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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从多尔衮退入大漠的那一刻开始,草原上的部落们便知道中原再一次的崛起了。要说起草原和中原的关系,那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按照汉人的历史,商、周时期就有关于北狄部落的记载,三千多年中双方一直拉锯作战,除了汉朝之外中原内乱便是草原趁机南下的最好时机。所以当初蒙古被迫向皇太极臣服之时,谁也不认为他们入主中原的时机不对。
到了现如今这些游牧民族中的有识之士都明白,如汉唐般强大的中原王朝再次建立,自己除了称臣之外似乎也就只有遁走草原深处这一条路。但是且不说多尔衮居心叵测的再次寇边,单单是现在的中原朝廷开出的投降条件就让人犹豫不决。
土默特部纠结的看着归化城边的大青山,就是在这个地方,林丹汗战败被迫降金,然后他自己也因天花死于青海,蒙古帝国彻底灭亡。然后便是族中的青壮跟着满清南下,一开始还算是势如破竹,跟在满人的后边发点小财。看上去宋朝的旧事即将上演。可谁知这次汉人的英雄没有像岳飞那样死于昏君,反倒是北伐成功再次把他们赶回了大草原,连带着死了一茬族中的勇士。现在想起来当年大汗联明抗清的策略是多么的英明,他老人家显然是看出中原的气数未尽!
现在好了,以前至少靠着和大明互相贸易也还混的不错,草原上的城池也建得似模似样,现在多尔衮再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过去骚扰中原,本想首鼠两端的西土默特部郁闷的发现,这回的汉军可不是以前那种只知道防守长城的软蛋,据快马回报,集宁海子边的两个大的部落已经投降,经过几天修整之后,汉人的精锐马上就要沿着大黑河谷杀到眼前了,可再看看现在的归化城,除了老弱病残就还是老弱病残。哪怕拥有城墙的他们都没有一点的信心守住城市。
紧接着一条流言开始在部落里传播,说是这次的中原皇帝对归顺的蒙古诸部既往不咎,只要是纳贡称臣便可以受汉人的律法保护,谁要是敢抢这种部落,汉人的皇帝也会派军讨伐。严格的说,这个说法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反正千百年来草原上的民族就一直重复着这样的故事。现在只等着看多尔衮能否真的打开榆林城,那样的话这股汉人骑兵肯定要南下救援。
就在他们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另一条重磅消息彻底的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给打击的无影无踪,据跑回来的蒙古兵所言,本来他们跟着几千满人去包围榆林,结果半个月来久攻不下,反倒是在长城边死伤不少蒙古人,而满人见势不妙便向西穿过沙漠逃跑了。等蒙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彻底上了满人的当,等他们也想跑的时候,榆林得到了延安府的支援,反倒是打了个反冲锋给他们冲散了。
一群骑兵被一群步兵冲散了绝对的黑色幽默让谁都笑不出来,凡是见识过汉人在壕沟中开枪的蒙古人,都觉得进攻这样的阵地是送死,同样的就算对方从掩蔽中冲出来,他们也不觉得会占多少便宜。甚至他们发现要想在这种战争中活命,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扔掉手中的弓箭,改为拿起汉人的新式火枪。而正在逼近的汉人骑兵正好就是这样一支部队。
榆林之危暂时解除了,这一点谁都不会太在意,无论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不认为榆林城会被攻陷,多尔衮成功的将中华的注意力转向了西北草原,而他的两万残兵则鼓足最后的勇气绕行阴山以北的大漠,一路抢劫勒索直奔赤峰而去,至集宁海子被占领的时候,满清主力部队已经沿阴河河谷穿越了大兴安岭。
虽然归乡心切,但是在赤峰暂时休整的满清骑兵并不敢继续向东,而是在等到了中华正式向蒙古出兵的消息后,继续沿着河流向东北进发,若是从地图上看,赫然就是通辽至长春一线。因为张乾率军攻克盛京之后,受限于当时的军力、国力,到目前为止中华朝只控制了东北平原沈阳至辽东半岛周边的地盘,向北最远不过铁岭。所以多尔衮才冒险回到老家,妄图召集旧部以图东山再起。
他的算盘很精明,既然中华目前的主要工作是重新控制蒙古,那么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注意到长春以北的整片松花江流域,这样一来除了满清可以有个喘息之机外,可以在恢复一定实力后同中原讨价还价,万一能再次称臣归顺,说不定就还有机会再次杀汉人一个措手不及。
没错,到现在为止,多尔衮已经不再想着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打到北京城下,见识了汉人精锐的战斗力后,他很清楚满清这个国家要想存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就是拖到张韬驾崩,然后再和新皇帝谈谈称臣的筹码,万一中华那唯一的太子真的读书读傻了,相信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这大清的国祚不仅可以延续,还能借机再杀回蒙古草原,重新积攒实力。
