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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胡公公当日收了那神秘人的十万两银票,而后用言语瞒混过了那十几名昏迷的锦衣卫手下,这些人头脑简单还真当自己大意被人迷倒,多亏了胡公公出手击退了来犯才保住了性命。
原本这些个锦衣卫对胡公公虽然惧怕却暗地里没少鄙夷,毕竟他们一身上下俱都完整总觉着是要强过胡公公这等残废一头的。
这年头虽然阉党势大,但是却也管不住别人的想法,只是十几人以为承了胡公公的情之后倒是恭顺了许多。
一行人而后行路更加谨慎,倒也一路平安的到了开封府的地界。
开封府尹刘安山亲自率领鬼手凌寒等人出城十里相迎,给足了东厂锦衣卫的面子。
这胡公公倒倒也似是雷厉风行好公忘私的模样,刚到开封府便人不歇马不停的带着手下十几名锦衣卫赶往开封府死囚大牢连夜提审了朝廷要犯,这朝廷重犯却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开封府被神拳方长启和鬼手凌寒二人合力擒下的鬼门关三当家——疤脸鬼面。
要说这疤脸鬼面虽然性情蛮恶掳掠无恶不作,但却也不失为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落到府尹刘安山手里,日夜受那严刑之苦皮鞭烙铁那是家常便饭,只觉得一辈子所受的折磨也不如这一个月多,便就是这样疤脸鬼面也没有半句告饶或是把鬼门关山寨所在的秘密吐露哪怕一个字,直让个开封府尹刘安山恨得牙根痒痒。
待到胡公公提审之时,疤脸鬼面却是早就脱了人形,原本他被人称作‘疤脸鬼面’便是由于面相生得极恶,右脸上更是有一条狰狞的刀疤如同一条肉蜈蚣般从额头一直蜿蜒到嘴角,但那时纵然狰狞却还好歹有个人样,最多说是七分像人三分像鬼,可是在这开封府昏暗的死囚大牢内呆了个把月后,便再也看不成三分的人形。
府尹刘安山恨他死硬不肯招供,又因连日来鬼门关山贼屡屡袭扰开封府周边商道积攒了一肚皮的怨气,这些天尽数的撒在了疤脸鬼面的身上。
想那鬼面本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现今周身已经很难找到一块完整的皮肤,他整个人被钢索吊在了半口中,身上的衣服早被扒下赤裸着如同屠夫手下待宰的肉猪一般,右脸上狰狞的刀疤在这些天身上纵横的烂伤映衬下竟然变得那么的寻常。
胡公公一进到这间牢房也忍不住的眉头微皱,都说东厂和锦衣卫的监牢是这世上最恐怖最阴暗的地方,依他看来这开封府大牢也不遑多让。
将开封府死囚牢里的衙役尽数支了出去,胡公公拉过一位锦衣卫护卫低声说了几句。
这名锦衣卫官拜总旗正七品的品阶,乃是这十几名锦衣卫中的头目,只见他面露难色,为难道:“大人,我怕这家伙挨不住啊。”
胡公公冷哼一声眼中厉芒一闪,那名锦衣卫总旗不敢再言,便去一旁指挥着手下开始准备刑具。胡公公阴阴一笑,从袖里取出一条花白手帕遮住了口鼻,再看了一下手下锦衣卫的动作便转身离开了这间牢房。
转天一早鬼手凌寒还在家中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朝廷重犯鬼门关三头领疤脸鬼面昨夜在开封府死囚大牢畏罪自杀了,这本就是历朝狱卒兵丁贯用的手段,凡是朝廷重犯在牢里受严刑拷打不住死了的便都称畏罪自杀,只因罪囚多蛮恶缉凶多靠酷刑逼问,所以这些犯人就是不明缘由的死了上头往往也不会追查。
鬼手也只是一时没有料到疤脸鬼面这个硬抗了开封府月余严刑酷刑的汉子,竟然只一夜便被东厂监察使胡公公凌虐死了。
等凌寒赶到牢房时,开封府的尸官正在收敛鬼面的尸身,准确的来说这已经很难看得出是一具人的尸体了。
虽然凌寒眼见了鬼面遭受了一个月的非人酷刑,但是在他现在看来鬼脸纵是在挨开封府三个月的拷打,便也胜过昨晚那一夜,凌寒现在甚至都有些悔恨为什么自己当日擒住疤脸鬼面时没有‘狠心’给这个黑道汉子一个痛快。
但是凌寒他只是一个巡捕,一个有了那么一丁点小名气的捕头,一个在官场里人人都能踩死的差人。
