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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一个白色身影一个转折,穿破烟尘,稳稳落在了地上。众人一看,正是施展了傲剑诀之后的周公望。既然只见周公望而不见化鬼王,岳光祖身后众道门又是一阵大声喝彩,只道此一回胜负已分。
城头上的方仲等人看得清清楚楚,郑元洪重重一拍城垛,赞道:“好厉害的剑法!”贾连诚也是面孔变色,为此神威惊心不已。方仲从周公望施展此术开始直至结束,不曾拉下一眼,他有赤龙诀与黑龙诀传授,但是碍于道行修为,一直无法施展。就算如今修为大涨,勉强施为,那一点威力也必可怜之至,万一伤敌不成,自己气力已尽,反而容易落入敌手。此刻见到周公望施展的神龙傲剑决如此威猛,心中热血翻涌,禁不住也想跃跃欲试。
周公望落地之后面上毫无喜悦之色,一对怒目仰望半空,手中握着的冷锯剑在旁人不易察觉的同时微微颤抖。
身后之人只道这是他胜不骄败不馁,却不知其中另有变化。
空中黄尘尚未全部消散,其中却有一股较大的黑气翻滚,初时人们只道是傲剑决所裹的黄尘之故,可是那黑气在黄尘散落的差不多时却往里一收,一条魁梧身影逐渐显出行迹。依然是那匹乌烟驹,钩镰刀还是那柄钩镰刀,但化鬼王却不是那化鬼王。
骑在乌烟驹之上的是一个满头白发、双目血红、浑身黑气环绕的狰狞巨汉,其面目可憎,比之化鬼王本来面貌凶狠十倍,其身上气息更是高涨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地步。随手一挥,便有一丝丝波动在空中荡漾而出。
此人嘿嘿冷笑,高举钩镰刀,低头冲着下方的周公望喝道:“老家伙,你让本堂主出七分力,也算了得,看你修行不易,便给你留个转世投胎的机会罢。”
此人说完,乌烟驹化作一道灰烟,从高空直奔周公望,刀光更是先一步从空中横扫而下。
周公望横剑力架,一声巨响之后,白泽叫一声,连退数步,周公望身子一晃,险些坐不稳鞍桥。
乌烟驹来得极快,转眼第二刀力劈而下,周公望面色大变,又是向上横架,乌烟驹一声娃娃似的啼哭,四足一软,跪了下来。这白泽虽然灵异,却不以气力见长,在化鬼王如此威猛的力劈之下,已不堪重负。
周公望虽然昂首挺身,但面色紫涨,虎口流血,冷锯剑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豁口。那豁口自然是被钩镰刀劈出来的。同样是神兵,却也有高下之分,那化鬼王的钩镰刀显然要更胜一筹。
此时,施展鬼附之后的化鬼王已杀到周公望身旁,又是一刀横削,周公望勉力用剑抵挡,一声脆响,那冷锯剑豁口大开,断为两截。
钩镰刀余势不减,噗的一声,从周公望脖颈划过。
一颗苍老头颅兀自双目圆睁,只是已无神彩,灰白头发飘散,划出长长一道血迹,最终咕噜噜的滚落尘埃。
周公望的无头身躯尚自骑在白泽背上,在头颅落地之后这才倾倒,从坐骑之上跌落而下,掉落在地。
化鬼王一声冷笑,数道鬼影一放一收,已钻入背后红葫芦之内,转眼从狰狞巨汉又回复本来面色,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也随之消失不见。
白泽颇有灵智,奔到周公望头颅处鼻尖嗅嗅,发出一阵阵哀鸣,那声音就如娃娃哭泣一般无二。
化鬼王喝道:“老子听不得哭丧,你既舍不得他,也去陪那老家伙吧。”随手一划,刀光飞过,把白泽也一劈两段。
那白泽化为两股白气往后飞去,重新聚到一处,又现出一头白泽来。它受此惊吓,也不敢到周公望的头颅那里去,只是原地哀鸣。
化鬼王一怔,笑道:“原来还是不死之身,可惜老家伙没你那本事,不然倒还可以把头长回去。”
白泽是天地所生精灵,乃草木游魂所化,并无血肉之躯,一般只在深林沼泽等地无人之处存在,草木吸收了日月精华,夺天地造化,在脱去形体之前便遭天火焚烧,只留得一个魂灵不灭,化为兽体,这便是白泽的由来。白泽虽然原形被灭,但魂灵不散便不会死,这与下浮屠鬼道中的真如之躯倒也有些类似。化鬼王一刀杀不死白泽,便弃之不顾,转首望向岳光祖一众道门中人。
魏中佐、钱文义、余文化等一个个目瞪口呆,刚才还见周公望一套傲剑决神威无匹,谁知道一转眼便被化鬼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三刀砍掉了脑袋。变起仓猝,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直到化鬼王杀白泽不成,这才恍然醒悟。
许多昆仑弟子眼见此景无不目眦尽裂,一瞬间剑影霍霍,抢出许多昆仑门人来。
眼见就要一场混战,岳光祖大喝道:“且慢动手!”双剑往左右一拦,阻住欲想报仇的昆仑人众,大声道:“本座也是悲痛万分,想杀此魔头而后快,但是乱杀一气绝非好事,总要谋而后动,想一个万全之计,这才是上策。”
身后的余文化怒道:“依岳真人之言,这仇是不报的了。”
岳光祖道:“仇自然要报,却不可操之过急,待我亲自与这魔头定下赌约,再行决战。”骑着墨麒麟出阵,往化鬼王迎来。众人见岳光祖不畏强顽亲自出面,只得按下报仇之心。
岳光祖来到化鬼王之前,沉声道:“化堂主。”
化鬼王含笑道:“岳真人,你也想与我动手么?”
