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狗肉滚三滚，死神坐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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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地下停车场里，林熙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壁，虚弱的身体轰然倒下。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上竟然还拖着那条巨犬的尸体，而此前无论是摔倒，还是被豹猫迫得亡命逃走，他都不曾有须臾松手。

“我该说这是饿死鬼的本能吗？”

林熙苦笑了一声。

那颗烧得焦黑的狗头，现在就并排摔在离他脸旁不过咫尺之遥的地方，然而即便是早已死去，那嘴脸中也依然透着股龇牙咧嘴的狰狞。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了。

不过过程也已经不重要了。

事实上，那些事情压根就不是他现在最需要关注的。

在和那只恐怖的豹猫遭遇之后，他整个大脑都被吓得一片空白，几乎完全是靠着本能的驱使，才能在近似无意识的情况下舍命逃走，直到最后找到了这间地下停车场，才总算有了一个暂避死亡阴云的藏身之所。

但是在那之后，即使是再强烈的求生本能，也无法继续压榨他的潜力了，或者说，不是无法，而是不敢——因为压榨潜力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活下去——可是以林熙现在的身体状况，哪怕是只要再被多压榨十秒钟，结局就一定是一个大写的“死”字！

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回自己的意识的。

意识一苏醒过来，他就闻到了一股极浓烈的恶臭。

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在大灾变之后的这些天，他已经见识过了无数的尸体，各种死法的都有，因此自然也不止一次地闻到过尸体腐烂时发出的恶臭。

他绝对有理由相信，那种臭味，只要闻上一次，就足以让一个正常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他甚至一度相信，那应该就是自己这辈子所能闻到的最恶心的味道了，没有之一。

然而现在，他却忽然没有那么肯定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上此刻散发出的这股恶臭，就算是与尸臭相比，恐怕也照样不遑多让！

显然，在他失去自我意识的这段时间，他身上伤口的感染情况又进一步恶化了。

即使是身体已经虚弱到几乎完全无法动弹的地步，他还是能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额头的伤口中不断溢出腥臭浓浊的脓血，这些半液态的粘稠物质，打湿了他的眉毛，又顺着脸颊的轮廓慢慢流下，流过眼皮，流过鼻翼，在流过鼻孔附近的时候，那股难闻的味道甚至熏得他差点直接昏迷过去！

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发着高烧。

如果这时有一根体温计插在他嘴里，绝对能看到代表体温刻度的水银柱不断蹿高，最后直接爆表。

可是另一方面，在体温疯狂升高的同时，他的心跳和脉搏，却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微弱下去，体内的五脏六腑，除了变异过的消化系统还能暂时维持正常的运行之外，其余的器官，则都已经处于彻底衰竭的边缘。

事实上，此时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微弱到了风中残烛的地步。

换句话说，他随时会死！

超过四十二度的体温，残忍地折磨着林熙的大脑，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

正常人如果处在这样的体温下，恐怕很快脑细胞就会大面积死亡，人也随之变成一个白痴。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亡的威胁激发了林熙大脑最后的潜力，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非但没有变成白痴，反而保持住了一线清明，甚至福至心灵地想通了自己伤口迅速恶化的根源。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即使是以林熙文科生级别的生物学知识，也能轻易理解其中的梗概。

那就是，当死亡阴云出现的时候，不但会作用于丧尸、巨犬、超巨型蚯蚓这些宏观层面上的猎食者，让它们变得更加疯狂残暴、嗜血如命，对于微观世界的细菌和病毒来说，这种完全超越了一般气象常识的阴云，也同样也有极大的催化作用，而这些微生物“发狂”的方式，具体表现出来就是疯狂地吸收营养，侵占正常细胞，然后以常态下十倍百倍的速度不停分裂繁殖，直到最后把整个寄主都活活杀死！

“我不能死，不能死，我不想死……”

想通了这一点，林熙整个人霎时变得更加惶恐。

他奋起最后的力气，用额头用力撞击着地面，脓血飞溅，沾满了冰冷的水泥地面，剧痛一波波袭来，强烈的刺激下，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只可惜这种近似于自残的抗争，对于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病菌来说，却是毫无用处的。

他仿佛能清晰地听到在周围黑暗的角落里，病魔和死神正在狂声大笑，只能自己彻底断气，他们就会从这具死去腐烂的身躯里，把自己的灵魂收割带走！

“不！”

林熙绝望嗥叫。

遗憾的是，他末路孤狼般的嗥叫，就只能换来死神更大声的嘲讽。

在身周浓稠如墨的黑暗里，他觉得自己似乎隐约看到了无数熟悉的面孔，郭子、龚卫、张亮……一个个曾经惨死在他面前的人，这刻仿佛都从幽冥深处再度爬出，纷纷瞪着布满了血色的怨恨双眼，朝着他不断地嘶吼“跟我们走，跟我们走”，那一条条惨白枯败的手臂，在半空中胡乱地抓挠，像是真的要带着他一起去到地狱里！

“不！你们都给老子滚开！”

林熙从幻觉从猛地挣脱出来，淋漓的大汗流进满身的伤口里，刺痛无比。

这个时候，内外交困之下，他对自己的生还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不过他还是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掉头看向了自己旁边的犬尸：“草尼玛的，要死卵朝天，老子就是要死，也要当个饱死鬼啊！”

说完，他突然转过头，扑上去，一口就咬在了巨犬的脖子上！

“咔嚓——”

下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蹦脆的东西碎掉了。

巨犬被火烧得焦黑碳化的表皮再也没有生前的皮实，被林熙满口白牙一咬，顿时纷纷碎裂，崩碎的碳粉落在林熙的舌尖上，有种分外苦涩的滋味，然而林熙却毫不在意，狼吞虎咽地把嘴里焦黑的皮肤吞了下去，接着，又是贪婪地一口撕咬在同样的部位……

这一次，他终于吃到了被烤得焦香的狗肉……

“嘶啦，嘶啦……”

此时此刻，黑暗的地下车库里，就只剩下了林熙不断咀嚼吞咽的声音……

微弱的天光从他背后射来，把他描绘成了一个只余轮廓的黑色剪影。

他就像是欧洲传说中的食尸鬼，贪婪而机械地趴在巨犬的尸体旁，身躯一起一伏，嘴巴不断鼓动咀嚼……

一口，又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