胡公公见到鬼手凌寒便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直似没看到这个人似地,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开封府也是当世名城,怎么这死囚大牢内的刑具却如此寒酸破烂不堪使用。”后便拿着他那条花白的手帕轻轻擦了擦手在手下锦衣卫的帮扶下上轿离去。
开封府后衙会客厅内,府尹刘安山陪在客座,却把主座让给了胡公公。
众人坐下后,只听刘安山开口道:“胡大人为开封之事一路奔波旅途劳顿甚是辛苦,本府惶恐特在飘香楼为胡大人备下薄酒接风洗尘,还望胡大人赏脸。”
胡公公却是一脸正色道:“咱家只知道尽心为蒋公办事,小小辛苦何足挂齿,开封府外匪患不除如何能有心思饮宴。”
刘安山初见这胡公公,也不知其是否真如此忠于职守,一番心意被顶撞回来也不恼怒,笑道:“胡大人教训的是,诸位大人旅途劳顿本该修养几日,只是城外不宁鬼面一去恐贼人有变,胡大人忠于职守实在是我辈楷模。凌寒听令,即刻点齐人马随诸位大人征讨逆贼。”
一旁的凌寒连忙起身,刚要跪下领命。
却听胡公公阴声说道:“区区鬼门关山贼如何还需这等劳师动众,杂家此次南来带有十几位锦衣卫好手,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辈,疥癣之患兵到匪除,刘大人和诸位高贤护的住开封府城便可。”
这鬼门关山贼盘踞河陕交接之处多年屡屡征讨不下哪是易与之辈,刘安山见这胡公公如此托大,刚想好心提点几句,那胡公公却哪还容他多讲早已一拱手带着手下离去。
胡公公这般的傲慢轻忽纵是刘安山这般的城府也恼了起来,想他堂堂开封府尹官拜从三品金阶,这胡公公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监察使不过从五品的银阶,要不是看在他是东厂蒋公手下的奴才,刘安山对这阉人哪会如此恭谨。
鬼手凌寒侯在一旁,刘安山心里暗暗想到却也要叫这无礼之辈吃些苦头,一者显出鬼门关山贼声势之壮非是开封府虚诿,二者也好叫那胡公公服了软。便嘱咐凌寒暗中点齐人马兵丁戒备,但却先不要驰援胡公公一行。
凌寒心知这官场中的肮脏,心里暗叹一声,领了印信拿去召集人马兵士不提。
胡公公带领着手下的十几名锦衣卫各骑了马匹便出了开封城,延开封府一带的官道一路行去,刚开始的时候十几名锦衣卫随从还在暗骂胡公公托大傲慢不知好歹,竟然拒绝开封府派兵襄助的美意,显然是不安好心准备拿他们这些护卫的命去拼那鬼门关的贼人,故而一个个手握刀柄如临大敌,甚至有那私心想着但当贼人势大便舍了这胡公公四散逃命的打算。
但眼看天色渐暗,一行人渐渐地行遍了开封府邻近的几条行商的官道,却未真个遇到哪怕一个山贼流寇,便渐渐转了念头真当这鬼门关的山贼徒有虚名不堪一击,这不才一听到东厂锦衣卫的名号便被吓得不敢露面了。
更有的暗暗想到还是胡公公这等阉人奸猾,这鬼门关山贼既然如此不堪胆怯,那哪还需平白将剿匪的功劳分给开封府的虾兵蟹将一份,当然是他们东厂和锦衣卫独享为好。
只见那先前的锦衣卫总旗骑着胯下的黄花马赶到胡公公身旁,讨好道:“胡大人神威无匹,这鬼门关区区的山贼流寇,听闻胡大人您的名号早就望风而逃不知所踪了。”
胡公公这时出来讨贼倒也不好再坐轿子,此时亦骑了一匹青骢马,先前方出城时他自己也自瑞瑞不安,生怕那日塞给他十万两银票的蒙面神秘人哄骗与他,如今见这鬼门关的山贼竟然真如神秘人那日所说的退走,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听到这总旗的称赞不禁暗暗自得,大言不惭道:“其实那日你等被贼人施药暗算,杂家便和这些贼人交了手,那鬼门关领头的被杂家使重手打成了重伤。如今恐怕早就命不久矣,鬼门关这帮零碎如何还敢在杂家面前放肆,想是早就逃出了这河南境内。”
一旁的一位锦衣卫小旗听到那总旗和胡公公的对话,也拍马凑了过来,急道:“那咱们这趟岂不是空手而回,没有些收获如何向上面交差啊。”
胡公公听了小旗这话也是眉毛微皱,虽说只要这开封府一带的官道太平了,自己此次的任务就算成了。但是手底下没打杀几个贼子终是显不出自己的本事,回京之后也不好取信于人。
正这时被派往前面探路的另一位锦衣卫小旗飞马回报道:“启禀大人,前方官道的西北方向有炊烟升起。”
胡公公闻言,抬头向西南方向看去,果然炊烟渺渺隐约可见,想是人烟聚集的村落,看那烟的形状粗细偏离官道距离此地约有几十里的距离。
