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发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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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锅子看着四周朝自己围过来的这些人，每个人都比自己高大些，而且人数还多，一个个脸上都似乎带着嘲讽与不屑的笑意。

小锅子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妙，但此时前后左右都是人，他想退也无法退开了，既然避无可避，那就不如迎面而上，虽然心中害怕，但小锅子还是挺起了胸膛。

“唷呵，别看小子个子不大，还挺冲的，怎么，不服呀？”王勇狞笑一声，一抬腿就踹到了小锅子的肚子上，将小锅子一脚踹翻在地。腹间马上就印上了一个大大的脚印。

“你们别打他。”小胖子冲上来，护着小锅子，愤怒地对着王勇喊。

“不识抬举，说，你答应不答应写卷子的事？”王勇盯着小胖子问。

“我不答应，如果答应了你，我回去也会被我爹打死的。”小胖子忽然硬气了起来。

“给我揍他。”王勇有点气急败坏。

雨点般的拳头和脚就落了下来，胖子大概是以前挨打多了，有了经验，一见他们冲过来，立即双手一抱头，就地蹲了下来，护住了脸面胸腹，过了一会儿，想想不对，又拼着挨上几拳，冲起来一把抱住小锅子，然后蹲在地上。

小锅子的头被大哥抱在怀里，抬不起来，他只听到那些乒乒砰砰的声音，那是拳脚落在身体上的声音，虽然自己身上也挨了不少下，但他能感觉到，有更多的拳脚落到了大哥的背上。

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小锅子无比郁闷，一早先是被胡师训练得欲仙欲死，接着在镇上又发现两个奇怪的人，追踪了半天也没有追上，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在这里和小胖子一起被人围着揍。

难道今日黄历上写了不宜出行？

难道我今天犯了太岁？

为什么干什么事都不顺？

身体上不断有疼痛的感觉传来，小胖子也疼得嗷嗷直叫，但那些人好象越打越兴奋，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小锅子知道，这些拳脚大部分被小胖子挡住了，这个大哥平时确实有些不着调，但此时他却是在真真切切地保护着自己。

虽然自己一直想解除与大哥的关系，虽然私下里对小胖子的体型也曾有过不满，觉得称这样痴肥的身体叫大哥实在颜面无光，但那是他自己的事，如今，这个他觉得胆小、怕事、痴肥的大哥，却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住来自外面的打击。

这一刻，小锅子忽然想起灾祸发生前，在床下的时候，姐姐也是这样抱着他，那时候姐姐心跳得咚咚响，虽然她自己也害怕得无以复加，但还是先想到的是照顾好自己，先将自己紧紧搂在怀里。后来，很多次，小锅子会回想起那一刻，他忘记了很多细节，但姐姐那温暖的怀抱一直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现在姐姐没有了，娘没有了，家没有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只剩下这个有点傻气的大哥，他正用那肥肥的身躯为我挡着拳脚。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大哥。

小锅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吼一声，从大哥的怀里挣脱出来，冲着最近的一个人一头撞去，将他撞倒在地，然后死命地在他身上踢着。

咚，有人一脚扫在他的肩头，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了两步，左边一个人一拳打来，正中他的额头，小锅子只浑身眼前一黑，随即又清醒过来，而打他的那人，手指发出一声清爽的响声，可能是断了，那人惨叫一声，捂着手斜斜地跳开，边抖着手边不停地吸气。

小锅子此时眼睛都红了，他没有打架的经验，也缺少打架的技巧，只是凭借着一股愤恨之气，向面前的人冲去，抡起王八拳，张牙舞爪地打，随即便被打倒在地，但他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打到后来，他用拳打，有脚踢，用牙咬，瞪着血红的眼睛，嘴里流着血，指缝里也全是血，他抓，他挠，他用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作为武器，即使他只打了别人一拳，自己却被打了三四拳，他也不停止，他的脑子好象停止了思维，眼前的这些人，慢慢地已不再是书院的同学，而是变成了那些杀害家人的凶手，他们狞笑的样子是这么可恶，笑声是那么邪恶。自己原本应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会有一个幸福的未来，但就是因为这些恶人，一切都没了，他成了乞儿，成了谁都可以欺负的人，这些天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的罪，全怪他们，全怪他们……。

小锅子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他疯狂地打着，踢着，发泄着这些日子的不满，象一只凶恶的鬣狗，虽然面对的是体积庞大的对手，但仍然毫不畏惧，张开利齿和尖爪勇猛地扑上去。

自己找他们找了太久，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凶恶，要杀自己的家人，要杀全村的人，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你们一个都别想跑，你们,全是我的敌人。

小锅子疯了，衣服全被撕碎了，到处流着血，眼角裂开一个口子，血顺着额角向下流，糊住了他的一只眼睛，小锅子觉得世界都变成了血色，都充满了狂暴，充满了燥动，他倒下去又站起来，站起来又被打得倒下去。

