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老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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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台道观是人贩子的窝藏地，里面的道人全是拐卖人口的人贩，这件事在天亮之后，传遍全城。

在此之前，林荆走进画园，这时天未亮，但是画园灯火通明，热闹无比。

各家子弟和门派弟子聚集，原本的几间房屋被空了出来，暂时安置那些少女。

世家子弟和门派门人见到林荆，都是恭敬行礼，不说他在才俊榜上的排名，光是一人识破困扰灵台多年的人贩一事，解救了他们的同门或姐妹，就足以让他们尊敬。

林荆现在是贵客，但是也无所事事，葛文丙主动寻了上来，将一叠银票递给林荆：“林少侠大义，救助我等晚辈于危难，这是小小心意，不足以报答少侠的恩情。”

银票的数额是一百，看模样应该有十张，是一笔巨额，不过林荆今天所为，一是为了报仇，二是真心想要解救那些可怜女子，不为回报，便摆手推辞：“葛掌门，在下所为不是为了报酬，只是因为在下的心不安……”

这时尊无忆瞄了银票一眼，轻轻说了一句：“一百两……黄金。”

林荆面不改色，将银票接过：“不过，既然是各位的一片心意，在下推辞，诸位也于心不安，晚辈便厚颜收下吧。”

“呵呵，林少侠年纪轻轻就懂人情世故，实在英雄俊杰。”葛掌门呵呵笑道。

“哪里哪里！”林荆抱拳，手掌死死握住银票。

一百两黄金，十张加起来一千两！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数额这么大的一笔钱。

。。。。。。

想着虎子那个可恶的丫头，将银票揣在怀里的林荆走到几间房屋前的林园，隔着池子看见内里莺莺燕燕，当即停住了脚步，内里全是女子，不好接近。

忽然，林荆看到有两个世家子弟，在另一边看着一间房间指指点点，笑容让人恶心。

那间房间被独立出来，从窗外看去，只有四人，姿色出众，只是目光呆滞，便是那四位沦为杨番四个恶贼玩物的可怜人。

林荆看到这两人的眼神，顿时觉得心里不舒服，眉头刚刚皱起，这时后面却传来一把年轻声音。

“林少侠。”

林荆扭头，见到的是徐丰食那张普通却友善真挚的笑脸，在他后面徐老爷躺在躺椅上，孙女徐无忧亭亭玉立，伺候在旁。

“林少侠救命之恩，无忧无以为报，必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徐无忧盈盈一礼，感激道。

“徐姑娘客气了。”

丰衣足食，衣食无忧！从孙子孙女名字可见，徐老爷愿望倒是简单！林荆还礼后，向徐老爷抱拳道：“徐前辈。”

徐老爷和蔼一笑：“小友可否陪我这个老头子散散步。”

林荆笑道：“这是晚辈荣幸。”

“丰儿，你父亲忙着，去帮他打下手吧。”徐老爷挥一挥手，徐丰食便恭恭敬敬的答应一声，退向不远处安排联系少女们家人事宜的亭子。

徐老爷缓缓站起，由孙女扶着，向房子后的竹林走去，林荆偷偷拉了又在发呆的尊无忆一把，跟了过去。

尊无忆自从见到灵台山密室里的四个字，便一直魂不守舍，开始还能装作没事，可是接下来的半个夜晚，却终是发呆。

林荆倒是好奇，但是也不好意思问，如果惹得她突然发疯，徐老爷在此也没有用，定会血流成河。

四人走入竹林小道，鹅卵石铺地，两旁竹子每隔一丈，就挂着一个黄灯笼，灯火不太亮也不太暗，刚好融入月光。

此时外面的嘈杂声被隔绝，徐老爷才开口道：“伍岳徒可还好？”

林荆豁然抬头，脚步微顿，感受到背后重剑的重量，惊讶的心情很快又平复下来：“前辈看出来了？”

“老夫跟他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年轻人很不错，就是有些一根筋。”徐老爷呵呵笑道：“他的剑，只要见过一次都不会有人忘记的，而且你和他一样，喜欢将它包起来。”

我是不想让人知道跟师傅他老人家有关！

有个怪物师傅是不错，可惜自己实力对于那些真正高手来说还是太弱，还是不要太过招摇。

林荆调整回脚步：“他收我为徒，赐下宝剑，是想要归隐了。”