抱着这个想法的多尔衮星夜兼程的向东北逃窜,而远在华北修路的姜田就郁闷的多了,榆林的包围解除了,集宁也到手了,看上去归化城至未来的包头一线也没有像样的敌人了,一两年内阴山以南的土地将再次回归中原管辖。在这连番捷报之下,整个朝堂都弥漫着胜利的气氛。不管那些官员们以前是否反对北伐,至少现在都要沾沾这军功的光。可姜田却发现,那支最先进行换装的精锐骑兵虽然如入无人之境,几乎就没遇到多少硬仗,可请求补给的报告还是向雪片般飞来。
最要命的还不是弹药的消耗,而是因为进展过快,原先预计要明年开春才能进行的要塞建设提前了,更要命的是大量走不了的蒙古牧民名义上也算是中原子民了,他们被留下来的原因自然是无法进行长途迁徙。那么养活这些人也是朝廷的重要任务。所以最近堆积如山的弹药并没有消耗多少,反倒是建材、工具、粮食的补给申请简直翻番的往上长。
“优先运输粮食吧,咱们的军粮储备以及那些战备食品都只提供给部队,至于所谓的灾民口粮,就用山芋干和玉米应付1在调看了仓库清单之后,姜田决定用一些给军马准备的精粮,对付那些被故意流下来的蒙古老弱。
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看似不讲人权的命令,在那些蒙古人眼中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意义,虽然名义上归顺了中华,他们一开始并不指望人家能管自己的死活,别看那些有能力逃跑的大部落溜的挺快,但冬季还没过去,这样浩浩荡荡的向北、向西迁徙,不一定能挨过冬天凛冽的寒风,他们这些留下等死的,不仅得到了救济用的口粮,而且卖了手上体弱的牲口给汉人的军队之后,还能得到不少铁器、茶叶等硬通货。
一块劣质的茶砖在中原不值钱,但是在草原上有时候比人命都重要,一口完整的铁锅甚至代表了一个家庭的富裕程度。至于马匹之类的重要牲畜,中华军队就更是来者不拒。而且同样因为连年作战,蒙古各部落男女比例也严重失调,女人的价码在草原上一降再降,这种交易就更是受部队的欢迎,不过为了维持军纪,张韬特别命令前指,只有参军满五年,或是岁数超过三十的老兵,才能正式的打报告结婚。而如果不以结婚为目的,被纠察人员逮到你乱搞,无论是否你情我愿,都一律按军纪处理。
对此姜田有不同的看法,这年头能做到对自己的百姓秋毫无犯已经是难能可贵,没必要搞得那么死板。再说当时的蒙古人对贞操观念也很淡薄,只要是自愿的,你管他是要讨老婆还是花钱买春呢?而张韬则用一句话噎的姜田无话可说:“既然归顺了,管他是什么民族,那就是中华的一份子,不让他们为自己是中国人而骄傲,怎么能保证人家不会再度叛变?”
好吧,作为一个有着坚定无产阶级革命信仰的老前辈,姜田知道自己和人家的思想境界相差甚远。但是同样因为这些掣肘,导致部队前进的速度大为减缓,此事在归化城的守军不战而降之后,达到了一个小高潮。原计划在开春前进攻至包头的计划,不得不被各种补给要求所拖累,看来多尔衮的计策成功了,仅仅是收复阴山以南,没个一年半载都完不了事。更何况随着距离的延长,原先的筑路计划只得一并延长,甚至还必须追加大同至集宁公路,以及榆林至归化的公路。
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一点都没有春节将至的喜庆,忧心忡忡的姜田赶紧从工地上跑回来梳洗一番,收拾整齐了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紫禁城:“再这样下去,别说是三五年内扫荡蒙古高原,就是能翻越阴山都算是进展神速了。”
对着地图沉思的张韬抬眼看了看姜田,只见这位年轻的书生顶着俩黑眼圈,焦虑的说着自己的猜测,但是他听完之后只是长叹一声:“看来晋商又要重出江湖了1
姜田先是被张韬的说法搞得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沉思了片刻后转而问到:“这回该不是又要我去牵头吧?”
晋商,凡是熟悉明清历史的人都无法忽视的一个势力,无论是明末的“卖国求荣”还是清末的“汇通天下”,无论是喜欢还是鄙视,没人能否定这帮山西商人凭着自己特有的精明,创造出了怎样一个商业帝国。没人敢忽略这帮人的活动能力,张韬一开始封杀晋商,其实也有着防止其渗透腐蚀新生政权的意思。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除非建立全国有制的经济,否则只要商人这个职业还存在,就不可能给一群人强行安排一个职业直至天荒地老,这个例子只要看看前明对社会阶层的划分就知道。他的本意也只是敲山震虎,让那些妄图在新朝搞权钱交易的人有个警醒,所以当北伐的步伐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时,这个打了一辈子仗的人知道要巩固胜利果实,后勤的补给能力至关重要,如果再考虑到恢复当地统治的需要,那么运输的水平将决定中华的政权能延伸多远。
于是,在大年二十九的中央邸报上,一条让全天下商人兴奋的消息被刊登了出来,这条消息的大意就是,凡是向最近收复的地区贩卖运输中央指定物资的商人,可以根据其运量获得相应的盐引!并且该政策适用于普天之家的所有人,哪怕你是外国人!