最后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冲向那个叫王勇的家伙，那家伙像见了鬼一样想跑，但自己一把就抱住了他，一口咬在他的腰间，死死也不松口，肩背被王勇的肘和被拳打得一片麻木，他不管不顾，只是死命地咬，拼命地抱住，嘴里有咸咸甜甜的味道，这种味道很陌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王勇的，但小锅子喜欢。

小锅子感觉有人在撕拉自己的手，有人想扳自己的脑袋，他猛地一甩头，就听到一声惨烈的吼叫，王勇捂着自己受伤的部位远远跳开，小锅子大吼一声，嘴里喷吐出很多东西，有血，有肉，还有衣服的碎片。

小锅子感觉自己的门牙似乎掉了，好多血从门牙那个洞里向外流，他傻傻的笑着，弯着腰，用手支撑着腿，盯着那些人，摇摇晃晃地还想向他们走去，后面忽然有一个人抱着他，他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力大无比，他使劲挣扎，但挣扎不开，他想去咬，头也伸不到地方。他努力的想回过头，依稀见到抱着他的有一蓬乱遭遭的胡须，有着豹头环眼，好象是胡师。小锅子精神一松，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小锅子觉得全身都在痛，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眼睛睁了半天，只能勉强睁开一条小缝，看到一条狭长的空间。口渴得厉害，嘴里依然还残存着血液的味道，腔壁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痂，似乎有许多地方破了，暗暗生疼，小锅子用干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发现门牙果真是没了，舌头一下子可以从那个豁口伸出来，没有任何阻挡，他用舌头舔了一下缺牙的地方，肉肉的，硬硬的，有许多坑洼，很不平坦，哎，没有了门牙，以后啃东西麻烦了，小锅子遗憾地想。

“要是有口水喝就好了。”小锅子使劲咽了口唾沫，那唾沫似乎是一块很有质感的硬块，从喉头慢慢滚过，撕扯着喉咙的每一处。

“呼……”小锅子长呼一口气，转头张望，这是哪里呀？

猛然，他的眼前出现一张肥大的脸，脸上红的，紫的，青的，各种颜色纷呈，一边脸大，一边脸小，眼睛也是乌青一团。

“这是什么怪物？”小锅子一吓，猛地向后一缩，不觉扯到了身体的伤处，直痛得丝丝吸气，眼泪都痛得流下来了，定睛一看，才终于看清，原来是大哥曹曦文。

小胖子一看他醒了，高兴得眉开眼笑，但那副尊容实在难以观瞻，看样子，当时他也被打得不轻，也不知道是肉厚，或者是挨打的经验丰富，或者小锅子把大部分火力都吸引了过去，他居然没受太多的伤。看见小锅子醒了，忙凑过来，笑嘻嘻道：“小弟呀，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水，水……”小锅子用嘶哑的声音说。

“好的，好的，我给你倒。”小胖子屁颠屁颠地转过身去，倒了一杯水，然后又将小锅子扶起身来，将水喂了下去。

那水从喉咙进去，仿佛是清泉流进干涸的土地，小锅子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嘴巴里每一个细胞都开心欢呼的声音，那些水，迅速地融化在嘴里，浸泡着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那么的甘甜，那么的柔顺，小锅子从来没感觉到水是这么好喝，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甘甜冰凉的水是如何从喉咙慢慢流进了胃里，滋润着每一处干涸的土地，小锅子觉得自己前世可能就是一颗快枯死的树，终于等来了雨露，四肢百骸都在快乐的歌唱。

喝完了一碗，小锅子又要了一碗，才心满意足地长呼了一口气。

“我是在哪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小锅子问道。

“这里啊，是胡师的宿舍。哇，小锅子，真看不出来呀，你这么瘦小的身板，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一个人对他们四个，还可以把他们打得狼狈逃窜，真是佩服。后来好多人过来了，想拉都拉不住你，还是胡师上去才把你拉住的。”小胖子兴奋不已，胖胖的脸上泛着油油的光。

“我好象咬人了，他们有没有受伤？”小锅子有点迟疑地问道。

“哈哈，当然了，他们四个人中，一个手指断了，一个人脸被你抓花了，有两个被你咬伤了，最严重是王勇，至少被你咬伤了两三处，腰上还少了一块肉，哈哈，最后他看到胡师来了，居然对着胡师哭鼻子，哭得那个惨，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懦弱过，实在是大快人心，太牛了。”小胖子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小锅子。

小锅子沉默了，他不相信自己能做那样的事，一个七八岁的人怎么可能打赢四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呢，就算是用手，脚，还有牙齿，那也不可能。再说，自从家里发生那事之后，自己一直是小心谨慎，可谓胆小如鼠，觉得什么人都不一定是好人，所有人在正常的脸面之下都隐藏着另一副面容，今日怎么忽然自己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呢，不，那已经不是人了，那是一只野兽，中间的时间已不受自己控制，记忆也似乎停顿了。

天呀，我成了一只野兽。

我，成了一只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