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逃亡之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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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齐感觉自己的头嗡的一声响，似乎头皮被炸开了一条缝。

虽然他见过很多死亡，也曾亲眼看过屠杀，但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一个熟悉的、威武的汉子在面前倒下，而且死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武器下面，这个武器有一个长长管子，还冒着烟，发出霹雳一声响，然后人就倒下了，看不清是怎么回事。曾镖头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一般四五人近不了他的身，那口大刀施展开来，水泼不进，在镖局里至少武功是排前三的人物，云齐自认为和曾镖头对阵，取胜的希望并不大，但在这奇特的武器下面，曾镖头居然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死了。

这，超出了云齐的理解范围。

这，实在太可怕。

云齐觉得自己以前所学的一切，在这武器之下都成了笑话，别人只要一举手，甚至只是动了动手指，你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这还怎么抵抗？

这还有什么希望？

似乎只剩下缴械投降一途了。

“嘿嘿嘿，各位镖师，各位好汉。”那个领头的人将手中的长枪向旁边一抛，一名黑衣人接过，立即从身后拿出一个葫芦，向枪管里倒一种黑色的东西，然后还用一根铁条模样的东西向里杵，又从另一个葫芦里倒出一枚圆圆的黑色的东西，向枪管里塞。云齐恍然大悟，原来这武器一次只能发射一下，然后需要装弹的，心中略略放宽，小心地看着四周，静观其变。

那个领头的对大家大声道：“我们兄弟这次来呢，只为求财，不想害命，大家可别乱动，只要乖乖配合，我保证大家平安无事，但是呢，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将大家捆起来，等我们带着镖车离开之后，如果你们命好，自然会碰到有人解救你们，如果命不好，唉……”

镖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犹豫不决，一位姓王的镖师迟疑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不会害我们性命？”

“你们还有选择吗？”首领用一种戏谑的眼光看过来。

众人无奈，只得乒乒乓乓将武器抛在地上。

立即走过来几个人，手里拿着绳子，口中大声喝道：“全部蹲下，手抱脑袋，不许乱动。”

云齐和众人依言蹲下去，双手抱头，云齐偷眼瞧去，这劫匪共十二三人，现在有三人过来绑人，外围目光所及大约还有八、九人，正面三个靠得较近，两人端着火枪，左边因为有骡车挡住视线，看不太清楚情况，相对而言，右侧后方就显得有些薄弱，每人之间的间距离得比较远，除了正后方的一人端着火_枪，另外两个端的是弩，每人之间大约有近十步的距离。

逃还是不逃？云齐心里问自己。

忽然，蹲在自己身边的乔仲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云齐，悄悄道：“这些人绝对不简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等我们被捆上之后，肯定还是难逃一死，不如我们分路冲出去，搏上一搏？”

云齐咬了咬牙，点点头。然后悄悄对乔仲道：“等一会儿，我数到三，你向右，我向后跑，咱们绍兴城县衙前会合。”

“注意那火_枪和强弩。”乔仲叮嘱道。

云齐一点点将藏在靴里的匕首抽出来，藏在腕后，趁着匪徒不注意，假装脚发麻，向骡车边晃了一下，身体就靠近了那只高大的骡子，同时口里轻轻道：“一”

乔仲暗地里活动了一下手脚，作好逃跑的准备。

云齐左手贴着骡子，手上的刀飞快地在骡腿上一划，然后装着害怕的模样，将身体一缩，离开那骡子两步，口里道：“二”

那骡子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由嘶叫一声，两腿提前，向前一窜，拖动车子就走，吓得前面蹲着的几人赶紧跳开，那些劫匪见突生变故，也不禁变色，一个个将枪和弩端起，对着众人大吼道：“安静，安静，都给我蹲下。”

然而那骡子却实在不听话，直直地就向前冲去，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给我牵住那畜生。”匪徒的首领厉声叫道，对眼前的情况十分不满，几个匪徒忙手忙脚乱地冲上来，牵骡子的缰绳。

“三。”

云齐和乔仲两人猛然暴起，分头向两边冲了出去，云齐在站起之前，还从地上拣起了一块石头，趁着混乱，顺势向后面那持枪的人扔去，也不管有没有打到，就向其中一个缺口冲去。

那端着火_枪的匪徒正盯着暴怒的骡子，不想忽然看到一团黑影朝面门飞来，带着一阵风声，不由大惊，本能地一低头，躲过飞来的石块，待再端起枪来时，云齐已离自己很近了，只听得左侧“扑”的一声响，弓弦声响，一支弩箭飞了过来，然而云齐似乎早就算好了时间，在弩箭离弦之前，人已飞快地向下一低，一个折身，却向另一个缺口冲了去。

