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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底下的人在争吵,坐在上首的王国心中暗喜。
带领联军的这些人马有段时日了,他逐渐也掌握熟稔了驾驭这些心思各异、桀骜不驯的部下的方法。其中一点就是当自己的威势还不能够慑服所有人的时候,必要地推波助澜,让底下的人统一不了意见,互相掣肘,这样子才能够让他们没有办法联合反对自己,实现自家的命令在最后一锤定音。
王国估摸着众人也吵得差不多了,底下的人有的各自的部落之间是世仇,有的因为这些天的争权夺利也发生了不少纠纷,而这一些都决定了他接下来计划实施的顺利程度。
王国再次拍响面前的案几,底下的人闻声才慢慢平复下来,只是谁也不服谁,都是气鼓鼓地瞪大眼睛看王国怎么决断。
王国笑了笑,看着众人说道:
“既然大伙也不能共同商议出个结果,那本将就说说自己的决断吧!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四个字——”
说道这里,王国特意伸出了四根手指,吊了吊底下人的胃口之后才再次开口:
“围城打援!”
围城打援在时下也是常见,最经典的战例当数战国时期的齐国大将田忌、军师孙膑所指挥的“围魏救赵”了,想当年庞涓带着称雄一时的魏武卒攻打赵国,所向披靡,抵挡不住的赵国向齐国求援,于是齐国就派出了田忌、孙膑这一对强强组合带兵前往救赵。行军途中田忌及时听取了军师孙膑的建议,调转方向避开了锋芒正锐的魏武卒改道进攻魏国都城大梁,抵挡不住齐军攻势的魏国不得以召回了庞涓的大军回援。于是齐军成功地救下了赵国,随后还在桂陵这个地方伏击了匆忙赶回救援的魏武卒,成功打败了魏军。
而这也是多骑兵、擅奔击的游牧民族经常用来对付中原王朝的战术,不管是前汉的称雄大漠草原的匈奴,还是本朝以来迭起跌落的羌人,他们都特别擅长使用这种办法来让汉军疲于奔命。史载汉军为了平定羌乱是“驰骋东西,奔救首尾,摇动数州之境,日耗千金之资”,所以王国面对皇甫嵩的援军时,立刻就想到了要用这一招对付汉军百试百灵的战术。
底下的人也不是没有提出要围城打援的想法,只是在争吵中很难协调统一思考罢了。现在王国提出了这个思路,既不用冒险北上寻找汉军决战,也不用灰溜溜地退兵,算是很好地协调了大伙的意见,大伙对视了几眼,没有人提出反驳的意见。
王国眼看摆平了大多数人,心中的顿兵城下的忧愁也淡了几分。他转而看向韩遂,问道:
“文约以为此计如何?”
相比起这几天因为攻不下陈仓城而愁白了头的王国,韩遂就舒心得多了,他驻容有方,再加上一直身居高位,所以显得神采奕奕,红光满面。他看了看王国,微微笑道:
“皇甫义真久经戎马,素有名将之称,遂只怕他不会来援!”
“哈哈哈——”
王国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忽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帐中间,大声说道:
“如今天下大乱,各方的英雄豪杰蜂拥而起,汉军已经是无力抵抗,接连战败了,皇甫嵩身居高位,手握强兵,若是坐视陈仓被我大军围困而逡巡不进,只怕他立马就要被朝中其他大臣的弹劾和猜忌,甚至就像中平二年那样被一纸诏书给免职了。面对如此处境,就是明知道我军的厉害,他又怎敢不冒险进军。诸位,到那个时候,我等就可一举把皇甫老儿和三辅驻军一举歼灭,攻入长安,此乃天赐良机,千载一时啊!”
听到王国的分析和他所描绘的未来胜利画面,再加上幻想中长安城那美酒娇女、金银财货任人攫取的场景,所有人顿时呼吸变得燥热起来,大伙拼死拼活,在马上厮杀赴险,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和娇妻美妾这些吗?现在眼看这一切就要摆在自己眼前了,所有人的斗志一下子被点燃起来,甚至有的部落大人听到了这攻入长安几个字,顿时两眼发光,扯开皮袄,露出毛茸茸的胸口大吼起来:
“攻入长安!攻入长安!”
情绪是会传递和蔓延的,帐中的人仿佛成了王国狂热的拥戴者,一起大吼着要攻入长安。王国背负双手,他在感受着这种“一令即下,万夫争从”的滋味,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此情此景正是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啊!
