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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道中一如上次阴暗,方仲不久便到了墓底溶洞。
在满天的珠光闪耀下,那个早已超脱尘世的女子静静的站在一尊石像之上,地下河水静寂无声的流动着。
“你来求我?”
方仲大声道:“是。”
“早知道你会来。”那女子身影一晃,已到了方仲眼前,干干脆脆地说道:“你要想学我的本事,就需答应我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
“你不需担心,我提的条件可是一点儿都不苛刻,都是在你力所能及之时我才会说,在此之前不会为难你。”
方仲道:“只要不是有违天地良心,晚辈一定奉行。”
“哪来那么多迂腐规矩,男子汉一言而决,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我……答应!”这句答应一出口,可就不能反悔了,方仲确实担心这个‘婆婆’要是提出些非分要求,自己又当如何处置,难道杀人放火的事都一力奉行。
那‘婆婆’点了点头,说道:“释教之中但凡成佛,必要功果累积,达到一定境界才能立地成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是说的此理。佛祖成佛之前,也是精修浮屠之法,累积千万年功果乃成。可是旁人只知佛祖功德无量,却不知这功德无量之中的浮屠之法也有上下之分。”
方仲听她突然说起佛家之事觉得奇怪,这和鬼道之术有何关系。
“这浮屠之法在佛祖传下来时却有了变化,这上浮屠之法光明正大,流传后世繁衍极广,而这下浮屠之法却被佛祖压了下来,后人罕有得见,即便听说过,也不知这下浮屠的来历。你可知这上浮屠如今又叫什么吗?”
方仲摇头不知。
“这上浮屠就是佛法。”
“佛法!?”
“而这下浮屠便是我要传你的鬼道之术,也叫做下浮屠鬼道法。其实不管是佛法还是鬼道法,当初都是佛祖传下来的。”
方仲惊讶万分道:“既然都是佛祖所传,为何这下浮屠不在释家留传?”
“佛祖也会藏私,他有无上法身,一日如来,一日接引,其实便是分修了这上下浮屠之故,他虽然做了第一人,却不想让第二人也学,后来者学习佛法即便再穷无数功夫都不能越此,便是因为单修上浮屠永远不可能达到佛祖那样的境界。而这下浮屠佛祖却也无心毁去,只有一个弟子在佛祖授意之下单修了下浮屠,此人,便是地藏王。这上下浮屠便如阴阳两极难以调和,佛祖有大智慧大神通能够兼修,旁人却不能。当初佛祖决定分开传授,也是顾及修行艰难,若只修一极,当然是容易许多。可是这样一来,能够如佛祖般集大成的又能有几人?上浮屠为阳,下浮屠为阴,这下浮屠修行不如上浮屠那般正大光明,下浮屠鬼道法由生到死,夺元摄精,多有强夺取巧之处,这才让人多生误解。何况人性本就容易为趋利所熏,这下浮屠若为人所利用便是邪法,又岂能见容于释家,有意冷藏此法也就不足为怪了。”
方仲叹道:“真是想不到,这上下浮屠竟然有如此渊源,若不是婆婆说起,世上有几人能够知道。”
那‘婆婆’冷笑道:“是你自己孤陋寡闻罢了,渊源我已说了,现在便告诉你这下浮屠鬼道之法。这鬼法也有主从之分,主者,由生到死,死而化鬼,鬼练其法,便如我现在一般,超脱肉身之外。从者,收聚亡魂,操之人手,役鬼修行,便如你一般,可收双修之效。你有父母亡魂在手,当然只需学后者。”
“不知哪一个好些?”
