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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迎击典韦的不是长矛,也不是弓箭,而是一排盾牌,而且还是带有倒钩的镶楯。
典韦在火光下,瞥见那排镶楯上隐射的寒光,脸色微微一变。
双戟为坐铁室,镶楯为蔽木户。这二者都是常见的,但却又是极具技巧性、少有人精通的兵器,典韦手中的双铁戟兼有钩、啄、刺、割、砸、锁等诸多技能,在近战中,配合上典韦的神力,一向都是所向披靡,锐不可当的。
可是镶楯又名钩镶,却是能够克制双铁戟的兵器。双铁戟的钩、啄、刺、割、砸、锁等诸多技能对上长着倒钩的镶楯,杀伤力大大减弱,一个不留神,还反而会被勾住自家的铁戟,转手失了兵器。
但是典韦终究是一身神力,全力冲锋之下,这一排镶楯手的和他一经接战,还是立马被冲得连连溃退,就算偶尔有镶楯手用钩镶挂住了典韦的铁戟,但怎奈典韦膂力过人,奋力一挣,就将镶楯手连人带盾直接甩飞了出去。
就在典韦以为能够杀透包围的时候,“咻”的一声,一支冷箭从远处黑暗中飞了过来,厮杀之中的典韦头皮一麻,来不及辨清方向,就连忙舞动双铁戟护住自己的头、胸要害,可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支箭矢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从他的头顶上越了过去,射向了跑在典韦身旁的老杜。
“啊!”
老杜惨叫一声,胳臂中箭的他瞬间丢了木盾,身子一迟钝,也跟不上典韦冲锋的步伐,立马就被围攻的其他西凉士卒擒住了。
“喝!”
冲锋在前的典韦一看老杜被敌军擒住,他随即一声暴喝,吓得面前苦苦抵挡的敌军向后退了几步,典韦转身就要去救人。
不料这个时候,人群中冲出一个敌军手持镶楯直奔典韦,救人心切的典韦也没有多想,直接甩手,就是一戟扫过去,可是这个敌军士卒手中的镶楯却甚是灵活,一卸一挂,径直就把典韦一支铁戟给锁住了,同时那名士卒的环刀也顺势砍了过来。
“铛”的一声,典韦突遭强敌,急忙之下只能够定住身形,用另一支铁戟挡下敌人的环刀,同时奋力一挣,就想要故技重施,将那名士卒甩飞出去。
可是那名士卒毫不畏惧,双腿一沉,也是直接用上全身力气和典韦较劲,两股大力比拼之下,典韦不仅没有将那名士卒甩飞出去,而且连动摇对方身形分毫也没做到。
救人不成的典韦骤然之间又无法击退劲敌,心中愈发烦躁,他眉头一蹙,就要转手解开被挂住的铁戟,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又冲过来了一个敌军,双手横持铁椎,带着一股劲风狠狠往典韦砸了过来。
“喝!”
“哐当!”
铁椎和铁戟都是重兵器,但比拼起撞击的威力来,铁椎自然还要更胜几分,典韦单手持戟,又分出部分力气和那个用镶楯的敌军较劲,骤然对上双手手持铁椎的敌军的全力施为,瞬间就吃了大亏。
典韦手中的铁戟被铁椎猛力一击,再也把持不住,直接被砸飞出去,而铁椎的势头还没停止,典韦看着余势未消的铁椎,脑袋上的太阳穴猛然狂跳,危急之下,来不及解开被镶楯锁住的另一支铁戟,他只能够松手放开兵器,侧身跃起,扑身避开了这一记铁椎重击。
“砰!”
重重落地的典韦扬起一阵尘土,他此时已经失去了两支铁戟,右手虎口处遭受铁椎重击后更是鲜血直流,身前的箭伤的伤口也疼痛不断,尘土满面的典韦,伤痛让脸庞已经扭曲,看起来犹如一头受伤的猛虎,只是碍于他刚刚展现出来的凶悍武力,暂时才没有敌军上前攻击他。
比起表面上的狼狈而言,更让典韦吃惊的,是刚刚这两个敌人展露出来的实力。
两人的配合默契暂且不说,单单在个人力气上,就和他是在伯仲之间,有此两人联手,只怕今夜受了箭伤的自己,是断难再杀得出去了。
受伤之下的典韦目眦尽裂,喘着粗气还想要再拼死一搏,那边被扣住的老杜已经赶紧出声喊道:
“阿韦,别打了,我还没死啊,那些校尉、司马都死的死,跑的跑,我等小卒,还倔强些什么,赶紧就降了吧。”
老杜喊出一通话,既是怕典韦当真死战到底,也是怕这些西凉兵被惹得杀心大起,大开杀戒,反而不要自己投降了,因此变成他主动出言规劝起典韦来。
典韦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老杜这个累赘刚才被擒住,害他分了心神,面前这两个劲敌就算同时动手,他也能够多撑住一阵子,何至于对方一出手,自己就失了兵器,落得这么狼狈。
典韦最终忍住了内心大骂埋怨的冲动,将视线转回对面的敌人身上,他们虽然趁势将自己围住,但看起来还真没有直接取自己性命的想法。
而对面的两个劲敌,用镶楯的是徐晃,使用铁椎的自然就是阎行了。
他们两人是众人之中,力气和武艺最高的两位,再加上阎行提前布置,趁着典韦露出破绽,两人配合默契,两招就卸下了典韦的双铁戟,将这头猛虎的爪牙去掉了一半。
刚刚射冷箭的魏铉,此时也和曹鸢几人围了过来,纷纷出言称赞阎行的武勇。
“都尉神威无双,徐屯将也是勇猛过人,这个悍贼总算给制住了。”
阎行微微摇了摇头,他也已经知道了典韦的身份,对众人的称赞则不以为意,刚才若非典韦既分神又分力,自己绝不可能一击必中,让他的铁戟瞬间脱手的。
眼下典韦已经逃脱无望,阎行也不想要杀死他,看着困兽犹斗、须髯如戟的典韦,他淡淡出声说道:
“典韦,士为知己者用。想必你也曾听过豫让的故事,豫让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以众人遇之,故豫让也以众人报之。如今兖州军已经覆灭在际,你又何苦困兽犹斗,白白浪费了这一身武勇呢?”