岳光祖道:“周高贤不幸殒命,本座念在同道之谊,总要为他讨还一个公道。”
化鬼王哈哈一笑道:“公道?岳真人说话真是好笑。那你还等什么?”把钩镰刀对空一划,等着岳光祖出招。在后方的魏中佐、司马明空等人同时牵引坐骑靠了上来,显然遇上化鬼王如此劲敌,连周公望都不是对手,已然不抱单打独斗的心思。
岳光祖往后一摆手,示意众人不必靠前,说道:“你我都已各斗了一场,虽然对手有参差,总算出过力,再斗下去即便分了胜败,旁人也会说这是一方先已力战之故,算不得本事。若又叫旁人相助,更不见得公平。”
化鬼王道:“那岳真人的意思又该如何?”
岳光祖大声道:“你我暂且罢手,可不是本座怕你,只是心念周高贤身首异处,其情可怜,待我等收拾了周高贤尸身,祭奠一番,再约时日,本座亲自出手,与你等决一死战。”这几句话说得义正严词,十分响亮,众人听在耳内,都觉得这岳光祖果然仁义有加,有勇有谋,明知周公望都不是此人对手,还敢跟这等魔头当面讨价还价。
化鬼王道:“好,本堂主也不欺人太甚,就等着来日岳真人亲领人马较量一番。”兜转乌烟驹奔回本阵。
岳光祖一脸正气道:“绝不叫阁下失望。”
那化鬼王回去之后,役鬼堂与蚩浑所率的那批九黎人众喝彩不绝,五面大鼓敲了一阵,化鬼王随口说了几句,便有人把鼓收了,前队变后队,大众人马渐渐退了下去。飞虎卫与战狮卫本就人不多,首领受伤之后急于救治,也随之退下。汹涌而来的魔教中人退到离城十里处,开始安营扎寨。
岳光祖待化鬼王走远,这才翻下墨麒麟,到周公望尸身处痛哭流涕起来。早有众昆仑弟子抢上,眼见人命已渺,无力回天,一时哀声不绝。岳光祖哭了一回,说道:“暂且回城商议大事,顺便把周高贤的尸身收敛起来。”众人把周公望的头颅与躯体收到一处,那匹白泽也被人牵了,一众人垂头丧气返回洛水城。
城头之上,贾连诚一副哀痛表情,叹道:“可惜,周前辈如此本领,怎么就失手了呢?”郑元洪更是面色苍白,止不住的双手发抖,喃喃道:“若是我在场上,只怕三招都扛不住,方老弟说的不错,这家伙果然不是一人能够力敌。此人只怕离大道亦不远,能成金丹也不一定。”
侯鑫轻轻一拍郑元洪肩膀,郑元洪惊了一跳,叫道:“哎哟,你吓我干嘛?”
侯鑫道:“谁来吓你,是你看人家这么厉害,自己先自胆怯了。”
郑元洪兀自嘴硬道:“胡说,谁胆怯了。”
方仲却是默不作声,眼见岳光祖领着人进了城,这才道:“我们也下去吧。”
贾连诚道:“正是,值此大变,定然有许多的事要安排,这千条万绪的,也不知让谁做主的好。”
身旁一个华阳门弟子大声道:“岳真人连胜两场,又有如此气慨,定该让他来主持大事。”这话一说,旁边更有几人随声附和。郑元洪、侯鑫、江诚子、马友德等也寻不到什么反驳的道理,心目之中也想,昆仑群弟子除了周公望,余人谁能盖得住岳光祖、魏中佐等人。若是非要寻一个主持大局的人来,自然只有在这几人中挑选,又或者飞报昆仑山,另派一个道高望重的人来。
方仲与郑元洪等人下城不久,便有一个三门弟子过来回报,说是众道门聚首,请众人过去商量要事。方仲本待不去,那贾连诚一力邀请,于是便与郑元洪等人一起前往议事之所。周公望的灵柩也择地方安置,准备祭奠。
方仲等人到大堂时,两旁早就挤满了人,各门各派的都有,钱文义也在后排某处,双目通红的默坐不语,昆仑众门人大都一言不发。
大堂正中一张宝座空着,岳光祖站在旁边,正自谦逊道:“本座何德何能,能坐此位?不可不可。”
在一旁的灵虚谷主司马明空道:“除了岳真人,谁又有这等本事做此位,便是坐了,我也不服。”
右侧的魏中佐面露不悦之色,张了张口,终于没有说什么话出来。另一旁的黄冠道人金庭洞崇妙大师道:“还是岳真人坐吧,待得昆仑掌教真人另有法旨或差了人来时,再行商议不迟。”
岳光祖又推辞了几句,终于咳嗽一声道:“既然众人一力相请,虽知才疏学浅,道行低微,然为了道门昌盛,米粒之光不敢藏拙。且代为主持大事,等掌教真人另有人选时,本座再行让贤。”
岳光祖面带微笑,到了中间宝座之前,终于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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