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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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林荆微微一笑。

小乞丐想要离开，不过眼睛转了一圈，突然说道：“仇家还没有走远，大哥好人做到底，让我再躲避一会吧。事后，我一定重谢。”

“重谢？”林荆打量了他一圈，一个小乞丐，有什么重谢，好笑的道：“如果不介意，就坐下吧。”

桌子只有两个座位，坐在林荆对面的尊无忆闻言马上露出娇艳无比的笑容，款款站起，名正言顺的挤到林荆的座位上。

林荆倒是忘了这茬，顿时浑身不自在。

小乞丐笑逐颜开，拍手道：“大哥真是仗义之人。”

说着便欢欢喜喜的坐下，然后又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偷偷看了林荆一眼，又看向旁桌上摆着的烤肉，肚皮“见机行事”的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林荆越发觉得有趣，招呼小二过来。

满堂客栈龙蛇混杂，小二虽然底气足，但是也不会因为小乞丐的打扮而有所怠慢，他可是见过不少老乞丐转眼间变成大高手的。

林荆笑着望向小乞丐：“你要吃什么？”

小乞丐马上惊喜道：“来只烤肥鸡，一碟猪头肉。”

那小二应了声，便去招呼厨房准备。

林荆也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只是他也曾经历过犹如乞丐的日子，以前也时常胡思乱想，若是妹妹流落街头，恐怕也是过着挨冷抵饿的可怜日子。

或许因为如此，见到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乞丐，无来由的生出亲切之感。

这时有人拿着最新的才俊榜进来，马上就被众人围住，问东问西。

那人衣着华贵，似是贵家公子，只是这些江湖人与他谈话随便，而那贵公子也是气定神闲，有些得意的展开才俊榜，咳嗽一声。

当下客栈便安静下来，那贵公子很是满意，朗声道：“最近才俊榜变化不大，刚刚冒出头的八大世家子弟到处‘狩猎’，才俊榜上的人交手不少，可是终究只是刚出炉的毛头小子，能提升排名的胜迹不多。

倒是雷霆剑楚飞，四处寻找高手比试，上月更在银雪岭斩杀才俊榜第六的天邪魔，排名再次进阶，现在的才俊榜第三。”

此言一出，满堂哇然，有一位眉目清秀的江湖侠女满脸崇拜道：“雷霆剑楚飞，听说嫉恶如仇，出道不足一年，就杀了不知多少邪魔外道，而且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修为和实力，天下之大，有哪个能像他这般。听说他真人也长得十分英俊，真是完美。”

她旁边的年轻男子听她如此称赞楚飞，心中生出醋意，不忿道：“师妹，此言差矣，他斩杀才俊榜前十高手，才排到第三，由此可见第一的御剑飞仙，和第二的乾坤帝子无法撼动，不是他能比拟。而且当初的楚隆窜升得比他还夸张，第一次上榜就是第三，第二次上榜直接第一……”

说到这里，其他人古怪的看着他，你口中的楚隆就是人家楚飞的父亲。

年轻男子也觉得不对，改而道：“不说楚隆，就说近年的吧，你看前代的才俊榜第一烈焰仙子，年方十八就是第一……”

他再次闭嘴，烈焰仙子也姓楚。

说到烈焰仙子，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感叹道：“当年烈焰仙子风姿在下有幸得见一面，惊为天人，到现在依然难以忘怀。那时多少年轻俊杰倒在她石榴裙下，可是那些自负甚高的才俊却无一能赢得芳心，到得今天，仙子仙容貌依旧，实力更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他说到当年才俊时，脸上露出戏谑之色，当年那些将他的自信心和武道之心打得体无完肤的才俊，却被烈焰仙子教训得找不着北，现在听到烈焰仙子的名称，依然心有阴影，他每每想到此处，都觉阴霾尽散，天高海阔，神清气爽。

提到烈焰仙子，不少江湖人露出向往，而且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从朝廷看门狗传出来的消息，也实在让他们震撼。

