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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启天身着赭色锦缎常服,头发高高束起以网巾固定,负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参见皇兄。”李贺兰有些慌乱的行礼。
李启天看也没看她,冲着太后拱手道:“母后。”
太后也没在意李启天如此潦草的行礼,事实上自从出了毒燕窝的事之后,李启天与她就越来越生分了,就连太后应有的尊荣,似乎都不愿意给了。
这让极为看重身份和权力的太后非常紧张。
“皇帝来了。快坐下吧。外头开始闷热起来了,皇帝还依旧来的勤,这叫哀家多心痛啊。”太后亲昵的拉着李启天的手拍了拍。
李启天笑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接过大宫女端来的热茶,漫不经心的道:“怎么,兰儿这是心疼驸马了?”
李贺兰泪痕未干,心内又是不甘又是紧张,脑子里斟酌了片刻,这才撒娇着道:“皇兄,兰儿也不是只心疼驸马呀,兰儿为的也是皇兄,驸马他……”
李启天一摆手,打断了李贺兰的话,“你的话朕方才在外面都听见了。你是说,季岚会带兵,往后朕还用得到他?”
“是,是。”
“可母后不是说了么,往后几时要启用,启用便是了,难道季岚还能抗旨?”李启天眯着眼微微俯身凑近李贺兰,“难道驸马与你说什么了?他还有不满之意?”
李贺兰心里剧跳,连连摇头:“不,不,没有的事!臣妹只是自作主张,臣妹连驸马的面儿还没见到呢,况且驸马那个人木头疙瘩似的,他根本也不是能有那么多小心思的人,皇兄吩咐,驸马定然会听命的,是臣妹自己想与驸马亲近,驸马不是一直都不理我么……”
说到最后一句,李贺兰的声音已经糅杂了无限的委屈。
太后立即问道:“驸马不理你?他还不肯见你吗?”
“可不是吗。”李贺兰抽噎着道,“女儿隔两天就叫人请他一次,可他从来都只说公务繁忙,不然就推说不在府中。女儿又不能总是叫人去请他,不然老嬷嬷们也会说女儿叫人叫的太勤了,倒像是女儿有多急似的……”
李贺兰是真的委屈了。跺着脚扭着腰道,“那就是个死木头疙瘩!对我有个好脸色难道能掉块肉不成?他总是这样冷冰冰的,叫我怎么是好嘛!”
太后心疼女儿,一想季泽宇那俊美无俦却冷若冰霜的俏模样,就又是爱又是气,“那个季岚也真是的,皇帝,你回头也好歹替你妹妹说说他,夫妻之间哪里来的隔夜仇?怎么季岚是打定主意了不与咱们兰儿好了?”
李启天搁下茶碗,轻笑了一声道:“寻常夫妻自然没有什么隔夜仇。可兰儿都做了什么?
李贺兰的脸腾的就红了。
太后想起李贺兰样的那一群面首,神色也有一些尴尬。
李启天这一次却不打算给李贺兰留面子,直言道:“季岚不是你养的那种软骨头,给点好处就冲着你摇尾巴的。这也就是季岚,脑子还算清楚,要是遇上逄之曦那个混不吝的,要是敢有人给他这么戴绿帽,还找了一群人享同靴之好,逄之曦能宰了你你信不信?”
李贺兰的脸越发的发烧,嗫嚅道:“兰儿这不是将人都散了么。”
“呵。”
李启天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随即正色道,“你想怎么讨好驸马,那是你的事,关起门来做那算是你的闺阁乐趣。但是你们都给朕记着,用什么人不用什么人,都是朕说了算。你们是女子,便要记住了后宫干政的后果,难道你们还想靠着亲戚的身份,来左右朕用人吗?”
李贺兰的脸色一下就被吓的惨白。
太后却是被那一句“亲戚身份”给戳了心窝子。
“哀家是你的母亲!”
“是啊。”李启天了的唇角懒洋洋挑起,“是一个会给朕的嫡子下毒的母亲。”
李贺兰猛然抬头看着太后,又看了看李启天,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
太后却像是一下子被抽了线的木偶,颓然靠在了背后的大引枕上。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已经失去了能与皇后一较高下的能力。她从前最大的依仗就是皇帝的孝顺。可如今,她终于失去了。
太后一瞬间老泪纵横,面上每一道皱纹里都埋着悔恨,如果不是她太过自信,事情又哪里会变成这个样子?