想到此处胡公公心下一动便有了个主意,冲着身边的那位锦衣卫总旗说道:“听闻这一带山贼残暴,时常洗劫村落,你说那处村落能不能避过山贼的劫掠。”
这个锦衣卫总旗也非愚鲁之辈,胡公公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他却是隐隐猜到了,试探道:“依属下看,这处村落说不定此刻便被鬼门关的贼人盯上了。”
胡公公假作惊奇道:“可是那渺渺炊烟又做何解。”
总旗答道:“属下愚见,那烟说不得就是鬼门关的山贼行凶劫掠之后放的火。”
胡公公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焦急’道:“真想不到这鬼门关的贼人竟如此的蛮恶,劫掠杀抢不说最后却还放火烧村,也不知杂家现在赶去能否救得那些百姓于水火。”
总旗听到此处已经明了大人的心意,叹道:“只怕满村的良善已尽落敌手,等到属下等人飞马赶去,也只能诛杀了山贼救不了百姓了。”
胡公公叹道:“也罢,即便救不了百姓杀了山贼也是好的,吩咐下去即刻出发。”
那总旗向着身后的锦衣卫做了个手势,一行人便向着那炊烟升起之处奔驰而去。
等到胡公公等人再度回到开封府城外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只见每个锦衣卫的坐骑上都挂着一个个血淋淋的袋子,袋子里面装的却是一个个惊慌失措死不瞑目的人头。
开封府西南方向三十七里处的那个小村落如今却是已被大火吞噬,滚滚的烟尘热浪把此地的天空都映衬为一片渗人的血红色。
这个小村落之中早已没有了半个活人,整条村一百一十七口人残缺的尸身如今遍布在整个村落之中,随着烈焰的蔓延大多被烧成了飞灰。
鬼手凌寒此时正奉命带人守在开封府西门的城楼之上,见到城下来了一彪人马连忙命手下戒备,等看清了是胡公公一行后才命人敞开城门放入城中。
开封府尹刘安山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纵横河陕凶威震天的鬼门关强贼便这样的被面前这胡公公杀散了,没有州府派兵响应仅这十几个锦衣卫和个残废的阉人当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但是面前堆着的五十三枚披头散发血淋淋的人头却又由不得他反驳。
为求妥当刘安山特地偷偷派出几路探子去踩府城周遭的商道,竟然真的不见了鬼门关的山贼喽啰们,这才不得不信下这鬼门关之乱当真平定了下来。
只是这番剿匪那胡公公仅带了十几名锦衣卫的随从护卫没动用州府一兵一卒,由此便更凸显了他这个开封府尹的庸碌无能,而开封府此次却是连半点功劳都捞不到,刘安山想明此节不禁对胡公公几人又恨又惧。
但刘安山毕竟是官场的老油子了,心中的想法在脸上是不会有丝毫表露的,只见他一脸欢容的犒劳了胡公公等人,不但在开封府飘香斋大摆筵席为胡公公等人庆功,席间对东厂和锦衣卫的赞美恭颂更是从未停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飘香斋的美酒佳肴自不必说,便是那作陪的歌姬伶人也俱是色艺双绝。眼看气氛活了起来,便是胡公公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似乎都沾染了些许红润。
刘安山见时机已到站起身来敬酒,道:“东厂和锦衣卫的赫赫威名,刘某人早有耳闻,如今见到胡大人这般人物才知道,那些个传言所述实不足描述诸位大人神威之万一。”
胡公公见刘安山如此夸赞也是喜不自禁,道:“刘大人客气了,咱家只是蒋公手下无名之辈,怎堪如此夸赞,此次开封剿匪之利靠的是蒋公的栽培以及圣上的护佑,咱家如何敢贪下这等功劳。”
刘安山见这阉狗竟然不窃功自居却是毫不入套,他本想用言语哄慰引得这胡公公自大失言才好下手,这时才发现这阉狗确实不好对付,又见这阉狗张口闭口只提蒋公和圣上的恩惠却全然没有半分提点开封府的意思,对这阉狗的妒恨又深了几分,却依然忍住,笑道:“胡大人实在过谦,这鬼门关山贼盘踞河陕交接一带数年,实在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今摄于东厂威名‘暂时’退走,只怕……”刘安山将‘暂时’两字咬得极重就是要挤兑这胡公公接茬下水。
哪知那胡公公如若未闻,奇道:“只怕如何?”
