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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会是张道陵养母祭日,与会者都是与天师道极有渊源或亲近之人。转眼便到十月十五,德济寺庙门大开,一行人往鹤鸣山行去。
尚未到迎仙阁,一路上天师道弟子人影不断,都是那天师道二十四治弟子随各治祭酒回鹤鸣山参与下元会的。那些天师道弟子乍然见到这几个外人,不免有些奇怪,看他们的眼光自然有些不同。
大祭酒马武亲自在迎仙阁相迎
“哈哈,神尼亲临,老朽迎接来迟,恕罪,恕罪。”马武在大笑声中出现在石阶之上。
“大祭酒别来无恙。”静恩微笑着望着这位老当益壮的大祭酒马武。
“神尼能来,张天师早就十分期盼,快请!”马武转眼又看到静恩身后诸人,正是卢公礼、方仲等人。马武也不多说废话,依旧客客气气道:“来者是客,诸位请!”
当初钱文义和方仲初来时,马武百般刁难,如今倒是慷慨的很。即便是卢公礼与他打个照面,依旧脸含笑意,看不出丝毫不虞。
一行人直至天师殿大殿,张道陵早就恭候多时,顶冠披袍,面色平淡,身后跟着王长、赵升两位弟子。见到静恩等人来了,俱都起身离座,迎接众人进殿。
众人落座之后,静恩微一打量张道陵,发觉他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需知二人都是修的慈航宝典,论修为境界,静恩尤胜张道陵一筹,可是如今这一打量,静恩居然发觉这张道陵气息沉稳非常,心境似乎已经到了古井不波的地步。往往达到这等心境之人,慈航静斋之内,无一不是历经劫难、出世入世,然后勘破情障,才能够有此修为。
张道陵望向卢公礼等人,朗声道:“诸位肯大驾光临天师道,鄙人十分欣慰,今日下元会,我当在诸人之前,把先父留下来的字诀奉还昆仑。”
张道陵的话音一落,卢公礼等人均都神情一动。
卢公礼此行就是为了此事,当然十分在意,轻咳一声道:“如此,老夫多谢了。”
“不过……”张道陵语气一转,忽道:“这字诀虽是昆仑所有,却也不是先父当年离开昆仑时带出来的,而是另有曲折。此事说来话长,鄙人自然会慢慢解释。”当初张顺是孑然一身来到蜀地,得到的三个字诀也是那‘婆婆’受人所托,转赠给张顺,的确不是偷来的。
卢公礼根本不在乎张顺是不是受了冤枉,只要字诀到手,便算完成了掌教真人所托,忙道:“既然已知是我昆仑之物,便当物归原主,张天师可否把字诀立即还于老夫?”
张道陵淡然道:“还自然要还,但鄙人还有一事要麻烦方小兄弟。”张道陵转头看着方仲道:“方小兄弟能否代鄙人走一趟,到那后山陵墓之中说一声,这下元会,鄙人欲设立在那里,不知她意下如何?”
方仲奇道:“天师想让晚辈去传话?”
“正是。”
方仲略一思量,点头道:“晚辈便去一趟吧。”
张道陵把早已写就的一张信笺轻轻一甩,信笺飘然而出,向方仲飞去,沉声道:“若她答应下来,鄙人这就去筹办这下元大会。”
方仲顺手接过,那信笺上只有聊聊数语,果然是求办下元会之事,方仲施礼道:“晚辈这就过去。”在众人瞩目之中,方仲出了天师殿。
张道陵忽然改这下元会举办之地,卢公礼等人固然不明白,连马武这些知道一些内情的也是一头雾水,需知往年的下元会,都是在斗姥殿里举行。只是天师自己不说原委,旁人也无权来问。张道陵一边吩咐王长、赵生上香茶伺候,一边等候方仲消息。
茗茶数锺之后,张道陵道:“这下元会虽然办了无数个年头,原本不该还存有什么疑问,只是心血来潮,倒要想问师太一事。”
静恩道:“天师如有疑问尽管说来。”
“师太是慈航静斋高人,也必然知晓些陈年旧事,鄙人受慈航静斋大恩一直铭记五内,想当年我养母也是一方高人,却抚养鄙人这一不成器劣子,难免有些是非之人搅动口舌,横生污名。鄙人年少时不解其中苦涩,只是后来一想,养母以贞洁之身养我,忍辱负重,实非常人能及。”
静恩道:“我辈行事但问无愧于心,旁人一点污蔑并不放在心上。张天师能有今日成就,已可告慰其心。”
张道陵摇头道:“鄙人也是一介凡夫俗子,扪心自问,既无血肉之情,也无契阔之恩,何以此等好事偏偏落在我张道陵头上?师太可知这是为什么?”
