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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七夕。
太阳初升,家家户户的女儿们就三五成群地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裹头香聚到搭起的香桥旁。
在嘻嘻哈哈的说笑中,一双双巧手将各色香包各色纸包装饰在香桥之上,布置出一座座美丽精巧的香桥。
街头巷尾更是热闹不已。
远近商贩今日都不约而同地聚到城中来,原本宽阔的小河西街头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此时民间女子没有那么多拘束,七夕这一日就更加宽松。
事实上,香桥会更兼有相亲的功能在。
若是某家的姑娘看上了香桥会上某个男子,便故意将手中香帕往男子脚下一扔。
男子要是捡起香帕,对这姑娘有意,便会依香帕寻人,又是一番花前月下的美好姻缘。
而已经成亲的年轻小夫妻们更是甜甜蜜蜜地相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目不暇接地观赏着街边的各种杂耍,被街边小吃勾起馋虫,便出手阔绰地卖买份小吃,你侬我侬地相互喂食。
杜青衫望着不远处一对小夫妻,小娘子正柔情蜜意地喂她的夫君元宝糕,而身边的这位,却连手都不让自己牵。
哎,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宋归尘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她今日下山可不是凑热闹来的。
当然,也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昨日万卷书铺的万老板特意差人给宋归尘送去一本书,说这是勤有堂新印刻的诗评本,只印了一千本,十分受欢迎。
宋归尘是万卷书铺的老顾客,和万卷书铺的老板也相熟,故这书刚到,便派人给她送来一本,说她一定会喜欢的。
宋归尘打开一看。
好家伙,竟是她那本《唐诗备问》!
自己写的评诗,她能不喜欢吗!
然而书封上郝然写着:浥轻尘著。
宋归尘当时一下子就傻眼了。
浥轻尘?这是谁?
思来想去,宋归尘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授权勤有堂印刷这本《唐诗备问》,也实在不知道这个浥轻尘究竟是怎么回事。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上个月从湖州回来后,段小尘从自己的书房借走了这本书,见她真心喜欢读诗,自己便将这本唐诗笔记送给了她,权当是二人缘分一场。
没想到,一个月后,这书居然以浥轻尘的名义印刻出来卖了。
想到这个浥轻尘极有可能是段小尘,宋归尘内心真是……一言难尽。
若真是段小尘,她倒是心思玲珑,不仅取了个浥轻尘的别号,而且书中第一篇,评的便是王维的这首《渭城曲》: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也就是明显地告诉众人,她这个名字取自此诗,不过是个假名儿。
宋归尘只觉得又一次错看了段小尘,当即就想下山找她问个明白,终究还是忍住昨日的爆脾气,今日怒气消了大半,才下山来。
本想一个人去找段小尘问问清楚,没想到路上遇到了身边这厮。
“小尘?”
“嗯?”
杜青衫颇为委屈:“你都不理我。”
“我在想事情。”
“小尘今日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是有人得罪我的小尘了吗?”
“确实是有人得罪我了。”
“谁呀,小尘说来,我去替你教训他。”
“我师父。”
“啊?”杜青衫傻眼,“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得罪小尘了?”
不提还好,一提宋归尘顿时十分委屈。
昨日师父知道那本《唐诗备问》被段小尘印刷出来卖之后,非但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反而帮着段小尘说话。
说什么她年纪小,只是一时糊涂,希望宋归尘不要为难她。
宋归尘本不想为难段小尘的,听师父那么维护段小尘,原来五分的气一下子提到了八分,竟和师父争执起来。
师徒二人这还是十几年来第一次争吵,最终还是甄神医将林逋推走,师徒二人这才冷静了下来。
见宋归尘露出极其委屈的神色,杜青衫顿时慌了神。
他见过宋归尘嚣张跋扈不讲理,也见过她机灵可爱刁蛮任性,更见过她云淡风轻笑吟吟,唯独没有见过她委屈流眼泪。
此时她却一语不发地掉了眼泪,看得杜青衫心口疼,忙替她拭泪道:“小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委屈成这样?
昨日和师父争辩时宋归尘没哭,此时在杜青衫面前,却不由自主地哭了。
她十分不好意思地拉住杜青衫给自己拭泪的手,含泪笑道:“我也不知为什么,你一问,就心酸得想哭。”
杜青衫语带叹息,“小尘。”
“昨日和师父闹了点矛盾,不是什么大事,是我钻牛角尖了。”
“真的没事?”
“嗯,真的没事。”
宋归尘看着杜青衫关怀的俊颜,心下一暖,暗叹口气,师父这么维护段小尘,想必是有他的缘故,就当是为了师父,此番就不与段小尘计较了。
杜青衫瞧着她的神色,定定道:“小尘,我想知道,想知道小尘所有的开心和委屈,小尘和我说说好不好?”
宋归尘一怔,只觉得此时身边的他温暖得让人心折。
她从未怀疑过杜青衫对自己的爱意,尤其湖州雨中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后,她确定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只是,没想到,他竟已情深至此。
眼前人生得妖孽一般,整日在你面前念叨娶你,不动心,实在太难。
宋归尘扪心自问,对杜青衫,一开始是见色起意,她对所有长得好看的美人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而现在,其他人哪里比得上眼前人半分?
她突然放下了从昨日到今日的所有委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望向“始作俑者”,宋归尘问:“你接下来没什么事吧?”
“无事,就算有事,也是小尘的事最先。”
“贫嘴。”
“我认真的,小尘的事就是我的事。”
“好啦,那我们去一个地方。”
站在勤有堂门口,杜青衫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问身侧的人:“小尘是要刻书?”
“对!”
宋归尘抬步进了勤有堂,前二十年她一直在孤山,有师父在,宋归尘从没为银钱之事操过心,此番段小尘将自己送她的书印刻来卖,这倒启发了宋归尘。
既然自己随手记录的笔记这么受欢迎,何不如自己主动印刷来卖呢。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前些日子收编整理归类的书籍放着也是放着,若能充分发挥其价值,岂不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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