旁边的众人此时也已发现有人在突围，不知谁喊了一声，镖局的众人一下子群情激愤，脑子失去了思考，都嗷嗷叫着，从地上捡起武器，四散冲了出去。

人都是从众的动物，只要看到大家的行动，常常会盲目跟上，即使有些人本来并没有逃跑的想法，但看到有两三人在跑，剩下的人也都看到了希望，都跟着跑了开去。

“杀，杀光他们”匪徒首领狂叫道。

只听到四周一片呯呯扑扑之声，火_枪与弓弩的声音密集响起，镖局的人瞬间就倒下去一大半，只剩下五六人傻傻地呆立当场，手中的刀枪当琅一声掉在地上，一腔热血瞬间变冷，觉得手指都在发抖，个个一脸灰白之色。

匪徒首领气急败坏，他分明看到，有两个人影已冲出了包围圈，向着远方奔去，他用手一指一个手下，又伸出三个手指，对着云齐的方向一指，那个手下点头领命，将手一挥，带着三个人向云齐的方向追了下去。然后首领又指向另一人，让他带人追击乔仲，立即有三人答应一声，跟着飞速离开了。

首领阴沉着脸，围绕着剩下的几人转了一圈，镖局的人抖成一团，目光里全是乞求的眼神。

镖师已全部死光，剩下的只是几个力士而已，他们从来只是凭力气吃饭，平时的工作就是帮镖局装车卸车，碰到雨天或上坡，还要推车或者手挑肩扛，何时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他们有人一辈子甚至打架都没有过，今日却发现一下子站在了死亡的边缘，天上虽然阳光灿烂，但他们的身上却被冷汗打湿了一层又一层，一个个好象风中的树叶，哆嗦成一团。

首领的眼神像一片凶恶的狼，每一次扫过，都似乎能咬下这些力士的一块肉下来。

风中忽然传来一阵臊臭味道，这是有人顶不住害怕，尿了裤子，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鼻涕流了下来，他哀求道：“各位大爷，饶命啊，我只是一个卖力气的苦力，什么也不知道，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家里上有年迈父母，下有还有两个未成年孩子，杀了我，他们就没有活路了呀。”

扑通，扑通，剩下的人也都相继跪下，哭着哀求。

“呯”远方传来一声枪响，首领侧着脑袋看向那边，但什么也没有看到。

“呯”，另一处也传来一声枪响，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首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用手揉了揉脸，然后闭着眼向天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转过身，对镖局剩下的几个力士道：“你们呢，都是穷苦人，这个我知道，其实我也是，我特别能理解你们的处境和想法，我开始就说了，我是来求财的，不是为了要你们的命……”镖局众力士一听，心中不由一阵惊喜，停止了哭泣和哀求，脸上露出了期盼的神情。

“但是呢，你们不该不听话，乱跑什么呀，让我们多费了这么多劲，所以，你们要为你们的过错付出应有的代价。”首领向后退了一步，伸出两只手指向前一挥，就听见一阵弓弦声响，那些力士每人身上都多了一支弩箭，他们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愤怒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想向前扑去，哪怕是咬下他们一口肉也行，但气力正飞快地从身体里流走，黑暗很快就蒙上了他们的眼神。

“兄弟们，赶紧把现场的尸体收拾一下，再将镖车赶到我们预先的地点，要快。”首领对手下人道。

“是，大哥。”众人领命。

云齐很是狼狈，他在前面跑，后面跟着四个膏药一样的人，这四人手里都有可以远距离攻击的武器，但云齐手里只有一把匕首，所以，云齐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逃，远远地逃，尽量使自己处在对方的射程之外。

就在刚才，他还幻想利用地形，躲在树后，将自己藏匿一会，待敌人不注意时，从另一个角度逃离，但他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刚刚在树后站定身子，就听到呯一声枪响，挡在身前的那颗树就猛烈一震，一颗子弹从树边划出一道深槽，然后就擦着自己的鼻尖飞了出去，吓得自己一身冷汗。

云齐只好拔腿就跑，而且他还不能沿着直线跑，因为后面总会不时飞来一支箭，有两三个端着弓弩的人一直在瞄准着他，他只能不停变换身形，跑着跑着，忽然转一个方向，或者一个翻滚，以躲避后面的射击。

这就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

眼见后面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云齐心里开始焦急起来，这里为什么不是山区呢？如果是山里，我有无数种办法对付他们，但这却是可恶的平原。

“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一定会有办法的。”云齐连跑边对自己说。

体力已有些不支，脚步开始变得沉重，云齐知道，这是自己前面的呼吸没有调整好，刚开始的时候跑得太快了，如果还是这样的速度跑下去，估计体力很快就要用完的。必须让自己休息一下，哪怕是一盏茶的时间，自己也可以将体力恢复过来，云齐有这样的信心，但到哪里找这一盏茶的时间？

忽然，云齐眼前一亮，他知道，自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