开封府尹刘安山叹道:“只怕来日变本加厉为祸更甚,如若真是如此当非蒋公本意啊。”
胡公公脸色拉了下来,拿眼斜着刘安山问道:“那依着府尹刘大人的意思该如何去办。”
话已经说道了这份上刘安山也只能咬牙直说:“依着本府的意思,是希望胡大人能够配合州府将那鬼阴山鬼门关的贼人连根拔起尽数诛除,这些事想来对胡公公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于河陕一带百姓却是大恩,若能成事必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在场的诸位都有进爵加官之喜岂不大好。”
此时在场的众人都已经有了几分酒意,除却胡公公外的那十几名锦衣卫听到此言更是大为意动,此次南来眼见那鬼门关不堪一击,如能顺手趁势诛除却是功上加攻,想到此处便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拿眼去看胡公公的意思。
这开封府尹刘安山巧舌如簧,若是乍一听到他这个提议,胡公公都不免意动。但他却比在场的诸人都更深知那鬼门关贼人的可怖。
当日遇到的那神秘人在鬼门关也不知是何身份,但却能举手间便放倒了这十几个锦衣卫护卫,胡公公尚有自知之明,那日神秘男子对他重金贿赂又命鬼门关山贼所属退出河南境内,却不是惧怕了他胡公公的‘神威’,若不是那贼人忌惮东厂和锦衣卫的势力,恐怕他们十几人当天便结伴去阴间报到了。此时真和那神秘人鬼门关撕破了脸,对他胡公公却是半点好处也没,说不定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慢慢的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先是用目光压住了那帮蠢蠢欲动的锦衣卫蠢货,只听胡公公阴笑连连开口道:“这才杂家蒙蒋公和圣上眷顾杀散了贼寇解了开封府商道之困,这些贼人被咱家击退四散藏匿的可能极高,便是这些贼人真个齐聚回返山寨,杂家倒想问刘大人一句,开封府可探实了那鬼门关的具体所在?”
刘安山支吾道:“这个本府已经有些苗头,还在……”
胡公公不容刘安山分说步步紧逼道:“杂家还想请问,这天下可是就这鬼门关一处贼寇?”
也不待府尹刘安山回答又厉声道:“杂家和麾下这些锦衣卫是听蒋公的统属呢,还是您刘大人的扈从。”
这句话已经几近诛心之言,府尹刘安山头上已经隐约见汗,说起来这东厂和锦衣卫名义上为皇家直属,实际上除了圣上也就东厂长督蒋精忠蒋公能够指挥的动,即便他刘安山身为开封府府尹官位上远高于这胡公公却也无权指摘调动。
刘安山急忙解释道:“胡大人误会了,本府不敢指挥调遣诸位,只是贼寇势大不得不……”
“哦?”只听胡公公答道“杂家也知道,一府之地事项繁杂。”
刘安山还道这胡公公口气松动,刚松了口气,便见那胡公公紧接着阴阳怪气道:“若是刘大人真感力不从心无能照应一府之地,不若杂家好心帮刘大人向蒋公‘美言’几句为大人分忧。”
这胡公公一番话连消带打,开封府尹刘安山已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提要胡公公一行出力剿灭鬼门关之事,眼看宾主各怀心思一席酒宴最终草草结束不欢而散。
没几天,胡公公便领了麾下的锦衣卫侍从动身回返京师顺天府找蒋公复命。而既然撕破了颜面,刘安山也不愿多做敷衍,推称身体不适着开封府同知为一干人等送行。
而这面鬼门关一众山贼,自疤脸鬼面在开封府死囚大牢被鞭杀后,九命阎王就得了红莲带来的教主严令,被迫率领鬼门关一众山贼暂时退出了河南境内。
九命阎王和黑脸判官二人得闻三弟鬼面屈死痛断肝肠,两人不敢怨恨圣教和红莲使者,只得将满腔的怒火和一笔笔血债全记在了三山镖局和鬼手凌寒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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