徐无忧听两人谈话，第一件事就牵扯伍岳徒，不禁惊讶，悄悄重新打量了林荆一眼，想不到这小小少年，会是万年最强怪物的徒弟。

“他本领高强，心怀大志，只是老夫当年就曾言，他改变不了什么，陷入太深，伤到的只会是自己，他要归隐，也是意料之中。”徐老爷似乎跟伍岳徒不只是一面之缘，这两人不知到底谈了什么。

只是徐老爷突然转移话题道：“那些都是可怜人，老夫之前置身事外不理，现在既然插手，总会保她们平安。”

林荆微微一愣，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然后想起刚才那两个偷看四位可怜女子房间的世家子弟，原来徐老爷也是知道的，此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实在不一般，他指的不单只那两个世家子弟，而是整个灵台的世家和门派。

今天他们是被害者，但是平时，他们却是施害者的身份，而且，灵台观经营多年，焉能没有本地顾客。

徐老爷走得缓慢，语气也是不疾不徐，时而咳嗽几声：“灵台观从清名继任观主开始，就做起拐卖之事，只是他们多是贪色，都是在外地动手，掳回观中都会忍不住，因此卖不出好价钱。”

顿了一顿，老人的眼睛望向林荆：“你那位仇人化名入观，劝说了其他三人，这才敢在本地作案。清名三人原本还害怕被发现，可是杨番做事谨慎，不留痕迹，而且本地豪族门派的女子比以前那些资质好了不知多少，贪婪之下，便造成了灵台这几年之祸。”

经过拷问，老人已经知道灵台观这些年所作所为，至于杨番，林荆刚刚已经看过他的首级。

“但，只是其一……”末尾，老人沉默一会，补充了一句。

没错，只是其一！林荆心中重复，要不是事情牵涉门派世家，事情不会闹得如此之大，其他那些不牵涉门派利益的祸害，不知还有多少。

林荆沉默片刻，说道：“晚辈现在力量微弱，但总有一天，等我实力足够……”

一向和蔼的老人打断林荆道：“实力足够？就算实力到达上善境，就算强如伍岳徒，又能改变什么？能覆灭国家容易，但是这里……”老人指了指自己和林荆的心，说道：“却不是实力变强了就能改变的。”

这时两人穿过弯弯曲曲的竹林小道，来到一个湖边小亭里，从这里可以遥望远处各世家门派来来往往，忙碌事后工作。

林荆心中不平，道：“只是事情，只要有人做，哪怕只是沧海一粟，总会有所改变。”

徐老爷双目浑浊褪去，变得清明，呵呵笑道：“改变？老夫也曾经年轻，曾经想过改变，人人都说画中仙乃当世大侠，我也沾沾自喜，时常看不起总是袖手旁观的八大世家，可是一次次所谓的行侠仗义，一次次看见被我所救的被害者，变成施害者，老夫才知道老夫什么都改变不了。”

徐老爷凄然道：“最后落得现在这副模样，才知道无论实力多强，有些事情都是无法动的，若是动了，随时会覆灭在这浪潮之中。”

林荆终于变色，徐无忧也是俏脸微紧。

原来如此！徐老爷天才绝艳，能从山沟小子变成盖世大侠，可见为人之谨慎，就是如此，在突破上善境第二重这般紧要的事情，竟然会被魔教强者杀上闭关之处。

若是没有人透露出卖了他，他闭关的地方，魔教的人如何得知？

这就是试图改变的结果？画中仙不再是仙，伍岳徒选择归隐！

“爷爷……”徐无忧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伤心的握住爷爷的手。

徐老爷目光透着怨恨，透着凄苦，被自己最信任的生死之交背叛，让老人看明白了世间一切。

林荆陷入沉默，突然抬头：“既然一人不行，那就两人，两人不行，那就十人，千人。如果上善境的实力不行，那就变得比上善境更加强大，如果师傅不行，那就超越他，直到以我的意志能改变所有人。”

抱拳，转身！他的路多处断裂，现在也止步不前，但是目标十分清晰，路如果断了，就立木架桥，如果被阻，就斩荆披棘，害怕退缩，在他接受的教育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终究是太过年轻，有气便难平！”徐老爷摇头叹气。

徐无忧轻声问道：“爷爷，就这样让他去？”

徐老爷看着林荆背影离去，感受到他每一步的坚定，拍着孙女的手背，呵呵笑道：“有志气，只朝着一个方向义无反顾的冲，这是年轻人的权力，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