典韦闻言将目光投向了这个用铁椎击飞自己铁戟的劲敌,沉默不言,如同阎行所言,他确实没有继续死战下去的理由,只是今夜自己的一番奋力搏杀过后,竟然是如此收场,原本他那颗想要报国杀敌、救人危难的心在刹那之间,也彻底冷了下来。
自己是从军了,但还是和以往四处逃亡时一样,遇上的很多事情都无法用这份天赋秉异的神力去改变,那自己到底还可以做什么,典韦迷茫了!
“拿下,莫要伤了他!”
对面的阎行看到典韦身上的气势逐渐弱了很多,知道他心中也无再死战之意,挥手就让士卒擒住了他,用绳索将他绑了起来,又严令不可伤害他。
拿下典韦之后,阎行松了口气,再转眼四顾,封丘城下的连营此刻已经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绝大多数的粮囷都遭受到了火焰的无情吞噬,大规模的骚乱在军营之中还没有停止,无数溃卒逃散到了兵营之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孟突的西凉骑、马蔺的飞廉骑,所到之处,无不放火焚粮,杀人如麻。
封丘城外冲天而上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想必不仅城内的守军看得到,百里之内、隔着濮水的酸枣大营,也看到了这绚丽的火光了。
救援的人马只怕也是踏着夜色狂奔而来,可惜,这一切都晚了。
功成身退,阎行也不想再久留在敌境之中了,他下令身边的军士吹响号角,一众歩骑在烧杀践踏过后,也纷纷循着号角声,汇聚到阎行的身边,一同又杀出营去,最后隐没在野外的黑幕之中。
···
之后的几天里,封丘城外的联军粮草被焚毁大半这一道战报传往各地,迅速发酵,引出了无数桩事情了。
首先自然是酸枣大营里各怀心思的刺史、太守,在具体得知了封丘城外囤积转运的大量粮草都被焚毁一空之后,顿时就在营中炸开了锅。
兖州虽然也算是中原富庶州郡,可是近些年来青徐黄巾又起,兖州的东面郡县也遭受了兵灾。再加上大军出动,日费千金,光是这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一月就需要耗费二十五万石的军粮,再算上转运输送的人力畜力和消耗,这些战时的庞大赋税、徭役一条条不断摊派到兖州一地的民众头上,已经逼得境内不少民众破产逃亡,卖儿鬻女了。
可眼下,这些倾尽兖州全州之力供应的粮草,在封丘城外被西凉兵焚毁殆尽,一万士卒除了守城不出的那部分张邈兵马外,其他人马在营啸中,自相残杀、被西凉兵斩杀、逃亡了大半。
酸枣大军的粮草供应本就已经是抓襟见肘,现在连封丘的粮食也没了,酸枣联军的刺史、太守顿时就为了筹集大军粮草的事情再次大吵了起来。
张邈为了保存实力,再也不肯从陈留征粮了,转而要求将大军的粮草向其他郡县摊派下去,这种做法让其他太守如何肯允,而东郡太守桥瑁更是在会议上跟众人因为封丘城外一事首先是由东郡兵营啸挑起的,而大肆争吵起来,最后桥瑁愤然拂袖离去。
于是酸枣大营内部的矛盾彻底爆发,平日里居功自矜的桥瑁首当其冲,数日后,就被兖州刺史刘岱伙同张邈等人合力攻杀,而桥瑁死后,刘岱又让王肱担任了东郡太守,统领桥瑁麾下的东郡残兵。
至此,粮草不济、自相残杀的酸枣联军名存实亡,酸枣大营的各路人马也相继离开,回到了自家的地盘上。
又一路讨董兵马土崩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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