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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将至,天下无数剑道人杰拥入风庭城。
不为其他,只为“剑酒会”。
一百年前,曾有“剑夫子”美誉的剑道大宗师风庭,便是结庐此地,收下十四位弟子,于凤庭剑鼎中铸名剑十四。
鲸脊烈枭雷麟雏鹰青鸟龙逆凤仪,玉簪黄芩碧桃半夏无名异仙人衣望江南。七剑凶兽七剑草木,一一对应十四位弟子不同的性格,剑意。
这十四柄名剑,几乎都诞生出了灵智。那一代大世过去,名剑主人逝世之后,十四柄剑有的剑随人亡,有的被带回凤庭。注意,此处是凤庭不是风庭。
凤庭,是风庭城中一座草庐。虽是普普通通的草庐,其中却居住着一位,令齐梁北魏两位雄主都不得不忌惮的存在。
剑主。
剑主从不出凤庭庐,而令两位君王都忌惮无比的,便是这座草庐已经存在上百年了。从第一届剑酒会,到如今,足足跨越了将近一百年。
任何一件事物,存在百年不曾动摇,都足以让人忌惮。
此刻,凤庭草庐。
那是一间着实很普通的草庐,但里面居住的人,乃是天下闻名的剑主大人。一位白发年轻男子恭恭敬敬在草庐外等候,剑眉星眸,鼻若悬胆,长发垂地,却是一地霜白。
他叫叶小楼,是剑主的弟子。
没错,叶小楼是剑主的弟子。剑主大人从不出草庐,他以一种独特的、匪夷所思的、令人咋舌的方式(那些接触到凤庭剑主的人得知其收徒方式无一不瞠目结舌)收徒。以剑主大人的话来说。
“这一百年来,吾收的徒弟不多不少,足矣。”
可一百年来,剑主的弟子仅仅只有叶小楼一个人。
叶小楼一人,足矣。
“进庐。”草庐里传来温和的声音。
叶小楼进庐,听到剑主大人笑着开口。
“吾大限将至,”凤庭剑主竟是笑道,“从上一个大世活到如今,吾活的太久,觉得有些无趣。倒是想出去走走。”
白发温驯贴在叶小楼面颊,他皱眉低声道,“师尊。”
庐内一片黑暗,叶小楼视力极好,他看见师尊摆了摆手,笑道,“吾自然不会真的出去,这有五块剑酒令。”
说完有五道流光落入叶小楼手中。
“未来是你们的,吾期待着新的大世。你出去后,将这五块剑酒令,分别送给这些人。”
叶小楼侧耳聆听。
“第一块剑酒令,给南下的漠北王幼子呼延琢。”剑主笑了笑,“顺便给漠北先知带一句话,就说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有令为礼。”
“第二块剑酒令,带给现在的龙雀郡主魏灵衫。提醒郡主,勿起杀念,伤人伤己。”
“第三块剑酒令,你带给剑宗明。剑宗明剑道初成,锋芒毕露,必然不会理睬你,你只需把令带到便是,无须多言,更不要动手。”剑主笑着摇了摇头,“第四块剑酒令,给齐梁小皇子,但是——”
“给他之前,问他这个问题。”叶小楼看见剑主低声笑了笑,耳边传来剑主的小声细语。
此处乃是剑庐,以剑主大人的通天手段,居然还窃窃私语一般显然这个问题,剑主大人是带着一丝整蛊性质的,叶小楼听完以后,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居然也是带上一丝笑意,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附和道,“说起来,弟子也蛮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剑主哈哈一笑,“最后一块剑酒令,留给北原风雪银城李长歌。等他来风庭城,吾怕便已是一片残局。这位银城大弟子初次入世,不知为人如何。若是性格温和,处事滴水不漏,帮吾收拾了这烂摊子,这块剑酒令也算是吾一尽地主之谊。若是能力不济,妄图大开杀戒,届时你便帮吾收回这块剑酒令。”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完剑主大人,说回小殿下易潇入风庭城。
风庭城剑酒会,分为剑会与酒会。最终决出剑会第一与酒会第一,称为剑会魁首与酒会魁首。剑魁酒魁均可入凤庭草庐,面见剑主,得之馈赠名剑一柄。
而风庭城,也正因六年一度的剑酒会名动天下。城内几乎都是酒楼赌坊,临近剑酒会,几乎都是人气爆满的状态。
各大酒楼兜售前来参加剑酒会的高手,详细资料。
赌坊里,关于各路高手的赔率已经贴出来了。
摘星楼,是风庭城最大的三座酒楼之一。摘星楼共有八层。最越上,便越是地位崇高身份尊贵。也唯有那些豪门贵族,譬如大魏龙雀,天狼城主宁风袖,北魏犬阳王这种大人物,才有资格入住第八层。今日摘星楼迎来了一批颇为古怪的客人。为首是一位黑衣老者,牵着一匹劣马,马背上驮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并驾齐驱的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笠帽马夫低头赶着一匹老马。
古怪的是一匹老马一匹劣马,两匹马并列而行,互相喷鼻瞪眼,时不时吐两口纯白唾沫相互羞辱,走得慢时,老马甚至伸出一只蹄子妄图给对方下绊子。
更古怪的,是马车上下来悠哉悠哉的年轻人。一位怀抱青布刀,眼神鬼鬼祟祟,像是提防着什么人似的。另一位在大热天还裹得严严实实,也不嫌热得慌,即便这样,也能看出其身材瘦削。
“易兄,我们住这里真的好吗?别忘了,现在全北魏的人都想着拿我的人头啊。”宋知轻抱着青布刀,眼神鬼鬼祟祟把周围所有人都扫视一圈,低声在小殿下耳边嘀咕道。
易潇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蠢货你还知道全北魏的人都想着拿你人头?你这样子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是刀鬼弟子吗!”