“二者各有千秋。主修者可保灵智无损,一切自己作主,只要亡魂不灭,甚至肉身尚存,还阳后亦可使修行不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在你修行之时,要想保住肉身无损,只怕有些难度,大不了舍弃不用,只修阴魂,不要阳身。”
方仲道:“若想兼顾,可寻一可靠之人帮你看护阳身,又有什么难了。”
那‘婆婆’摇头叹道:“人心难测,你哪里去寻可靠之人,为你看护百年……”她那凄冷面容露出一股悲伤之色。“从修者便是役鬼法,役鬼可修,役主也可修,只不过它也有极大害处。役鬼与役主之间便如主仆,若有人居心不良,就会宾主易势,你以为役鬼法是邪法,其实便是役鬼所托非人,而役主其心不善,到头来就会沉沦愈深,永无超脱之日。”
“那晚辈便学役鬼法。”
“役鬼法有七相,分别是鬼毒、鬼迷、鬼噬、鬼附、鬼化、鬼引、鬼神之相。单冢需从鬼毒练起,聚尸集气,一步步来,便如道家炼精化气一般,耗费日月功夫。而双冢却不需要,即便是子母冢,也具有鬼迷之相,如你手中的双冢更是难得,若我所料不差,它就已经有个鬼噬之相。所以你要学,便从鬼噬之相开始学起,比单冢要轻松许多。”
方仲道:“那岂不是冢里的阴魂越多越好?”
“也不尽然,单冢和多冢都可修至鬼神之相,只是所费功夫有别。你以为多个阴魂是如此好收的么?哼,想寻几个情投意合、志趣相投之人远比在修行之道上的求索都更加困难!你把这几句操控役鬼的口诀先记下了,仙儿正在歇息,也无人打扰你,你就呆在这里慢慢想吧,有疑惑的地方再见我时告诉我,自然会替你解答。”那‘婆婆’随手丢下一块白布,飘飘荡荡落到方仲眼前,布上写着数十句口诀。方仲接过来看时,她又消失在了溶洞里。
德济寺
钱文义正向卢公礼回禀天师道之行
卢公礼眉头微皱道:“方仲留在了天师道?”
钱文义道:“只是暂住一宿,他与茅山二道相厚,弟子也就没有阻拦,师父若是觉得不妥的话……”
卢公礼摇头道:“为师也不是如此不通情理,他愿意留便留吧,只要不是耽搁太久就行。”
钱文义道:“弟子也是这么想。”
卢公礼沉吟道:“那两位道人住在什么地方?”钱文义道:“在鹤鸣山后山至益亭。”
卢公礼摆了摆手,钱文义躬身退出禅房。
用罢夜膳,静恩自到佛堂禅坐,那是她每晚必做之事,从不欠缺。卢公礼单独把钱文义唤到一旁,说道:“为师想起来此处离青城山亦不远,有几个故友一直不曾相聚,决意前去拜访一回,这几日便不回来住了。”
钱文义道:“是。”
卢公礼又道:“若是静恩师太问起,你便如实相告,若是没有问起,为师回来以后自然会向她解释。”钱文义点首应诺。卢公礼交待完毕,携了宝剑出德济寺而去。
此刻在禅房里只剩下钱文义一人,不需谨言慎行,难得无拘无束,真是好不惬意。
钱文义坐在床榻,正自闭目养神,忽听门外轻轻敲了数下。钱文义心道:“莫非师父又回来了?”起来开门。房门打开,只见金菊花含羞带喜的俏立在门外。
钱文义愕然道:“是你?”
“怎么,我不能来?”金菊花反问一句,也不管钱文义同意不同意,从他腋下钻进房来。
钱文义道:“静恩师太呢?”
金菊花道:“她自然是在佛堂参禅了,参来参去,不过是皓首穷经,又有什么意思。咦,你师父原来不在?”其实她早就瞥见卢公礼出门而去,这才巴巴的赶来。
钱文义知她是明知故问,说道:“他去访友去了。”话音刚落,嘭的一声,金菊花把房门重重关上。钱文义心中一颤,只听金菊花笑道:“左也盼,右也盼,终于盼到与你独处时候,冤家,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妾这点情意你都看不出来。”
钱文义后退数步,面色难堪地说道:“你我共处私室,被人发现,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金菊花大声道:“本姑娘的清白早就被你污了,你想不认账!”