静恩一怔,微笑道:“张天师福泽深厚,有此机缘巧合,也是因果循环。”
“无功受禄只能让鄙人寝食难安,师太若以为这便是因果恐怕差了。福泽之说虚无缥缈,机缘更是不可捉摸,以此便可断定鄙人日后成就,何其牵强。鄙人也深信因果之说,所以才有此一问。既然张道陵此人能得高人眷顾,莫非是受人所托之故,不然岂能如此凑巧?”
静恩想不到张道陵有此一问,半晌后缓缓说道:“昔年之事贫尼只是略有耳闻,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道陵笑道:“陈年旧事,人已作古,权当聊解闷乏罢了,我随口一问,若觉不好明言,师太大可不必再说。”
静恩道:“此又非见不得人之事,有何不妥了。贫尼的确听上辈之人传言,当初养育张天师之事是受人所托,只是所托之人是谁贫尼却不知晓,唯知这受托之事也不是白劳一场。”
“喔?莫非还有何报酬不成?”
“张天师说笑了,这些前辈高人岂会斤斤计较,只是个条件而已。这个条件现在听来甚觉多余,即便当时不答应下来恐怕也是一样结局。张天师可还记得以前的巫鬼道?”
张道陵不动声色的道:“当然知晓,那巫鬼道当年盛极一时,可惜后来分崩离析,即便是我教中弟子亦有不少与那巫鬼道沾亲带故。鄙人因此对巫鬼道中的一些小法也有所涉猎,糅合本门道法草创出一些让人见笑的小把戏来。”
静恩道:“这便是了,只不过当时那巫鬼道未现乱象,巫鬼道非佛非道,不尊王化,不敬儒家,称霸一方,以慈航静斋之力亦是无法感化,虽说不上是个敌手,却也不是盟友,平日根本没有什么来往,可巧它却自己找上门来寻求帮助。”
“它如日中天之时怎么会到慈航静斋寻求帮助?”
“个中详情已不为人知,但最终结果便是我辈高人答应了下来,以弟子礼抚养张天师成人,至于巫鬼道,自然烟消云散了。”
张道陵面色微变,凛然道:“师太是说这条件便是散去巫鬼道,而换来养育我张道陵一命么?”
静恩点头道:“不错,不过那巫鬼道随后有了内乱,自己衰微下来,虽说有些意外,但毕竟也算是达成了当初约定,故此我们也没有反悔,抚育张天师之责便由我静斋中人承担下来。”
张道陵道:“原来如此。”轻叹一声,背靠龙椅,一瞬间,心中竟然有些失落。
静恩道:“张天师是否有些失望?”
张道陵一笑道:“师太说得哪里话,鄙人岂能分辨不清恩怨是非,养母待我恩重如山,慈航静斋于鄙人有重生之德,何来失望之语。即便当初有什么约定,那也是为了普渡苍生而做。”
静恩说完这些话,便眼神淡淡的看着张道陵,见他面不更色,颇有些嘉许的点了点头。其实张道陵身世远比静恩所说复杂,有很多话牵涉到本门秘术,也就不曾透露出来,但大致的来龙去脉倒是不假。
张道陵闭目沉思片刻,朗声道:“多谢师太释疑,鄙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大祭酒,烦你再备一付红烛沉香,鄙人有用,王长、赵升,把为师带来的那具骸骨葬在先父冢内。”
两位弟子一惊,愕然道:“要……开棺么?”
“那不过是个衣冠冢,你把骸骨放进去就是了。”王长赵升都是极聪明之人,再不多话,转身就去办事。张道陵既然如此说,那就说明这是祖师爷的骸骨了,那里还敢怠慢,虽然不知它从何而来,但该知道的张天师自然会说,若不明言,多问也是无益。
不久,马武回禀事情已经办妥,这边刚说完,脚步声响,方仲已从后山回来了。方仲直至张道陵座前,朗声道:“张天师,晚辈已把信送到。”
张道陵道:“结果如何?”
方仲道:“晚辈此行十分顺利,她只看了一眼就答应下来。”
张道陵道:“好,此事既然办完,鄙人也不能失言,这字诀当转交于小兄弟。”话一说完,即从袖中掏出一卷古朴书轴,双手一托,说道:“这是天字诀,你拿去吧。”
方仲如此简单就得到字诀,让一旁的卢公礼心下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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