说完理了理衣襟,“摘星楼是金玉苏家的产业,住在这里绝对不会出现被人打扰的麻烦。再说了,有苏老前辈在此,谁还敢造次?”
易潇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当世丹圣”这个名头绝对不是说着玩的。炼丹造诣高的人,世上可不少,可那些大丹师们,若是没有足够的修行实力,亦或是足够强大的师门靠山,哪一个不是落得被帝国皇室抓去炼丹的下场?这位黑衣苏老前辈,连国师大人都捉摸不透他的行踪,再加上一手几乎可以说是穿梭虚空的手段,恐怕是又一位“超越九品”的存在。
一路上,九品已经算是顶尖高手了。可“超越九品”,几乎不在世俗露面的存在,易潇也见了好几位。自己那位安爷爷在淇江一战的表现,可以肯定是超越九品的级别。至于最后林瞎子那一招骇人听闻的,直接射杀化龙状态下木鬼子的天外一箭以自己的境界不足以揣摩,但根据安云昶说过的话来推测,恐怕是十有八九踏入了更可怕的领域。
这位黑衣大丹圣的境界,无疑是超越九品的。自己在苏老前辈身边,自然无需担心性命安全问题。就像他说的,欠自己母亲慕容一个人情,至少在治好自己天缺之前,无需担心其他问题。
易潇目前初入修行之路,以他的实力,连一品都不如。红衣儿走了,他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眉心一道剑意,以及那位白莲墨袍山主赠送的,号称可以灭杀一切九品正常存在的莲花烙印。
而有了黑衣丹圣这尊大佛,显然不用担心黑袖的刺杀问题。抵达风庭城之后,纵然自己齐梁皇子的身份暴露,也无妨了。
至于为什么,很快就会揭晓。
易潇走入摘星楼,翻手掏出一块令牌,拇指食指捏住,放在掌柜面前,淡淡开口,“入住。”
掌柜低着头算账,只是以为普通客人入住,头也不抬开口,“几楼?”
“八楼。”易潇淡淡道。
“李二,带客人去八”掌柜闻言顿了顿,后一秒声音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下意识提高声音问道,“八楼?!”
须知,能有底气提出“我要居住摘星楼八楼”这种要求的人,无一不是煊赫有名的权势贵族,亦或是江湖上名望极大的一流高手。
掌柜苏寅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枚玲珑剔透的镶金玉牌。顿时他的冷汗就下来了,摘星楼乃是八大世家中金玉苏家的产业。身为苏家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眼前这块镶金玉牌,代表的地位何其尊贵,甚至远远超过了能够居住摘星楼八楼的地位,而胆敢伪造苏家镶金玉牌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生。
这块令牌,流金光,镶白玉,其中间刻了一个淡淡的“扶”字。金玉苏家,天下金主。可惜千万贯家财,嫡系子唯有一人。
这个“扶”字,代表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苏家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苏扶。
苏寅咽了口口水,想到了苏扶少爷的原话。
“见了这块令牌,就如同见我!持令之人,提出什么要求,都要满足他!苏家怎么了?有钱怎么了!都给我听好了,无论他要什么,无论多少钱,都给老子砸进去!”
