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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镛胆敢在西凉兵的刀兵面前,还和阎行正面对抗,所依仗的,就是他身后的河东郡府和范姓大家。
他这个守绛邑长虽是一个试守的临时职位,但却也是河东郡府亲自任命的,就算免职问罪,那也是河东郡府的职权。
阎行一个校尉竟敢越俎代庖,那今日对抗他的,就不仅是绛邑县寺,而是整个河东郡府。
另外,范镛的家族乃是安邑大姓,在河东可谓是树大根深,他虽非嫡系一脉,但身为范姓子弟,范镛自恃背后有家族撑腰,料想阎行翻脸的时候,也要顾忌一下河东大姓的本土势力。
看着范镛有恃无恐、恼羞成怒的样子,高踞上首的阎行不禁笑了。
确实,如范镛所言,自己无权惩办这些贪官污吏,如果按照寻常的程序走,自己也很难告倒这些绛邑的官吏。
且不论河东郡府会不会秉公办理,就算真将范镛下狱了,范镛有乞鞫辩解的机会,背后还有家族范氏的斡旋,他被从轻发落的结果大有可能。
但是,今日阎行既然提前行动,那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不按常理出牌的。
于是,阎行看着声色俱厉的范镛,开始说道:
“如你所言,本校尉确实无过问县寺之权。然而,我却有征讨贼寇之职。本校尉麾下士卒,近日擒杀一名白波贼间谍,从他身上搜出一份通敌书信,写给的正是守绛邑长、县丞、县尉等县中长吏,这连通贼寇、图谋献城的罪行,总该轮到我这个荡寇校尉过问了吧!”
阎行一说完,在一旁的周良就冷笑着,拿出了一封书信,还煞有其事地念了起来。
“令长范君敬启,沮泽之人郭太拜上······”
“闭口!”
如果之前是因为被阎行抓住罪证而恼羞成怒的话,那眼下的范镛,就是被阎行这种恶意诬陷的行为气得暴跳如雷。
他是是私底下纵容城中的豪强大姓,任由他们走私盐铁贩卖给白波贼寇,换取白波贼劫掠来的珍宝财物。但他从来就没有和白波贼的渠帅郭太有过任何联络,更不要说献城投降了,这分明就是强行硬压在他头上的罪名。
“凉州小儿太过放肆,竟然恶言诬陷,意欲加害诸君,来人啊——”
范镛眼看着这些西凉兵连诬陷罪名的手段都用上了,心中很清楚对方蛰伏多日,有备而来,朝廷法令、河东郡府的威势这时候压不住这班西凉兵了,今日县寺中的局面势必也难以善了。
他急中生智之下,也大喊大叫,想要煽动堂上之人还有县寺中的县卒动乱,给自己寻得一个乱中抽身、摆脱西凉兵的机会。
可惜他才刚刚开口,脚步还没迈开几步,就被冲上来的孟突带人狠狠踹倒在地上,他还想要开口和挣扎,孟突就已经是杀意腾起,拔剑在手,用他那把百炼宝剑,一剑就将范镛的脑袋砍了下来。
从脖子上的断口出喷出来的鲜血不仅染红了孟突胸前的甲衣,还有不少飞溅出去,落到堂上的县吏还有大姓身上,一名上了年纪的城中大姓家长眼看自己花白的长胡子骤然变成了血红色,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杀人立威!
看到先前还恼羞成怒、想要和阎行对抗的范镛,就这样被阎行麾下的军士砍下了脑袋,连鲜血都喷出洒到了自家的身上,堂上的县吏、大姓一时间都懵了,头脑一片空白,脑海里只剩下了这四个字。
孟突却毫无收敛,一脚将没了首级的范镛死尸踹开,提着那个鲜血淋漓的脑袋高举头顶,大声说道:
“守绛邑长范镛,私通贼寇,图谋献城,罪行泄露,意图潜逃,今以授首,还有何人欲以身试法乎?”
凛然的杀气、血淋淋的头颅,被惊吓到的县吏和大姓顿时瘫倒一片,堂上鸦雀无声。
孟突环视一周后,才又举着头颅,上前向阎行禀报。
“罪吏范镛,意图潜逃,已经被属下就地格杀,首级在此,请校尉验明!”
