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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画师半晌不曾说话。
就在宋归尘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想要说一点软话之时,李画师忽然抬头说:
“宋姑娘,你是个好人,阿崔......是我对不起他,今后可否——”
身后一阵踏雪声传来。
“爹,该喝药了。”
李崔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过来,李画师没说什么,温柔接过,一口喝了。
“宋姐姐的药十分有效果,爹您看起来好多了。”李崔孺慕地望着李画师。
李画师将碗还给他,对他道:“阿崔不要担心,回屋去吧。”
李崔倔强地摇头:“爹,你不要丢下我。”
“不会,不会的。”李画师笨拙地拍了拍李崔的肩膀,“我不会丢下阿崔一个人的,不要多想,回屋去吧,我再看看梅花,不多待。”
李崔眼里盈满了泪水,眼泪汪汪,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李画师叹了口气,安慰道:
“阿崔不是说了吗,宋姐姐的药十分管用,爹相信,假以时日,爹定会好起来,爹答应阿崔,以后好好吃药,好不好?”
“嗯嗯嗯。”李崔狠狠地点点头,不过还是没有离开,而是推起轮椅往屋里走,“爹,我们明天再来看梅花吧,您今日在外面待得够久的了。”
李画师无奈,轻身一叹。
宋归尘跟在后头。
她自然知道,李画师被阿崔打断的话,是要将阿崔托付给自己之意。
聪敏的阿崔,一定什么都听到了。
回屋后,因喝了药,李画师精神很好,不仅和常老爹等人说了许多话,还久违地打起精神,画了一副红梅图。
李崔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深刻地觉得,自己的画艺比起爹爹来,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李画师见他看得入迷,笑道:“阿崔,这副画送给你。你现在还小,多加练习,假以时日,一定会比为父的画更好。”
“嗯,孩儿会努力的!”
“我有些乏了。”李画师揉了揉眉心,歉意地看向众人,“宋姑娘,你是个好人,你——”他顿了顿,道,“你说得对,阿崔是个好孩子,我以前确实不应该沉溺于过往。”
“画师您这样想,就太好了。”
常三姐面露喜色,这是她到南阳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清醒的李画师,看来,他真的准备好好养伤,好好看病了。
李画师微微一笑,抱起桌上的香炉,香炉中还散发着那别致的清香。
他望了一眼窗外的大雪,似在向众人介绍,又似自言自语:“我和她初见,便是初雪时。”
众人其实也已经猜到了初雪对李画师而言,有特别的意义。
不然他今日不会这么反常。
“我回屋躺一会儿,诸位不要为我担心。”他回头朝众人一笑,示意李崔将自己推回屋。
常三姐来到宋归尘身边:“宋姑娘,你方才和李画师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变了个人?”
常老爹道:“你这孩子,李画师能积极配合治疗,这是好事,他本来就是今日这样俊逸潇洒的公子。”
“我其实什么都没有说。”宋归尘苦笑,李画师这只是不想让阿崔担心,故意做出这番样子而已。
“我倒是不怎么乐观,他今日虽不想往日一样颓废求死,但这幅心如止水的平静模样,倒更让我担心。”宋归尘道,“总之,还是不可大意,尽量看着他——”
“放心吧宋姑娘,我和爹会一刻不离地守着李画师的。”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常三姐忙摇头,“当初若不是李画师和阿崔收留,我们父女早就饿死街头了,这点小事算什么辛苦。”
她望着里屋,心疼地道:“就是阿崔,一直在李画师床前伺候,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宋归尘也一叹:“他心里害怕,总要看着李画师才放心。”
正想亲自去叫李崔不要太紧张,忽然外头传来叫门声,宋归尘一听,就知道定是杜青衫那家伙带着阿杞过来了。
看了看天色,已经暮色四起。
杜杞本不想出门,奈何杜青衫在家闲不住,硬是将他穿得像个粽子似的裹了一层又一层地带着出门了。
就怕他冻着。
杜杞腹诽:不出门不就好了,家里火龙烧着,暖和着呢,偏要出来吹冷风?
真是一天不见宋姐姐,就想得紧?
他无奈地在心里想,哥哥真是个痴情种。
待见到宋归尘和常老爹二人对坐悠闲地谈话,杜杞更是觉得自家哥哥栽得很深。
“小尘,李画师好些了吗?”
“今日状态瞧着不错。”宋归尘起身,“他若是安心养病,哪有养不好的,只是他心结难解,这人就一日比一日地消沉了去。”
“宋姑娘,你放心回去吧,我和爹会照顾好李画师的。”
宋归尘便披上斗篷,又去里间看了一眼李画师,见他睡容恬静,手里还紧紧地捧着香炉,心中一叹。
这李画师对亡妻是真痴。
交待了几句李崔注意休息,便和杜青衫兄弟一起告辞了。
听完宋归尘的讲述,杜青衫也是一叹。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这生老病死,乃人生自然过程之苦,避无可避。”
“若是死亡的是心爱之人,死这一苦,其实也饱含了爱别离与求不得。”宋归尘道,“我看李画师的神情,对亡妻更多的是求不得。似乎她的妻子在世时,与他也并不相爱。”
杜青衫忽而笑了笑:“好了小尘,咱们别自寻烦恼了,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励,若是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对活着的亲人何其不负责。”
“阿晏。”宋归尘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五官深邃立体,俊美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你说得对。”
她伸手握住杜青衫的手,完全忘记了杜杞还跟在二人身后。
杜杞:我只是不说话而已,不要当我不存在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很难受?”宋归尘突然俏皮地问。
杜青衫只觉得光是想想,心就揪成一团,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爆栗。
“瞎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死了,我做和尚去!”
“我就是随口说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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