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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着小皮包,穿着大黑貂,开着桑塔纳,喝老朱小烧!”

不仅是大墙上随处可见,或许是太过上口的关系,大道上来回疯着跑的小孩儿也时不时喊几嗓子。

这样视觉听觉的全面轰炸,让“老朱小烧”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在人们的心里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顺口溜虽然内容直白,但是里面的内容,却是深深的扎在了人们的心坎上;

现在时代变了,以前邦业县的寻常人家,只感觉顿顿能吃上白米白面,桌子上油菜,不用咸菜疙瘩就饭吃,衣服能穿暖,出门有个自行车牛就算是好日子。

可是现在世道慢慢变了,虽然在邦业县城内很少看到什么这个老板,那个老总,但是电视里面的有钱人形象渐渐多了起来。

咯吱窝下边小皮包,手里的大哥大,轿车和貂皮渐渐成了富人的标志。

所以顺口溜里的前三句,“夹小包,穿大貂,开桑塔纳”说的其实就是普通人能想象得到的最好的日子。

虽然老朱小烧不知道是个啥小烧,但是能跟前三样并列,无形之中把随处可见的小烧档次给抬了起来!

而如此朗朗上口的标语,高频率的视听轰炸,再加上很多人本身内心之中就有的,对未来的期盼,让邦业很多老爷们儿睡觉的时候都做起了美梦。

就在人们被这套顺口溜完全洗了脑的时候,老朱小烧,上市了。

各大小卖铺的货架子上,陆续出现了那一斤装的透明玻璃瓶。上面,用白底红字的简单排版,印刻着七个大字——老朱小烧,邦业造。

……

刘满囤是邦业瓦厂职工,今年四十出头,俗话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但是那说的是士大夫,可不包括市井小民。

人到四十,岁数越大刘满囤就越憋屈。

身体不行啦、

刘满囤年轻的时候家里穷,爹妈死的早,也没娶上媳妇,当了个光荣的跑腿子。

后来邻居家那在砖厂上班的老爷们儿,干活的时候被砸折了腰,起不来炕。家里孤儿寡母的没个生计,那活寡妇总跟他眉来眼去,某天半夜钻了他的被窝,从此刘满囤就脱离了跑腿子的行业,当起了拉帮套的。

十来年了,刘满囤每个月工资交给那活寡妇,吃喝也都一起。那寡妇每个月单号在家住,双号跟刘满囤滚炕头。

后来活寡妇生了个儿子,虽然不姓刘,但是模样却跟刘满囤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日子倒是也这么过来了。

他们家的事儿街坊也都知道,虽然大伙都不说破,但也没事儿就拿着小话磕得磕得。

今儿个刘满囤下了班,在家附近小卖店买完烟刚要走,就给小卖部的老王叫住了,“满囤啊,今天十五号了,发工资吧?一个月赚那么多钱,可别光顾着帮别人养儿子,得善待善待自己呀。新上的小烧,整一瓶?”

最近厂里发不出来工资,刘满囤正瞅着咋回去跟活寡妇交差呢,那还有心思喝酒?

拨浪一下脑袋,就背着手往回走。

“满囤啊,这可好酒!夹小包,穿大貂,开桑塔纳喝老朱小烧,我卖的可就是这老朱小烧!两块钱一瓶,整一个呗?”

“净几把扯淡、老子没夹包,穿不起貂,买不起小轿车,喝个几把毛小烧?”刘满囤点了根烟,一摆手。

“啧、”老王脸一板,过来人似的劝道:“喝酒啊!喝多了不就啥都有了吗?”

刘满囤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走了。

可是刚出门,就又反身回了小卖店,从兜里皱巴巴的一叠毛票里掏出了四张五毛,拿了柜台上一瓶酒溜溜达达回了家。

当晚,虽然到了双号,可活寡妇嫌他这个月交工的钱养活不了一家人,没来。

长夜漫漫,刘满囤自己就着一碟花生米,干掉了一瓶小烧酒。酒劲儿太大,刘满囤灯都没拉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刘满囤梦见自己发达了。

咯吱窝下边儿夹着包,把自己的车间主任给一脚踹到了壕沟里,然后搂着自己看不清面貌,只觉得跟倭瓜那么大的秘……秘啥来着?

秘书?

嗯对,是秘书,坐着小轿车回了家。

家里楼上楼下一堆的娃,长得都跟自己一个熊样,而且不管自己叫叔,个个叫爸。

……

本来,李宪整这么大的酒坊,老朱还有点担心。小烧这个东西走不起来量,他还怕做多了卖不出去没地方储存。

对于李宪不往批发部送散装,而是装瓶抬高成本的方法他也看不上。可是几天下来,自己这越来越忙,门口排队上酒的小卖部越来越多,等的急了的骂娘声越来越高,他才发现自己他娘的撞了大运,遇上贵人了!

这日他娘,自己做了半辈子的小烧,先是给国营商店送,后来又给海林供销社送,啥时候有过现在这样一天能进五千多块钱的时候啊?