钱文义惊慌的道:“轻一些,轻一些,你不要这般大声好不好,若被静恩师太听见,你我如何相处?”
“怕什么,大不了一走了之!”
“走到哪里去?”
“哪里去我不管,本姑娘只记得你欠我一个君子之约,是你亲口答应要带我远走高飞,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这个……姑娘一定是误会了,在下只是答应带你跳出火坑,没说要与你远走高飞。”
“你嫌弃我?”
“姑娘兰心蕙质,忍辱负重,在下怎敢嫌弃姑娘?”
“嫌弃也罢,不嫌弃也罢,我只问你,你带我跳出火坑了么?”
“姑娘如今是自由之身,只要避开鉴花堂的人,天下之大,哪儿不可去的。”
“哼!可惜的很,小女子人虽然不在鉴花堂了,可是这遗毒却未除,又怎能说跳出火坑,你答应我的事,并未做到!”
钱文义道:“那你想我怎样?”
金菊花忽的抬头,媚眼如丝地道:“也不需你怎样,你只要肯接纳于我,便是助我跳出火坑。”说完便如一团火一样朝钱文义怀里扑过来。钱文义伸手一推,正色道:“姑娘请自重,你若如此轻贱,莫让我钱文义蔑视于你。”
金菊花见钱文义不为所动,惨然变色道:“好好好,是本姑娘轻贱,便是活着也是一世被人蔑视,倒不如死了干净!”就在钱文义眼皮子底下从袖中拔出短刀,朝胸口插落!
钱文义想不到她如此刚烈,一时受挫便即自裁,想救援已是不及,眼看着金菊花胸口中刀,随即转过身缓缓躺倒。钱文义惊道:“你……你怎么这么傻。”连忙过来搀扶。
只听金菊花兀自口硬道:“小女子贱命一条,本就不该来这世上,即便来了……也是苦多乐少,谁会怜惜我……”话音渐低。
钱文义又是歉疚又是难过,扶住她身子道:“人非草木,姑娘恩情我岂能不知,实是怕让姑娘误托终身这才不敢相就。姑娘青眼有加,在下铭记在心。”
金菊花转过头,俏脸煞白的道:“那你还嫌弃我是个轻贱女子么?”钱文义道:“在下敬重姑娘。”
“你……喜不喜欢我。”
想着金菊花一语不和,便即自杀,岂能再让她失望,钱文义有些口是心非地道:“……喜欢!”
“嘻嘻……”金菊花忽又笑起来,笑得无比开心,无比妩媚。就在钱文义愕然无语时,金菊花已转过身扑到他怀里,螓首一扬,亲了他一口。
“你……你……”
“我又怎么了?”金菊花已然站起,正自笑吟吟的把长袖收拢。就在钱文义被她亲一口的同时,金菊花已经收了短刀,还把袖中一股淡淡花香扑在了钱文义脸上。一瞬间,钱文义便只有干瞪眼的份了。那股花香迷起人来,神效无比,更何况钱文义根本未做防范,明明修为高于金菊花,却依旧着了道。
金菊花把钱文义搬到床榻,柔声道:“相公,妾身来服侍你。”慢慢的为钱文义宽衣解带。
钱文义又气又恼,索性把眼一闭,默然不语。金菊花轻声诉道:“妾身知道委屈了相公,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人说相思苦,何必苦相思,这番相思之情自打见到你时便被我深深放在了心里,妾身不做无知烈女,只做从一节妇,生生死死都是相公的人。”金菊花搂住钱文义,不时用玉手抚摸,转眼之间,她的脸上,那抹晕红鲜艳万分。
金菊花低低喘息道:“有了相公一人,妾身就不用老是受那煎心摧残,即便沉沦欲海亦所甘愿。”随即双目饱含深情,杏口红唇亲了下去。
“嘿嘿……真是好一幅春宫图。”
禅房的窗户突然被人轻轻推开,一人手持折扇在窗外望着房内,嘻嘻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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