到头来,事情没成,秦氏没收拾到,皇后那里没占上风,却连皇帝的敬重和孝顺一并失去了。
李启天不耐烦应对太后和李贺兰的眼泪攻势,起身道:“朕还有折子要批。”拱了拱手,李启天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慈安宫。
李贺兰与太后相顾无言,解面露颓然的低下了头。
秦府。
孙氏哭的死去活来,最后终于体力不济,晕过去就发起了高烧。秦宜宁急匆匆的将人安置进内宅,请了冰糖去诊治。
“王妃,奴婢瞧着夫人这病情来的凶险的很,夫人高烧却无汗,药食不进,这情况着实是不好,我看夫人的样子,怕是存了死志的。”
秦宜宁被吓的浑身冷汗,手都凉了,“这该如何是好?”
她呆呆的看着仰面而卧嘴唇惨白的孙氏,脑海中思绪纷乱,不知所措。
“父亲已经出了事,若是母亲再出事……”
“王妃别担心,奴婢一定尽全力,夫人会好的。”
冰糖有些后悔将这话说给秦宜宁,秦宜宁在宫里受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利索,膝盖上的红肿虽消了,可到底落下了病,加上在慈安宫里饿了那么多天,这会子整个人瘦的形销骨立,比他们初见时还要清瘦,一阵风就要吹走似的,如果为了这事上了火自己也病倒,那这个家岂不是全完了?
冰糖咬着牙,认真的道:“王妃别怕,我会与大夫好好商议,夫人的病不会有事的。”
秦宜宁点头,许久才道:“好。”
留下冰糖给孙氏诊治,秦宜宁又去了前厅见马氏。
马氏此时正系了一跳白腰带蹲着烧纸。脸上泪痕未干又添新泪,口中念叨着:“造孽,造孽啊。”
“外婆。”秦宜宁在马氏的身边蹲下,“一路赶路回来,您受苦了。路上可遇上什么危险不曾?”
“宜丫头啊。”马氏将最后几张之前丢进火盆,在裙子上抹了一把手,双手拉着秦宜宁走到一旁角落里,“你给外婆说,怎么没在王府搭灵棚呢?这个宅子外婆看着不是很大,一家子人住的可不是拥挤?是不是你婆婆那个糊涂蛋又欺负你了?”
马氏的眼中满是担忧和焦急,从一进城被两个小厮引着来了这里,却不是回王府去,她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姚家父女俩是什么心思,马氏跟他们相处了大半辈子,如何会猜不到?
秦宜宁摇摇头,笑道:“外婆您多想了。我早就让钟大掌柜留意着宅子,恰好找到了合适的,这就搬了出来,秦家一大家子人呢,总不好一直住在王府。”
“怎么不好?一家人住在一起,你和大福安排起来多便宜?这分开来,人手都要拆开,兵力岂不是都弱了?现在又不是什么太平年代,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你是个聪明孩子,若不是被欺负的狠了,哪里会在这个时候搬出来?”
马氏带着茧子的手拉着秦宜宁微凉纤细的手摇了摇,又怜惜的摸着秦宜宁的脸颊,“你看看你瘦的,纸片儿人似的,一定是吃了苦受了委屈了。你婆婆那个黑心的,没事,外婆回头好好的收拾她!”
秦宜宁委屈了这么多天,与婆婆之间的事总不好与家里的人说,又不想似个怨妇似的跟远在千里之外的逄枭耍小脾气,就只能自己憋着。各种心事都压在心头,夜深人静之时每每想起这些琐碎的事,心里总是发堵。
如今马氏回来了,说了这么一番话,让秦宜宁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散了出来。在没有人疼惜和理解,没有人能撑腰的时候,秦宜宁可以咬着牙坚强,但现在,她的眼眶却湿润了。
好半晌,秦宜宁才忍住了泪意,“外婆别这么说,婆婆也没有做什么。何况秦家本就该单门独户起来搭设灵棚,在王府的确不合适。”
马氏闻言,立即便明白了。
“我知道了,宜丫头,这事儿是你婆婆做的不对,咱们是一家人,什么亲家什么逄家,你与大福成了亲,两家子就是绑在了一起,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有敌人针对咱们,难道还能分开来对付?”
秦宜宁还要再劝,马氏已摆摆手,自示意她不必再多言。
二人携手看向灵堂空荡荡的棺椁,马氏叹息着抹了一把眼泪:“宜丫头,我先回王府去了。”
“是,我安排人护送您回去。”
马氏点头应下,看着秦宜宁瘦的巴掌大的小脸和单薄的身子,心里的火蹭蹭的往上窜,她不过出门一阵子,那父女俩竟然连最基本的为人都不会了!
秦宜宁送马氏出了府上了马车,刚要转身回府,却见街角处站着一个颀长的人影,一身浅灰色的儒衫衬的人果真像是个读书人。
“穆公子?”
穆静湖笑着点点头,指了指府里侧面的巷子。
秦宜宁会意,先回府去那个方向等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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