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考核（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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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羽现只有半口气支撑，已是活不长久，慕掌门又何必如此折磨他。上天有好生之德，然老衲今日却枉造杀孽已是背了初衷，现在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慕掌门下如此辣手。”

假慈悲，慕夕月对子净的鄙夷之色更浓，方才你出手时怎没见你如此。不过她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致歉道“禅师说的是，是本座唐突了！”

二人说话期间，东方羽已然爬到青璃身边，正用他沉重的额头贴着爱人的肚子，嘴角还擒着一抹幸福的笑意。

反观青璃此时正用她颤抖的右手，抚摸着东方羽的脸颊，那一抹绝世的爱怜，充斥着她的眼底，仿佛融化了世间的一切。

由于青璃和东方羽根本无力坐起，所以此时，二人的动作甚是怪异，充满着悲泣之感。

“璃儿……我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兑现承诺。没能给你一场旷世的婚礼；没能与你举案齐眉；没能与你携手共老……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嫁给我吗……”东方羽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声音极小，宛如翁蚊。他已经看不到青璃的任何表情了，不知她此时是何种表情。

等了片刻，见无回应，东方羽便知青璃已无力说话了，于是又开口道“如果你愿意，就用指尖轻点我几下……”

话音刚落，东方羽的脸颊顿感一丝温热滴落，紧接着，他便察觉到了青璃手指上的微动。

东方羽会心一笑，知道这是青璃给他的答复，随即嘴角微微挑起，露出幸福的微笑“璃儿……下辈子，哪怕下下辈子，我都会等你。等到你出现，来到我身边，我会为你补上一场旷世的婚礼，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让你成为世间最美丽的新娘。这个承诺，无论多少个轮回，我都会一直带着它，等着你来实现。”

东方羽的瞳孔开始涣散，意识逐渐模糊，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倘若时间能再给我一片净土……我只愿为你而活，远离人世纷扰……”

说完，他渐渐地闭上了眼睛，而那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的手臂，也在此时从青璃的肚子上滑了下来。

感觉到爱人生命的逝去，青璃无力的身躯开始抖动起来。这是痛苦的颤抖，是不掺杂一丝力量的颤抖，这顷刻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已经完全代替了她此时的悲痛欲绝和撕心裂肺的哭喊，无不倾诉着她人生的泣寥与苦涩。

一席银袍倾天下，三尺画笔定乾坤。

东方羽，这个让人又爱又恨、又敬又畏的百年俊杰，就这样带着迷人的笑意，在爱人的怀中永久地睡了过去。

东方璃跪在一旁，泪水浸透了衣襟。他无力地抽泣着、嘶喊着，似要和父母相拥，想要挽住父亲的生命。然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像，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他的眼下油尽灯枯。

唇瓣已经被他咬出了血迹，他的双手死死地抓着地面，来支撑他即将崩溃的身躯。他的手指深深地嵌入地缝，更是抓出了道道血痕，而如今的嗓子也已变得嘶哑不堪。

耳边轰鸣，东方璃仿佛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这个声音是那样的清脆，那样的悲凉。他凝视着青璃的肚子，好似与母亲肚子中的自己产生了共鸣。

晓风拂过，恰巧有三片枫叶飘来，落在了东方羽的嘴角上，动作轻飘飘的，仿佛是天地对他的吻别。随后晓风再起，枫叶随风而去，带走了他最后的气息。

不知这是宿命的悲，还是轮回的痛。

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

回想起父母的种种过往，有快乐，有伤心，有误会，有别离。可在人生最后时刻，他们却还是依偎在了一起，陪着彼此走完了最后一段路。也许在父亲心里，能在母亲的怀中死去，是世间最幸福的事了。

他日云端若相见，与君相拥续前缘。

来世，他会不会与今生很像？！

还是不要了吧！

“夫君，今生的你实在太累、太固执，也实在太傻了。来生我才不要你这么傻，我要你开开心心地为我而活，许我三世情缘。而我也会永伴君侧，与君抚琴共舞，游戏青山绿水，共享人世繁华……”

东方璃仿佛能洞穿母亲此时的心声。他定定地望着母亲，看着她幽幽地望着父亲那沉寂的容颜；看着她抱着父亲，感受着父亲那冰冷的身躯；看着她嘴中呢喃，吐露着真实的心声。

最后一滴血泪从青璃的眼角流下，滴在了东方羽的发冠上。银色的发冠，此时已被血泪染得血红。

红色，这个令她恐惧又憎恨的颜色，成了东方羽最后的髻染。青璃缓缓地闭上双眼，她不愿意再看到这个颜色；更不愿意再看到这个令她厌恶又痛恨的世界；她恨透了这里的一切……

东方璃痛苦万分，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眼睛。不过他还是能清楚看到母亲的俏脸。母亲的表情已经不再那么痛苦了，仿佛雨降甘霖、如沐春风，甚至嘴角还隐隐牵出了一抹微笑。

母亲此刻应该在幻想来生，谱写着来生与父亲相遇时的情形。父亲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悲，仿佛都在母亲的脑海中刻画着……

就在这时，银色玉佩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它缓缓地从东方璃的腰间升起，最后停滞于东方璃的头顶之上。那灿烂夺目的银光，如雨点般轻洒在了东方璃的周身。

这一刻，幻境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东方璃的激动情绪在玉佩的引导之下逐渐放缓，他下意识地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接受着玉佩的洗礼。

虽然诛邪台上发生的一幕不过是小小的片段，然而这小小的片段却步步骇然、幕幕惊心，无时无刻都在让东方璃承受着世间最残忍的刑罚，让他看着父母在他面前受苦，让他看着父亲在他的眼下死去。

他的命是母亲用性命换来的。据他所知，父亲死后母亲就被人救走了，待第四日母亲临产，原本行将就殁的身躯，根本无法支撑母亲平安生产。为了保下他，母亲情愿送命，这才让他平安诞生。然而，母亲却因此香消玉殒。

若不是这块银色的玉佩，他恐怕连母亲的面都见不到了，更不会知道母爱为何……

如果不是进了这里，他也不会知道父亲死状竟是那样的凄惨。十岁之前，是母亲的神识在梦中陪伴着他度过的童年。从母亲嘴里，他知道很多关于父亲的事迹。然而每每问及父亲的死时，母亲总说是天戈、子净和易阳子三人杀了父亲，而这其中的细节，她也不得而知。这令东方璃不得不怀疑这缕神识，恐怕只保留了母亲对他和对父亲的爱，至于其它的记忆，怕是寥寥无几。

可是现在……

东方璃的眉头渐渐拧起，忽想起那支偷袭父亲的光箭。高手对招，哪怕有一丝分心都会有性命之忧，若不是那支光箭，父亲也不会让天戈三人专了空子。

天戈三人固然可恶，但那个背后偷袭之人却更加可恶，他发誓要将他揪出来，用世间最残忍的刑罚来惩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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