吐气说道。

林荆微不可查的颔首，然后向老者问道：“其实小子这次出门是为寻一种草药，两位既然是本地人，可听说过薰华草？”

两人闻言有些意外，老者点头道：“薰华草在我们山谷中遍地都是，每天日间生长，就像铺上一层紫地垫一样，所以我们那里叫做紫毡谷。薰华草确实有治病活骨的功效，外界一向不知，想不到小兄弟也听说过。”

薰华草林荆也是从尊无忆口中得知，薰华草是君子国象征般的草药，朝生夕死，他处无法生长，而每夜薰华草死后，草茎上会长出伴生植物，那就是醉晚花，此花若不采撷，朝阳升起时就会被薰华草枯死的草茎吸光精华，再度长成薰华草。

林荆之所以提薰华草而不说醉晚花，那是因为薰华草是灵药，而醉晚花却是迷幻人心的邪花，上古时只传说君子国有薰华草，不提醉晚花，就是怕有人利用这些邪花为非作歹。

“就算他们不是君子国的人，你这次目的也能达到了。”尊无忆在旁说道。

林荆脸上难抑喜色，他来寻的本来就不是君子国，而是醉晚花，还有曾经使用过醉晚花的人。老者两人的小村既然有薰华草，那么还能没有醉晚花吗？

老者见他喜色，不禁提醒道：“薰华草虽是灵药，但是朝生夕死，还未带出多远，一等天黑就会枯死，怕对小兄弟没有多少帮助。”

林荆高兴道：“多谢大爷提醒，小子只要寻到就可，小子冒昧，不知两位可否带小子去寻这薰华草？”

老者爽朗道：“这有何不可，小兄弟喜欢，可以在老夫家里稍留几天。”

“如此多谢两位了。”

。。。。。。

天明时，林荆跟着顾灯明父子来到山脉外围的一座山谷里。

山谷周围树丛茂密，入口处是被树枝绿叶遮挡的山洞，相当隐秘，但也只是居住环境如此而已，村子里面的人却并不排挤外人，林荆到来反而受到热情的招待。

这里的人都不算富裕，因为为人太过礼让，做买卖时，卖主拼命压价，买主拼命抬价，所以虽然附近有不少灵药供他们采集，却被城里的人经常敲诈，每次不亏本已经算不错了。

不过这些年好了些，每次出外交易，都是顾灯明负责的，他与其他村民不同，虽然也是礼让，但是却懂得分辨货物价值，为人精明，被人敲诈的情况很少。

而林荆也终于见到了那朝生夕死的薰华草，果然如顾灯明所说，山谷遍地开花，眼睛所望处就像一块紫色地垫铺下，房屋村民都置身于紫色的海洋。

“真美！”林荆赞叹一声，尊无忆也是眼泛流彩，紫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此时看见这一片紫色海洋，脸上也显出了迷醉，眼中带着追忆。

顾灯明的家不小，应该说整个村子就没有一间屋子是小的，而且一砖一瓦都埋藏着岁月的沧桑。

白色石墙上写满绚丽的纹路，林荆坐在顾家的院子中仔细辨认，却是描述上古时候一个安逸和平的国家景象。

“这些房子是太初建造的。”尊无忆拿起研磨好的薰华草敷在林荆手臂的伤口上，抬头见林荆不停看着建筑花纹打量，突然说了一句。

“太初？”林荆微感惊讶，他已经肯定这个村子的村民就是君子国遗民了，但是却想不到这些古老但是历经千年而不倒的建筑与太初有关系。

“灭人国家，毁人家园，损人神明，却又为人寻地建屋，当真是世上最虚伪的神。”尊无忆冷笑，可是眼中却全无笑意。

“什么？毁灭诸族的不是无尊神吗？”林荆更加疑惑，也不相信尊无忆说的话，魔教以无尊为唯一神，而太初是打败无尊的神明，作为魔女，尊无忆中伤太初，太正常不过了。

尊无忆没有再多言，敷完药后，将林荆的衣袖拉下，难得的安静坐在林荆身边，眼中透出了沧桑和憔悴。

看得林荆无来由的一阵心痛，吃惊之下马上定住心神，不敢再去看她，只是暗道了一句：好厉害的妖术。

“爷爷，爷爷，你回来没有。”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奶气奶声的童音，一个四五岁的小女童扎着冲天鞭子，正艰难的爬过对于她来说高高的门栏，小脸蛋红扑扑的，粉嫩可爱之极。

