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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皱紧了眉头:“妈,阿瑶是我的人,她现在出了事,我一定要去救,请您不要拦我。”

“你到底懂不懂事啊!”秦湘云当场爆发,“都说了你不能去不能去!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你是想把你娘活活逼死是不是!让袁宗主去好了,袁宗主总会有办法,你怎么非要”

林振亭冲过来扯住妻子的手腕,将她硬生生拽了回去,厉声咆哮:“你够了!小宇做得没有错!”

秦湘云用手捂住脸,瘫软在丈夫怀里痛哭失声:

“我知道他没错,我当然当然知道他没错,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嫁给你”

薛雨薇抿了抿薄薄的樱唇,冷冰冰道:“秦阿姨,您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么?秦无为或许是您的亲族,但却不是林宇的,您自认为背负了道德压力,但林宇却从来没这么觉得。您和林叔叔当初为了在一起,惹下了麻烦,那是您和林叔叔的事,凭什么要把这种压力带给林宇?您这么阻拦他去做事,非但是蠢,而且是坏!

全天下都认为,阿瑶姐是林宇的女人。她现在代替林家府受了难,您却执意不让林宇去救,您是想让自己儿子当一辈子虚伪的孝子贤孙,让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过了今天,他将被无数人骂,看看啊,那是华夏天骄、五星屠夫,却任凭自己的女人遭受欺凌,你说他还算什么男人!这就是您想要看到的?这样您就遂了心意了?我呸!”

秦湘云瞪圆了眼,难以置信瞧着对面那满脸倔强的小丫头,只觉得薛雨薇的每句话,都好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心尖儿上,血淋淋的疼。

这性情冷傲的小姑娘,损起人来,真是半点儿情面都不肯留啊。

“秦阿姨,雨薇话说得过分了一些,但并非没有道理。”洛晓晓走过来,脆生生的道,“我想让林宇去,这并不是为了旁人,而是为了我自己。倘若将来某一天,我也遭了难,我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勇敢的来救我,而不是为了某些个道貌岸然的借口,弃我于不顾!一个大男人,连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做什么江南之主?就算再有本事,我也瞧不起他!”

秦湘云哭得满脸是泪,声音断断续续:“好,好,你们都有理都有理,快去吧,你快去吧”

“妈,对不起了。”林宇话不多讲,略一点头,便要离开。

擦身而过之际,秦湘云忽而又探出手,死死攥住了儿子的衣服:“你等等。”

洛晓晓、薛雨薇、唐娇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她们都很清楚,林宇是孝子,老夫人真要以死相逼,硬拦着不让去,事情真就糟透了。

薛雨薇甚至都在暗暗运劲儿,要是秦湘云执意不肯,她不介意先把阿姨当场拍晕了,帮助林宇摆脱心理负担。至于往后会不会厌嫌自己,反对自己和林宇在一起,都是将来的事儿,管不了这么多了。

“宇儿,你要去救阿瑶,这没错。你的女人就应该你去救,雨薇和晓晓说得对,我不应该拦着你。”秦湘云浑身打着颤,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但算娘求求你了,答应这一件事,你你不可以杀他。那是秦家的老祖宗,不管怎样都是你的长辈,你真要杀了他,这骂名就永远都洗不掉了”

林宇的眼底,翻涌起了浓浓的厌倦。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骂名,秦无为做得这么绝情,哪还有半点儿血缘情份,即便杀了又能怎样?

只不过对于秦湘云这种大家闺秀而言,明显容忍不了自己儿子背上弑杀尊长的恶名。更可况,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内心的自责愧疚犹甚。

所以说嘛,一个人的三观同生长环境密不可分,稳固后便很难更改。哪怕是秦湘云这种向来通情达理的人,也难免落入了世俗的窠臼。

就好像很多父母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同子女和谐交流。本质上,就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人生经历不同,以至于三观不同,才会产生代沟。

“小宇,你这次去,主要是救阿瑶,别老惦念着报仇。”林振亭低声道,“答应你妈妈,让她安心。”

作为父亲,他的话向来不多。尤其是在秦湘云回到江南后,更成了天天“三不管”的闲人。不过他也有沉稳冷静的一面,越是在关键时刻,越能抓住解决问题的关键。

秦湘云不想让林宇同秦无为冲突,而林宇此去东海望是为了阿瑶,能不能从中寻求某种微妙的平衡呢?

林宇略一沉吟,迎着母亲充满希冀的目光,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

秦湘云浑身蓦地一松,她张了张嘴,还想再叮嘱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但面前身影倏而闪掠,儿子已经原地消失,不见踪影了。

“宇儿,你小心啊!”她挣开林振亭的胳膊,向前奔出数步,又无力跌坐在地。

洛晓晓偏过俏脸,望向了唐娇,问:“钱老板在电话里怎么讲的?阿瑶姐能撑到他过去么?”

