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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山庄有首诗,名为《夜雨》,其诗曰:
云起山河住,鱼落鸟不出。
一夜满城静,墨将天尽屠!
参横北斗转,不见赤金乌。
问君千里路,何处花不枯?
不过,世人记住《夜雨》却并非因为它的诗才,而是落雨山庄的十三式剑法中,第三式正是“夜雨”。
因其诡异忽变,神秘难测,又被称作“苍黄剑夜雨”。
此剑法乃落雨山庄二代家主雨浣花所创,相传夜雨剑一出,剑刃如落花凋零一空,随后墨云滚滚,风烟俱净,山河不动,生灵尽伏,整个世界的天光都会被屠尽,陷入枯寂之中。
虽然传言有些夸张,但此际方圆十里的天空,尽被一簇巨大的墨云遮住,木林中,水过处,花开岸,一切都被夜色染得漆黑,天光虽未屠尽,可也相去无几。
骤逢此等变故,又听是落雨山庄的苍黄剑夜雨,众人都是心头一惊,再想起雨寻烟之前说的那句“你们全部该死”,更是后背有些发冷。
这些年落雨山庄的人没少在世间行走,虽然人不多,然而无一不是强者,凭借十三式剑法,在世间颇负盛名。
苍黄剑夜雨,乃是要达到地境才能施展的剑法,雨寻烟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纵然猜到后者是落雨山庄的人,他们又哪里会想到后者已有这等深厚的修为?!
姬从良、沈京等人想起朱逸群方才的死相,更是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吓得冷汗如雨,来不及后悔,一面催动全身可怜的鼎力(一种吸纳天地之气后在体内形成的特殊力量,如法力、魔力等,有诸般神奇之处),一面尖声叫道:“保护本少爷!快来保护本少爷!你们一群饭桶!眼睛长屁股上了吗?!本少爷在这里!……”
众纨绔尖叫连连,宛如一群因为贵了半文钱而在街市上吵闹不停的泼妇,声音都仿佛被刀削过一般,尖锐无比。
不怪他们如此惊慌,因为苍黄剑夜雨作为落雨山庄最强的几大剑式之一,作用可不只是召来几团乌云,所谓“夜雨夜雨”,它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雨。
黑色的雨。
沙沙!沙沙!
在众纨绔尖叫的时候,落了下来。
如若春夜里随风而来的绵绵细雨,欲将这世界的污浊涤尽。
可雨落在地上并没有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反而一声声惨叫在沙沙落雨中响起——
苍黄剑夜雨,是剑式,自然不会下普通的雨。
一片漆黑中,有剑舞如若惊鸿,从数千年前落来。
那是雨浣花的剑,那是雨浣花的舞。
舞到后来,庭中无雨,只剩剑。
再后来,庭中无剑,只剩雨。
那次舞剑后,雨浣花破空而去,留下《夜雨》五律一首,从此消失世间。落雨山庄三代家主以庭中剑痕剑意,推衍百年,得出此一道剑式,传之——夜雨。
夜雨剑无剑,然而每一滴雨中都包含着剑意。
雨未落地时,一股凌厉的气势悬于空中,让人不敢动弹,雨落之后,却又有无数剑从天上斩来、刺来、杀来!
面对远负盛名的夜雨剑,众人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有所保留,使出十二分气力拼杀!
“铛!铛!……”
夜雨中,很快响起了金铁铮鸣的声音,众人如同被千军万马包围,正陷入无穷尽的苦战之中,至于之前被抓住的小微微,此际早被扔在一旁,无人管其死活。
这却正是雨寻烟想要的结果。
就在小微微不知所措的时候,雨寻烟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轻轻地,似乎怕惊扰了这场酣畅淋漓的夜雨:
“微微,我们走。”
小微微听出是姐姐的声音,高兴得差点哭了出来,正要回答,然而这时,耳畔却又响起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冷冷的笑着——
“想走?走得掉吗?”
一句话刚落音,先前还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忽然间天光大亮,万丈光辉刺破层云,倾洒而下。
潇潇夜雨犹如一场惊梦,从众人心中飘过,唯有刀痕交错,枯叶尽碎的大地,似乎证明着这场雨曾经来过。
雨寻烟站在众人身后,一手拉着小微微,一手握着剑,脸色尽是虚白。
而众人还未从方才的战斗中缓过神,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各种姿势皆有,唯一的共同处便是都像刚从水中爬出来的一般,狼狈无比。而姬从良与沈京两位纨绔更甚,一个拽着两名中年男子的衣服,像小鸡仔儿一样瑟缩在二人背后,一个干脆就钻到一名护卫的裤裆下面,两只眼睛睁贼兮兮的往上瞟着。
雨寻烟的剑法一破,两人的丑态顿时昭然大白,不过,多亏了雨寻烟和那名陌生的男子,大部分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二人。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一团怒火,因为除去已死成阎王专用肉垫的朱逸群,剩下的人都还有些脑子,明白自己方才被雨寻烟给耍了!
原来这臭娘们压根就没想杀人,摆出一副不屠尽众人,誓不罢休的模样,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不然,岂能因为一句话,就被破了剑法?那可不是随处可见的白菜剑法,是落雨山庄的苍黄剑夜雨啊!
那么很显然,这小娘们要么道行不够,硬施剑法,要么受了伤,鼎力不够施法,所以从一开始就打算兵行险着。
本来众人慑于苍黄剑夜雨的威名,措不及防之下,还真有可能被她得手,没想到在最后时刻,却半路杀出个——陌生人。
当然,这陌生人对众人来说并不陌生,尤其是姬从良和沈京。
而此际,两人也才反应过来,面色同时一红,下一刻像猫尾巴被踩一般蹦了起来,竭力摆出一副“大战百场犹酣然”的架势,哈哈哈干笑三声,这才回头,指着陌生男子道:“杜子腾,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对于两人的大吼,杜子腾却如若未闻,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仿佛刚才是两只臭虫在叫一样。
于是,毫无疑问,这没有半点轻蔑却轻蔑到极致的神色,激怒了姬从良二人,可令人惊讶的是,对朱逸群冷嘲热讽,连后者死了也敢再笑上几句的二人,竟然像哑了一样,虽然脸色涨得通红,像酝酿了一个惊天臭屁,却硬生生把屁憋了回来。
其余几名纨绔少年也没有啃声,看着杜子腾的眼神中,竟然明显的有一丝畏惧。
杜子腾只是一人。
在这危机四伏、生命随时可能受到威胁的地方,他只是一人。
或许这对别人来说是找死,然而对于被称作“京都第一公子”的他来说,一人就够了。
因为他姓杜,是鸿国国师杜搬山之子。
他叫杜子腾。
杜子腾穿着大红朱雀袍,戴着赤金冠,上面镶满了异兽灵禽。
这是一副很不低调,也很不安全的装扮,甚至还有些神经,可对熟知他的人来说,这是杜大公子一贯的作风,似乎从记忆中有杜子腾开始,后者就一直是这身行头。
杜子腾一掀衣襟后摆,往后坐去,就像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一样,稳稳的坐在虚空,十指交叉着,衣袖中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吐着蛇信,嘶嘶游走,两只墨绿的蛇目,一如它的主人,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雨寻烟和小微微。
这样看了片刻,杜子腾忽然一笑,舌头在薄薄的嘴唇上舔了一下,对雨寻烟道:“把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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