在她后面跟着一位妇人，慈爱的跟着小女孩，不过却没有上前帮忙，让小女孩自己一个人迈进门。

只是小女孩一进门，就看见坐于院中的林荆，兴奋的小脸蛋马上露出怯生生的表情，迅速回头躲到了娘亲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瓜偷偷看着院中的陌生人。

那妇人见了林荆也是一愣，不过旋即盈盈一礼，道：“想必这位就是林小公子吧，奴家这厢有礼了。”

林荆连忙起身抱拳道：“见过顾大嫂，今天冒昧打扰了。”

“小悦，你看谁回来了。”顾盼风这时从屋子里走出，高兴地冲小女孩张开了双臂。

“爹爹。”小悦儿欢呼一声，踏着小步跑向自家父亲。

只是屋内又有人走出，小悦儿见了马上改变方向，走到了顾灯明面前，欢喜叫道：“爷爷。”

顾灯明呵呵笑着将小悦儿抱起，而被老爷子瞬间击败的顾盼风马上垮下脸来，眼神幽怨地看着在爷爷怀里撒娇的女儿。

敲门声响起，只见洞开的大门外站着一位神情焦急的中年儒生，看见他，顾灯明的脸色也是一正，放下孙女迎出门外，与那中年儒生交谈了几句后，转身对顾盼风说道：“为父出去一趟，你好好招待林小公子。林公子恕罪，老夫有事要办，怠慢了公子了。”

“老先生请便。”林荆笑呵呵的抱拳。

顾盼风在父亲面前秉承孝道，有外人在，一向都是不太说话的，此时父亲离开，便也放松下来，对林荆请道：“已经备好饭菜，林公子请入内。”

顾家屋内装设可以看出外界的痕迹，应该是顾灯明父子经常外出与人交易，受到了些影响。

一家人准备了一只烤鸡，放到林荆案上，至于顾盼风一家三口，都是普通米饭和青菜，村里的人一向清贫，这次有客人也是下了狠心，宰了只母鸡，以免怠慢客人。

林荆见此微愣，转头发现小悦儿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桌上的烤鸡，嘴角有晶莹水光闪烁，憨态可掬。发现林荆正在看她，小悦儿连忙挪开目光，不过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还是忍不住的不时偷看。

林荆微微一笑，拱手赔罪道：“承蒙顾大哥好意，只是今天乃是初一，某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斋戒，浪费大哥大嫂的心意了。”

顾盼风夫妇略感意外，以为林荆不好意思，只是听他理由，却又恍然，很多信奉神明的善众都有初一十五斋戒的习惯，想来林荆就是此类信众了。

“原来林公子也是太初信众，这倒是某疏忽了，娘子将这肉食收好。”

顾大嫂收起烤鸡，向厨房走去时，小悦儿的一双眼珠子亮晶晶的跟着娘亲手中的肥鸡移动。

林荆闻听顾盼风之言，意外道：“顾大哥也是太初信众？”

顾盼风目露崇敬道：“祖宗当年受到灭族之灾，幸得太初大神救助，才能留下后代，传承至今。我们族人都是太初的信众。”

林荆闻言，看了眼屋外，尊无忆还在看着墙壁的纹路发呆。

果然魔女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林荆看似随意问道：“紫毡谷与世隔绝，但是要置办日常用品实在难了些，谷中人就没有想过出去外面走走？或迁移他处？”

顾盼风神情一肃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乡，祖上有言，除非太平重临世间，子孙都不可搬离山谷。”

随后，言语放松道：“不过，出去历练倒也无碍，每过几年就有人想要见识一下外面世界，只是出去的人十之八九，都不见回来。外面……太危险了。”

“果然有人出去过。”林荆心中暗道，转而问道：“那么不知这些年可有人来过谷中作客？村民看见我都很是热情，又好像充满了好奇。”

顾盼风笑道：“很多年前还有人进来过，这些年倒是没有，毕竟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事物。”

而且没有人带路还很难发现这里有个村子。林荆暗中补充了一句，不过他知道村子里的人并没有刻意隐瞒，只是很少人出去，也很少人有兴趣问起而已。

这就稍微缩少了范围，带出醉晚花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君子国遗民。

之后林荆旁敲侧击一番，知道了几位外出又回来的族人，而年份最接近当年的只有一位叫做沙影的中年人，据说他的右手两根手指在外面被山贼削断了。

这无疑更加引起了林荆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