很熟悉是吧?这不过就是历史上同样政策的翻版,因为食盐专卖制度一直是掌握在国家手中,所以民间商人要是想染指,除非是贩卖私盐,可是获得盐引之后,任何人都可以获得一定数量的合法食盐经销权,这个诱惑对于商人来说堪称是瘾君子看见毒品一样。哪怕在这个中华朝,官盐的质量与价格与私盐不相上下,利润比历史同期低了很多的情况下,还是会让很多人铤而走险。
这条消息发布之后,姜田知道按照这个时代的效率,要想获得满意的效果,必须让消息传播的更广泛,并且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回家过年的他除了继续监控着整个后勤系统之外,还让赵直编排了一些关于北上贩运物资的小段子,他知道很多人一直都徘徊在赵老板那边的茶馆里,就是为了能获得自己这边只言片语的内部信息,那么所幸自己就利用这些人一下。
结果没有让姜田和张韬失望,晋商以其独特的商业头脑敏锐的意识到这是让自己翻身的绝好时机,毕竟自己这些人当初可就是走的这条路线,只不过那时候向关外贩卖物资被称为卖国,现在却变成了响应国家号召!于是没等到过完年,刚刚大年初三就有一个人登门拜访,并美其名曰:拜年!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行人司混日子后来又被外放调查北方农业的丘田,按理说他也算是靠新派官员晋身的,所以过年时亲自前来拜访也算说的过去,可是姜田和他没说两三句话之后,就听对方将话头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说起来,下官曾受皇命所托考察黄河以北的乡村,回来后虽然将一些所思所想呈于君前,但这些年阅历渐丰再回头思及过往,才发现自己原先所想多有幼稚之处。”
听他这么说,姜田很自然的问了一句:“哦?丘兄可有新的见解?”
丘田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才说道:“吾在家乡求学之时,未曾深思工农商学等事,只觉得读好圣贤书,将来一心出仕做官,当了官也只要用圣贤书中所言去治理地方便可,从没想过原来这一国一地运转起来有诸多的讲究,难怪前朝之时中榜的举子都要现在翰林院待上几年,这是要让他们看清朝政格局,免得贸然身居高位却只有书生意气。下官本以为上次出巡,已经算是得窥天下之一角,可再看这几年朝局变化,先是开海通商,外洋粮食、商品充斥坊间,看上去似乎是与民争利,但是书生嘴中百业凋敝的景象不仅没有出现,反倒是市井繁荣,就是本该最受影响的农业,却因为朝廷用保护价收粮,反倒让粮商无法同大地主进行勾结贬低粮价,遇到天灾更不用担心有人囤积居奇,码头上有的是粮食等着发卖,现在愚兄才明白陛下说的那句手中有粮心中不慌1
听着丘田侃侃而谈,一开始姜田还真的以为这是一个传统文人开始认识到市场经济的积极作用,可是听着听着却听出别的意思了,怎么这家伙嘴里头对远洋的商人开始如从推崇呢?
听他说的差不多了,姜田适时的插嘴说了一句:“所以兄台认为,若是在内陆也有这些外洋商人一样的商团,那么内陆的市场与经济也会被盘活调动起来?”
因为当朝皇帝的嘴里新鲜词汇太多,这年头的官场很自然的开始上行下效的使用新词汇,丘田自然对此很熟悉:“是的,就以年前收复的北方而论,若是早有一批商人随行,想必战果还会更大1
更大?姜田已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了,一两个月就收复阴山以南,现在更是进逼河套富庶之地,这种速度还嫌慢?或者应该说丘田背后的人嫌这商机来的太晚才对吧?
“这陛下也有明示,年前不就在邸报上说了嘛1姜田忍耐着吐槽的冲动继续装傻。
丘田不知道自己的表演已经穿帮,还在那里声情并茂的鼓吹者:“可是愚兄认为,长城外山高水险,若是让不熟悉北地的商人插手,无论沿途地形还是人手准备,甚至是等江南的商人凑齐一切上路,没有半年时间都是无法成行的,难道大军在关外也要等他们半年?更别提人生地不熟极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损耗。”
“那依兄之见,此事应托付何人之手?”姜田心想,正主终于要有动作了。
“愚兄不才,思虑之后觉得非晋商无法立竿见影1<!-up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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