而韩遂则冷冷看待这一切,他此时也感到了他那夜跟韩敞所说的一切正在变成现实。王国已经疯狂了,顿兵城下的他不得不把一切希望压在了皇甫嵩的身上,他在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急红了眼的赌徒,正抱着最后的筹码进行疯狂的豪赌。
不过这一场赌注他注定不是赢家,就像他那夜说的那样,赌赢了,他也会实力大损,赌输了,那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韩遂在疯狂的叫喊声中心如止水,在心里默念着: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是谓微明!”
···
右扶风美阳董军大营
随着董卓在马上的那魁伟的身影出现,值守的汉军士卒连忙将寨门后的拒马搬开,董卓哈哈大笑,挥了挥手,带着一班湟中义从一溜烟地奔驰而过,径直往中军的辕门而来。
得到通报的李儒此刻连忙出账迎候董卓,他身形瘦削,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双眸黑白分明,身上穿着一件灰黑色儒服,外面还披了一件皮裘,将整个不大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马上的骑士到了中军辕门纷纷勒住了坐骑,停止了往前的步伐。在军中,除了董卓一人外,任何人都不得任意在中军辕门内走马驰骋,就算是他手下的精锐湟中义从也是一样的。
董卓今天确实开心,他开怀大笑,纵马一直跑到了中军大帐处,才意犹未尽地下马,立刻有中军帐外的军士快步近前,将他的那匹神骏异常的赤兔宝马牵了下去。这个时候李儒才走近前来向董卓行礼,董卓看见了他,摆了摆手说道:
“不必多礼了,外面天冷,我们进去说!”
李儒身为董卓的谋主,跟随董卓多年,很了解董卓的脾性。这位主公只在乎实质性的利益和强悍的实力,最不在意的恰好就是这些繁文缛节。
当下两个人进了帐,董卓也不急着脱去衣甲,扶起裙甲,朝着一张马扎坐了下去,然后才伸手将头上兜鍪摘了下来。他摸了摸脸上两侧的虬髯,哈哈大笑道:
“文优,一切果如你所料啊!”
李儒闻言露出了会意的微笑的,但是他没有接话,他知道董卓接下来会喋喋不休地将他得意的经过说完。
“当时我进帐的时候,故作谦恭,那皇甫义真果然以为我会和他并力御敌,接下来就想调动三辅各将的兵马,我随即出声提议救援陈仓,皇甫义真自然不肯,于是我就和他争论一番后退了出来,他虽然黑着脸,却也不敢拦我,帐中众多将领就这样目送我离开!当年在广宗城下见面的时候,他顾盼自雄,如今来到三辅,还他一点脸色看可真是让人心中畅快啊!”
说道得意事,董卓随手就把兜鍪放在一边,抓起案几上的酒罍,也不嫌弃,将一点残酒一股脑灌入喉中,喷着酒气,大叫爽快。
李儒微笑看着董卓扬眉吐气的样子,他自身心里也是欣喜,这条计谋正是他为董卓定下的。自从得知皇甫嵩兵出雒阳,督三辅各驻军进剿入侵的凉州叛军之后,董卓就担忧自己的兵权被皇甫嵩所夺,毕竟皇甫嵩可是当朝名将,真真正正在沙场上厮杀出来的威名,远不需要像张温既忌惮董卓又不得不依仗董卓那样的被动,身为主将的他想要分化、调动董卓的兵力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李儒看到董卓的担忧,不失时机地向董卓进策,只要在一开始就装出一副急赴国难的样子,再故意和皇甫嵩产生将帅不和,己方的兵马又已经提前移驻美阳,皇甫嵩就难以在大义上来调动、掌控自己的兵马,就算皇甫嵩上书朝廷指责董卓不听调遣,但有了先前董卓那番着急救援陈仓、忠心为国的做派,董卓也大可上书指责皇甫嵩畏敌如虎、怯懦避战,等到双方的奏章摆到朝廷上然后互相打起口水战来,按照朝中各方势力争斗的态势,要分出一个所以然已经到猴年马月,这时董卓拥兵自重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儒身为谋主,可是说董卓身边最亲的几个心腹之一。当下他看到保住了自家这支兵马的独立之后,又开始为董卓谋划起来。
“据派往陈仓方向的斥候和探子回报,陈仓城现在已经被王国的叛军团团围困起来,看来王国是攻不下陈仓城后打算采取长期围困了。”
“哼”听说凉州叛军打算长期围攻陈仓,董卓顿时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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