“烈焰仙子得大道神树所化宝剑，只出一剑，三十七位天人境高手命丧，只有一绝顶高手重伤败逃。一剑之下，有上善境第三重巅峰强者之威！不出十年，巅峰可成！”

一剑之下，有上善境第三重巅峰强者之威！不出十年，巅峰可成！

这句知命先生的评价，让人心神摇晃。

大道神树的传说，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但是这种承载大道的神物，竟然落在凡间，落在烈焰仙子手中。

他们知道上古时候，无尊杀得仙神凋零，乾坤倒逆，但是也无法相信这场灾难中，会连大道的承载体都落入凡间。

能时刻直接感悟天道，触摸天道载体，加上楚香近几年在楚家的潜修，难怪知命先生会说不出十年，巅峰可成。

这也解释了，为何当年横压一代的烈焰仙子，如此泼辣跳脱的性子，怎么会在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归家，竟然安安分分的当一位教习，原来她当年得到了天地间最珍贵的第一至宝。

也不知为何，还未突破的她突然离家执行任务，也因此暴露了她得到了天地第一至宝的消息，现在不知多少上善境的老不死蹲在阳州外，整天等着楚香走出阳州。

如果不是楚家有楚隆，大道本源若是落在其他几个世家中，除了公孙家他们不敢冒犯，早就集结各路强者，打上门去了，就算是有刀神的姬家，他们也不会顾忌。

虽然攻陷一个有八家联盟保护的世家的机会渺茫到近乎不可能，但是也能逼得世家就犯，分享大道至秘。

偏偏就是楚家最惹不得，想要楚隆好好跟人说话，比杀了他还难，而且还有个最为护短的楚绝老鬼，这些老家伙可不想每时每刻，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提妨会不会有一道剑光从虚空而来，砍在自己的屁股上。

虽然想要得到大道本源，但是也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以妨被人知道。

菜肴上来，小乞丐欢天喜地的撕下鸡腿，吃一口猪头肉，咬一口鸡腿，真是神仙不换。

此时听得客栈中人议论，而林荆也听得仔细，便嘻嘻笑道：“这烈焰仙子真是厉害，如果我有这么好的宝贝，我会立刻卖给那些老妖怪。”

林荆闻言，收回目光，看向小乞丐，奇道：“得到这等至宝，不自己感悟？就算你没有学过玄功，整天看着那把剑，也能自己领悟天地之理，修为一日千里。”

小乞丐翻了个白眼：“谁说我不会玄功的，而且我要修为有什么用，拿来一个大房子才是实际，还能有丫鬟服侍，每天吃好的，穿好的。嘿嘿，想想就觉得幸福。”

林荆闻言上下看了小乞丐一眼，他的脸太脏，看不清表情，但是眼神清澈，一时心中酸楚，小乞丐从未享过福气，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同时也颇感意外，想起刚才他钻入桌子底下的身手，不禁奇道：“你学过玄功？”

玄功基本是社会阶层划分的标准，出身越好，修炼的机会越多，要说乞丐中没有高手，那也是骗人的，可是一个小乞丐竟然也会玄功，实在让人意外。

小乞丐说道：“我小时候被一个老乞丐捡到，不然我早就饿死了，他教我玄功，还给我起了名字。”

林荆闻言，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抱拳道：“在下林荆，还未请教小兄弟姓名呢。”

小乞丐放下鸡腿，露出一口洁白贝齿：“我叫虎子，乞丐爷爷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我就会哭，有一天城里来了个玩杂耍卖艺的戏团，他们养了很大一只老虎，说来奇怪，我一看见老虎就不哭了，还整天盯着大老虎看。乞丐爷爷看见我喜欢老虎，就叫我虎子。”

林荆好奇问道：“那现在那位乞丐……爷爷呢？”

突然，他的小脸垮了下来，失落道：“爷爷喜欢喝酒，后来有一天，爷爷喝醉了酒，躲在一辆牛车里面睡着了，被牛车拉出城，我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到，那时候我只有八岁，再没见过爷爷了。”