高兴归高兴,看着跟着自己在酒坊里忙活的一头大汗的三闺女,老朱气不打一处来。

待将锅里的高粱米出锅之后,一把将朱娟手里的筛子给抢了下来,照着自己闺女的脑门子就是一巴掌:“你个榆木脑瓜袋,这老爷们儿的活儿你在这掺和啥?”

“爹、这街坊邻居家的大娘不也都在酒坊里干活儿吗?她们能干我咋就不能干啊?”

看着自己闺女一脸委屈,老朱更是恨铁不成钢,杠道:“她们娃都生一炕了,你生了几个?”

“……”朱娟被噎的一口话没上来,差点儿憋过气去,缓了好半天,才道:“那我应该干啥去啊爹?”

“干点儿小姑娘应该干的事儿,把自己打扮打扮收拾收拾!一点儿没有个未出阁的样子。”老朱教训了一番,然后低声道:“去看看你宪哥在家干啥呢,帮他忙活忙活,收拾收拾宅子。会来点儿事儿,熬!”

一听这个,朱娟一扭头,出了酒坊。

……

李宪这几天已经被熊孩子给烦死了。

自从每天用一包大白兔和讲故事教唆着这帮小崽子满大街的去喊顺口溜,自己就被赖上了。

这年头穷苦人家没什么娱乐项目,虽然黑白电视啥的都已经普及了,可是穷人家还是舍不得那笔消费,所以每天晚上最省钱的事儿就是夫妻之间的造人运动。

猪毛屯小孩子不少,一共不到一百户的人家,五六岁七八岁的小孩倒是有六七十个。

这两天吃糖吃上瘾了,天天堵着李宪宅子门口,不给糖就缠着李宪给讲故事。

但是往往是给了糖之后也不走,非得让李宪讲完了那些听起来怪吓人,但是越吓人越想听的故事才散。

“宪子哥,你给我们讲一个吧!昨天那个黄皮子的太短,你今天讲个长的!”

“对对对!讲个长的!昨天那个不太吓人,今天讲给吓人地!”

“黄皮子那个还不吓人?二狗,你妈今天早上起来又晾褥子啦,不会是你昨天晚上不敢下地尿尿,又尿炕了吧!”

“没、没有!你才尿炕了呢!”

天色已经不早了,虽然现在立了春,天长了一些,可是下午五点多天也擦黑。见这群小崽子吵得叽叽喳喳,不听故事是不能罢休,李宪无奈的在宅子门口坐了,大喊了一声不要吵。

见他这个架势,一群小孩儿或坐或蹲,聚拢到了他的身前。

“咳咳、”李宪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那行吧,今天咱们不讲故事了,给你们讲个真事儿。”

“说啊,在哈尔滨道外有个老太太,有一天这老太太出去买菜,回家的时候就死在了路边上。”

一听死了人,熊孩子们不禁向前凑了凑。

见成功吸引了小孩儿们的注意力,李宪心中暗笑:“人死了得发丧啊,这老太太就被儿女们装进了棺材,放到了灵棚里。人死七天之内不能碰猫狗,可是这晚呢,守灵的大儿子一个不小心睡着了。结果,一只黑猫不知道咋地就跳到了棺材上。你们猜怎么着?”

“咋地了?”距离李宪最近的一个孩子吞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问到。

李宪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结果啊,第二天大儿子醒了一看,棺材里老太太的尸体,没了。”

咕噜!

四周一片吞唾沫的声音。

“那……那后来呢?”又有个小孩儿问到。

李宪冷冷一笑,“第二天,一个小孩儿在外面玩儿的太晚了,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就在他走过一个胡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老太太,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小孩儿以为是老太太迷了路,找不到家,就上前叫了一句奶奶。然后……你们猜咋地了?”

“咋咋咋咋……咋地了?”

“那老太太慢慢的转过了身,她身上穿的竟然是寿衣,而她的脸,竟然是一张猫脸!”

“啊啊啊!”

随着李宪突然给出的答案,一群小孩吓得抱成了团!

正在这时,大宅之前慢悠悠的过来一个身影。

身影走路姿势很怪。天色已经暗了,看不清来人面貌,只能看见是个女人。

“宪……宪哥……”

那身影慢悠悠的说了几个字。

几个小孩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大团子脸,脸上不知道抹的是啥,惨白里透着渗人的红。

“啊啊啊啊!哎呀我滴妈呀!猫脸老太太!猫脸老太太来吃小孩儿啦!”

瞬间,一群孩子炸了窝!就像是在往苍蝇堆里扔了个鞭炮一般,呼的一下嚎叫着跑了个干净!

看到那脸,就连李宪都吓了个哆嗦,他直接跑回了院子里,哐一声关上了大宅门。

看着一群小孩儿连滚带爬的跑,有几个还一头扎进了粪坑,再看到那紧闭的宅门,朱娟摸了摸自己的脸。

“嗨呀,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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