唐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不好说”

东海望,断崖矶。

秦家老祖宗坐在正中央那把雕花红木扶手椅上,正在悠哉悠哉的品茶。这椅子是从燕京空运过来的,茶叶自然也是从燕京空运过来的。秦孝廉还命秦家手下人为老祖宗搭起了凉棚,用来遮挡八月份惨烈的日光,处处都有讲究。

四面八方是数之不尽的修真强者,或站或立,不断传来“嗡嗡嗡”的低低窃语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臭味儿,混合着海风的腥咸,令人闻之如欲作呕。

天岚圣女张碧瑶被那柄晶莹剔透的灵剑,牢牢钉在了数百米外的山崖上。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惨白的脸颊,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已经在炽烈的阳光暴晒下烤干了。

她两只胳膊无力的垂落,身子动也不动,很难说得清还有没有意识。偶尔有一滴血,砸落进悬崖下翻涌不息的潮水中,快速消散。

倘若换做往日,血腥味儿势必引来鲨鱼成群。但今天很奇怪,水下什么动静也没有,毕竟现如今的东海望,没有鱼。

这里,就像是一片被龙王诅咒的死海。

钱仓拥挤在充满汗臭味儿的人堆里,惦着脚、眯起眼,眺望远方的山崖。

而后,他便蹲伏下来,抬手摸了摸脚下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面,沉沉叹了口气:“不成,再这样下去,阿瑶姑娘就要撑不住了。”

先天圣体已经被秦无为废去了修为,又受了致命伤。她被钉在山崖上承受烈日暴晒,失血过多,哪怕仰仗着化境的强悍体魄,也绝对承受不住啊。

钱仓捻着手指算了算,低低道:“要是没废修为,撑到天黑想必没问题,可现在再多捱一个时辰都难”

“从江南到东海望,这么远的路,林仙师不知多久才能到”跟随在他身侧的年迈老者神情焦虑,“我们该怎么办?”

钱仓抬起圆圆的脸,隔海望着对面的断崖矶,道:“准备船,我过去瞧瞧。”

那名钱家的天师强者脸色突变,急忙阻拦:“万万不可啊,大庄主,这太冒险了!秦家老鬼明显是杀红了眼,他清楚您和林仙师的关系,这不是给人家送到嘴里了么?”

“你可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钱仓缓缓直起身子,怅然一叹,“我敢保证,如果天岚圣女死在了断崖矶,今天到场的所有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他带领着那名钱家强者转身而下,在岸边寻了一艘小船,渡过了窄窄的海峡,直抵断崖矶。

虽说断崖矶的占地面积不大,但却是附近海拔最高的一座小岛。站在高处俯瞰茫茫大海,尽收入眼,颇有一种“一览众山小”之感。

钱仓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好像朝圣似的,攀着嶙峋的石头往上爬,没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跟随他身后的钱家强者看了不忍,低低说道:“大庄主,何必那么费劲儿呢,我带着您上去吧。”

对于天师强者而言,拎着他御空就走,眨眼即到,完全不费事儿。

“你懂什么,当着天下强者的面,好像废物似的被人拎上山,成什么样子?我就不要脸的?”钱仓倒也倔强,吭哧吭哧的往山上爬,执意不需要帮忙。

钱家那名天师强者见了,禁不住摇头苦叹。他年纪算是很大了,看着钱仓从小长大,自然了解得清楚。

自家大庄主,聪明绝顶、胆识过人,却偏偏在修行上资质平庸,少时总被人数落废物。哪怕现如今身为天下钱庄大庄主,地位高高在上,少年时的遗憾,恐怕也会成为内心永远的痛吧。

故而钱仓对江南林子轩的推崇备至,也绝非全部是为了牟利,往往还有心底深处那一份躁动的不甘:

我是废物?你们总是笑话我、奚落我、嘲讽我?好啊,那我就找个不是废物的人,我会竭尽所能、肝脑涂地的辅佐他,看他成为天之骄子,执掌天下权,一念决风云。看他一步步登临高位,称王、称帝!我要站在他身边,看着你们这些昔年视我为废物的渣滓,长揖下拜、屈膝叩首!

这无疑是钱仓的执念。

从断崖矶的山顶至山脚,密密麻麻站满了看热闹的修真强者,看到有人使劲儿往上挤,顿时大为不满:

“你他妈谁啊?”

“从哪跑来的死胖子?滚下去!”

钱仓把脖子梗起来,扯着遮住面容的帽子,抬手就给扔了。然后他冷眼瞧着周围,鼓鼓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继续往上挤。

有人突兀的提醒了一句:“这是钱大庄主。”

呼啦!

周围人脸色大变,齐刷刷让开了一条通往山顶的道路。

黑暗这么久了,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哪怕是新派的散修们,也绝非当初那群狂傲不逊、不知深浅的莽夫。

他们对于修真界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在屡屡碰壁后,开始敬服这种传承已久的规矩,知道哪些势力能惹、哪些势力不能惹。

天下钱庄,毫无疑问就是那种因为惹不起所以不能惹的修真势力。

钱仓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顶,同冯沧松、李九龄等近十名焦躁不安的天师强者对了个眼色。

“大庄主。”李九龄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拱了拱手,“您来了啊。”

钱仓点头:“嗯,早就来了。”

冯沧松凑近了一些,急迫道:“我看圣女好像快撑不住了。”

钱仓再度点头:“是。”

岳振宝低低的咕哝:“如果圣女撑不住了”

“天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钱仓接话道,“咱们全都活不成,所以在林先生到东海望之前,必须保证阿瑶姑娘还有一口气在,要不然咱们就赶紧逃命吧。”

在场这么多天师强者,没有任何人反驳,竟然是不约而同的连连点头。

他们抬眼望着四周,见那些赶来凑热闹的修真强者们,密密麻麻的拥挤在断崖矶和周围的海岛上,许许多多初出茅庐之辈,眼底隐隐跳跃着激动和兴奋,不由得暗暗感叹:

无知者无畏啊

倘若林子轩抵达东海望,发现张碧瑶已经死了。就凭华夏妖孽的狠戾心性,势必会迁怒在场的所有人,无论你是不是无辜,只要你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死了,就别想再活着离开!

大家同林子轩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对此心知肚明。华夏妖孽杀人,只有开不开心,没有应不应该!

李九龄扯住钱仓的袖子,将后者拉到旁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骤然听得后方传来一道傲慢的嗓音:

“来者何人?莫非也是那小孽畜的狗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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