“咳咳……”真在喝茶的林荆差点喷他一脸，本以为悲伤的故事，竟然是这么滑稽的结局，一个修炼玄功的武者，竟然因为喝醉酒被牛车拉走了？

林荆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尊无忆也是笑出眼泪，趴在林荆肩上笑得浑身乱颤。

虎子马上就不高兴了，凶巴巴的瞪着他道：“你还笑，人家这么可怜，你有没有同情心。”

林荆闻言，努力止住笑意，可是那憋红的一张脸，更让虎子牙痒痒。

这时客栈中的江湖人从楚香的事情绕回来，又谈到才俊榜的变动，那位贵公子喝杯茶，清了清喉咙道：“这次才俊榜，除了楚飞，还杀出了一匹黑马。二月十六日，丰州阎罗手周康百岁大寿，一青衣少年独舟而来，在众天人境高手环视下，剑杀百重浪阮略经和秃头驼子，事后飘然而去。”

他看了众人一眼，略微负手道：“你说，他一个只得太玄境的小子，为何要去阎罗手寿宴刺杀两位天人境高手？”

一五短身材的江湖人不满道：“方公子，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说这人是谁？”

那位曾经倾慕过烈焰仙子的书生笑道：“这事早已传遍江湖，那位少年杀两位天人境高手，只为一位见过几面的女奴。”

“只为女奴杀人？而且杀的还是高他一个境界的天人境高手？这人是个疯子？”一些未听过此事的江湖人甚是讶异。

那位崇拜楚飞的女侠却是哼了一声：“你才是疯子，这位寒江剑客也是我辈敬仰之人，敢为一位不算熟悉的女奴执义，越阶杀天人境高手，此种至情至性的人，比那些满口仁义，实则藏污纳垢的正义之士胜过不知凡几。”

他们这些江湖人，多是出身卑微，甚至有奴隶之后，偷学玄功出走的，谈起寒江剑客，也是满心敬佩。

“青衣孤舟来，一剑渡寒江。寒江剑客这一剑当是晨钟暮鼓，敲醒不知多少人。”贵公子既是崇敬又是惭愧道：“家中圈养奴隶过百，平时在下也待之如牲畜，听闻此事后，方才惊醒，这些也是有父有母的人啊。家中我无法做主，也只能尽力善待他们而已。”

众人感慨片刻，有人心急问道：“那这位寒江剑客，排名如何？”

说到这里，贵公子再次兴致勃勃：“排名二十三。”

“这么高？”不少人震惊，光是刺杀阮略经和秃头驼子，应该排不到这个位置的，难道另有战绩？

果然，贵公子缓缓说道：“两个多月前，大批高手进青丘探宝，寒江剑客被哭洞另外三位洞主寻仇，借着小须弥腾挪符转移到别处，但是后来，只得寒江剑客一人安全回来，而经过事后查看尸体，你说这么着？”

这句话马上吸引所有人注意，贵公子很满意效果的道：“三位哭洞的天人境高手，都是一剑毙命！”

“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剑毙命！果然不愧是一剑渡寒江！

“可惜，对于这位寒江剑客的出身，无人得知，只是知道他与当时在青丘的烈焰仙子等楚家人还有掷山狂徒相熟，除了年纪轻，姓林，爱使一把厚重黑剑，其他事情都没有外人得知。”贵公子摇头叹气道。

角落里的虎子听到后，马上对着林荆哼哼道：“听到没有，寒江剑客专为我们这些小人物出头，看你就会欺负我这个小乞丐，小心寒江剑客的重剑哪一天就放在你脖子……上……”

虎子原本还想吓唬一下可恶的林荆，突然看见挨着桌子立着的无名铁剑，白布包裹，只露剑柄，剑身的宽度，可比他的小身板宽上不少。

小乞丐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刚刚说你姓什么？”

林荆夹起一块猪头肉，微微笑道：“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