阎行点点头,挥手让孟突提着首级,先退回一旁,然后才开始下令:
“范镛自知罪大,意图潜逃,抗拒王法,已经伏诛,绛邑县尉、县丞、功曹、主簿等吏员,或私通贼寇,或贪墨钱粮,罪不容恕,着令即刻下狱,严加拷问,追索私吞的钱谷和与其同谋之贼人。”
堂上虎视眈眈的甲士一接到了阎行的命令,立即就动手抓人,将堂上的县吏一个个抓了起来,不容分说就押了下去。
转眼间,县寺大堂就少了一半人,只剩下一些城中大姓的家长,他们看到范镛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首级,还有想到刚刚被抓走的一干县吏,无不吓得全身瘫软,也不知道是谁带起的头,纷纷哭喊着向上首的阎行求饶,一时间“饶命”之声不绝于耳。
上首的阎行看着求饶的城中大姓,转首看向周良,示意让他继续。周良也颔首应诺,又开始宣读查访到的有关城中大姓的罪行。
“城中大姓李家子弟,与商人分资不均,忿遣剑客将商人刺死于逆旅之中,之后又行赇县寺长吏,藏匿亡命若干。”
“又有李姓子弟,强夺他人田地,打伤田地主人,蓄养剑客、死士为恶,横行不法,欺男霸女。”
“城中胡姓家长,自占藏匿家赀,田宅逾制,又私匿人户,强买人家田地。其家子弟,放纵宾客为盗贼,劫道抢夺逃难民众财货。”
······
周良将自己查访到的有关城中大姓的一桩桩罪行宣读出来,但凡被点到的大姓家长,个个如遭雷击,这个时候哪里还敢像范镛一样,指责阎行无过问民事之权,只能够拜伏在地,连声请求阎行恕罪饶命。
等周良宣读完毕,阎行看到火候也差不多了,戏志才这个时候也向他使了使眼色。会意的阎行笑了笑,开始说道:
“我观今日城中各家大姓家长还有没有来的,这也无妨,但凡是卷宗上念到的名字,本校尉入城之后,也已经派遣兵卒,前往各家查办了,这绛邑,绝无良善亡命,奸邪安生之理。”
听到阎行已经派士卒到各家拿人了,城中大姓家长有年老的,刚刚目睹范镛授首,自身被鲜血溅到时就已经是头脑发晕了,现在闻此重磅消息,心脏一时承受不住,又倒下了两个。
阎行也不去管那些被吓晕的,他又接着说道:
“本校尉无治民之权,罪大的,该下狱的就先下狱,罪小的,本校尉也非好杀之人,只要日后安分守法,无有违法乱纪之事,本校尉也不追究。这些问罪决狱的事情,说到底,最终还是要交给郡府来管的。”
剩下的那些大姓家长听到了“交给郡府来管”的几个字之后,心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来了一些,还有的已经开始暗中互使眼色了。
只要不是像范镛一样被安上一个通贼的罪名,直接被当场格杀,虽然河东郡府的官吏也有不少难缠的,但至少他们这些地方大姓就已经有了活命开脱的退路。
看到有人已经脸色转缓,阎行顿时话锋一转,又说道:
“不过,在郡府暂且未曾来人之前,这绛邑的事情,终究还是需要我来接管的,我治绛邑,各家该如何行事,想必诸位心中也已有分晓了!”
阎行这话说得缓和,但听到城中大姓的耳中,却让他们感受到了凛冽刺骨的寒意,当下又连连出言说道:
“我等一定约束家中子弟、安分守法,绛邑一切事务皆唯校尉马首是瞻,校尉但有所需,我等自然全力供奉!”
大家都是明白人,话也已经说到这里了,阎行也不再多说什么,就下令让堂上的甲士将这些大姓家长连同晕倒的,一并请了下去,而各家大姓家长闻此一言,如蒙大赦,急忙道谢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大堂。
解决了县寺官吏、城中大姓的不法残民之事后,阎行接下来就得安定县寺人心,维持县寺的运转,真正对绛邑进行全面的掌控了。
“来人,去将县寺里剩下的县吏都召集起来,都集中到这大堂议事!”
阎行现在威震县寺,一声令下,没过一会儿,县寺里剩下的那些没有被抓的县吏,就忙不及迭来到还残留着大滩血迹的大堂上,见礼之后,个个拜伏在地,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口,等待着阎行的命令。
剩下的这些县吏,大多都不是范镛等人的心腹,虽也有小奸小恶之人,但为了维持县寺的运转,还是不能一下子都将县寺所有官吏裁撤了,只能够再慢慢图之。
而这些人眼下也好在已经被阎行的手段吓得心惊胆裂,行事战战兢兢,对阎行的命令无不依从,这正是阎行将触手伸入县寺之中的大好时候。
“诸位,你等可知罪?”
听到阎行问罪的语气,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剩余县吏脸色大变,他们之中,原本还有些人,在心中庆幸自己因为之前没能够踏入县寺权力中枢,这一次才没有惨遭飞来横祸。
可现在,阎行似乎还有继续问罪追究之意,他们这些剩下的这些县吏心惊胆破之下,只顾着接连出声求饶,竟没人胆敢出言,询问他们所犯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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