苏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存在,令少爷动了这么大肝火少爷平时虽然纨绔但也没有无脑到这种地步
眼前此人明显持的便是苏扶少爷的那块令牌,自己只是苏家一个下人,可招惹不起这等存在但若是自己照顾好了,这等人物随意一句夸赞,自己在苏家便是前途无量。心念至此,苏寅怒瞪一眼上前而来的李二,喝声道,“你给我回去!这种尊贵的客人岂能容你怠慢?”
接着他换了一副低声下气的面孔,恭恭敬敬询问道,“这位小大人请问随行一共几人?需要开几间房,贵马牵在何处,有何需求,尽管吩咐!”
易潇见掌柜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倒是有些哑然失笑,瞥了眼人数,老段宋大刀鞘和自己各一间,苏老前辈跟小明珠共一间,“开四间。”
苏寅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开出四间房的门牌,连忙斥声让李二照顾好客人的马匹,自己一脸谄媚上前带路。
一行人安放好行李,都遵从苏老前辈的指示,来到了同一个房间。
“行啊,你小子。”苏齐世淡淡瞥了一眼易潇,“倒是有点本事。”
易潇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其实这块令牌的来历很简单。
自己九岁时,金玉苏家主人拜访齐梁国主,大哥二哥都有事不在,自己便被召去。
这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位大纨绔苏家唯一嫡子苏扶。
江湖上有一句话说得好:金山银山玉山,都不如苏家宝山。
这位苏家大少酷爱赌,偏偏家有无数金山银山可以供他消遣,换句话说——他输得起!
但可惜,他遇上了小殿下。
第一次见面,苏扶很傻很天真地以为,纵然眼前的小殿下萧易才名远扬,但终究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本质上是一个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于是苏扶动了歪心思(全然忽略了他当时只有十二岁的事实)。
他偷偷摸摸找到小殿下,要跟小殿下赌一场。
故事的结局,以十二岁的苏扶输光了身上银票,接着输光了身上配饰,最后输光了身上的衣物告终。
“当时苏扶把那块‘扶’字玉佩狠狠摔在我的面前,”易潇回想着当时情景,“指着我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最后脸色铁青,丢下一句算你狠就这么走了。”
“我很好奇苏扶跟你这厮到底赌的是什么能让他输到这个地步。”宋知轻大脑袋凑过来,“啧啧啧,到底赌什么,能让苏大少连裤子都输掉?”
易潇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细眯起眼,笑道,“此事保密,暂且不提。”
苏老前辈虚眯起眼,罕见笑了,“保密?你身带株莲相,只怕苏扶这个小子是着了你的道。若是你眼开株莲,谁能赌过你?”
易潇赧笑一声,倒是有些尴尬,只得拍个马屁,“苏老前辈果然厉害。”
天人八相拥有者,也是有强弱之分的。这就要看其对自己所拥有的天赋,开发到了何种地步了。而关于“株莲相”,显然那个时候的萧易,已经初步领悟到“株莲相”的妙处。
苏老前辈咦了一声,道,“你在那个时候就达到了‘眼开株莲’的境界?”
易潇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天人八相的运用,可不是什么雕虫小技。”苏齐世瞥了一眼小殿下,“你能在九岁学会运用株莲相的第一境界,已经极为不易。既然如此的话,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
易潇微怔,“嗯?”
“你应该逐渐感受到了关于天人八相的强大。”苏齐世淡淡道,“但是有必要跟你说一下。历史上所拥有者,在不断开启天人八相潜力的过程中,很多人过于执着的追求天人八相赋予的力量,渐渐迷失,最后没死在天缺上,反倒死在自己的道心上。”
易潇凝神倾听,苏老前辈谆谆教导道,“无论是天人八相中哪一种,得之便已超越常人。但归根结底,这是一种病。一种以力量作为交换的,心理畸形的病。”
“无论什么,都不要让天人八相支配你。”苏齐世淡淡道,“哪怕你的天缺解开了,也不代表天人八相的累赘你就能够摆脱。它所赋予你超乎常人的能力,也总有一天会收回。”
易潇目光一凝,若有所悟。
苏老前辈说得不错。单单以“株莲相”来说,在莲生大师(见第二章)赠青莲之后,自己对于其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只是一路上的战斗,以自己薄弱到未曾入品的境界,实在插不上手。若是自己修为稍加提升,哪怕自己战力远远不及那些站在巅峰的人,凭借“株莲相”,易潇也有信心左右战局。
【PS:作者云,株莲相之所用,将在后续章节中缓缓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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