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伥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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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黝黝的洞口里传出来阵阵腐臭，那味道越来越重，有野兽的爪垫踩踏声带着腥热气靠近。

一个足足有脸盆大小的老虎头颅从洞中露出来，它嗓子里呼噜噜的，低头闻了闻地上的两具身体，对着何皎娘张开了大嘴。

“咔哒”，是金属碰撞上坚硬牙齿的声音，老虎的血盆大口里现在卡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迫使它大张着嘴，想闭也闭不上，想要大声叫唤，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吼吼”的粗气。

老虎举起巨大的爪子挥舞，想要将嘴里的匕首抓下来，那匕首头朝下竖着，刀尖正好刺进它下颚的两颗牙齿中间，笨拙的爪子弄不出来，反而越来越痛。

何皎娘跟青华早就站了起来，在一边看着这头老虎恼怒地在地上打滚。

青华变出一张金网罩住老虎，又从它口中收回匕首，那老虎在网下渐渐变成寻常大小，竟然口吐人言：“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何皎娘不理它，转而对青华说道：“这虎精吃了不少人了，留不得，干脆就地杀了吧。”

那老虎精听见此话，在网中挣扎着跪起来，学着人的样子作揖求饶：“仙姑，仙姑，我并不是故意要吃人的，是那些山下的人类，他们将此山的动物打完了，我肚子饿得都快死了，这才没有办法的。”

何皎娘看看青华，青华开口道：“人吃兽兽吃人，报应循环。可是这些村民怎么还主动将生人给你送过来”

那老虎便不说话了，何皎娘冷笑着，挥手将一枚冰锥刺进那虎精的前爪里，虎精疼得大叫，连连说道：“是他们自愿的，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说罢又哀哀道：“上仙，我还有三只幼崽，请不要杀我，我死了它们也活不成了。”

这时山洞里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青华带着何皎娘走进去，洞内很长，冷冷的荧光照着，沿路零零散散的落着森白的尸骨，有各种兽类的，但更多的是人类的。

何皎娘走着走着，突然站在原地不动，青华向她身边望过去，一处低洼的石窝里，堆满了雪白的骸骨，这些骸骨十分细小，像还未成年的小羊羔。

但它们并不是羊羔的骨头，在密密麻麻的骨堆里，几颗小小的，人类幼儿的头骨静静地夹杂其中，睁着空荡荡的眼窟看着青华与何皎娘。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幼兽微小的呢喃，三只毛茸茸的小虎崽寻着光来到了他们面前。

何皎娘看看石窝里的幼童骸骨，又看看眼前刚刚睁开眼的虎崽，迷茫地眨了眨眼。

她看向一直站在旁边不言语的青华，青华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出去再说。”

带着三只虎崽出了山洞，萎靡在金网中的老虎一见自己的孩子，就紧张的跳起来，可还是被网上的符咒压制住了，它挣扎着哀求：“上仙，放过我的孩子，它们还没断奶，都没有吃过血肉。”

说话间，这只曾经威风凛凛的猛兽眼角双双流下泪来。

何皎娘冷笑：“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么洞里的那些幼童骸骨是怎么回事”

那虎精双目含泪，望着自己的幼崽，颓然道：“那些孩子也是我吃掉的，但他们不是我抓来的，是他们的父母用来和我交换的。”

何皎娘闻言呆住，那虎精怕他们不信，便又补充道：“是真的，那些孩子的家人都是上山打猎时被我捉住的村民，我本来是要吃他们充饥，这些人便求饶，愿意将自己家里的老人孩子送上山，我想着，这些老人孩子也可以充饥，留下大人早晚都是我的口粮，还能多坚持几天，便答应了。”

“后来村里的老人孩子死的差不多了，他们偶尔就会把过路的客人迷晕，拿走他们的财务，人送到我这里来。”

“我说的是千真万确，二位可以下山找他们对峙。”那老虎跪趴着伏首起誓。

青华叹口气，将金网收了，那虎精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两人，青华将三只虎崽向他们的母亲面前推了推，开口道：“带着你的孩子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以后也不再吃人了。”

那虎精听了，感激地朝他伏下头颅，站起来带着三只虎崽转身离开了。

青华带着何皎娘又回到山下的村庄，天色蒙蒙亮，他们在村口隐了身看着几个村民正背着锄头下田，一边走一边拉着家常，其中一个说：“老李头昨天可发达了，宰了两只肥羊，连带着李大李二都能得不少好处呢。”

“嗨，你眼红什么人家的两个儿子身强力壮的，老李头要是没有用了，他那两个儿子早就将老两口送进山里喂山神了。”一个村民有些眼红的说道。

“嘿，那也比你强，你老婆可又怀上了吧，可得看紧了，别又上山被老虎捉住，再搭一个儿子进去。”有人起哄。

“草，说那个干什么，一个小哑巴而已，活着也是给老子丢人！”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远了，何皎娘跟着青华在村里转了一圈，村子里白天也很安静，几乎不见什么生人，家家锁门闭户，昨天他们去过的那个“老李头”的家里也是如此。

潜进院子，破旧的土屋里传来吵闹声，像是有人喝醉了，在打骂什么人：“老东西，昨天不过是守了半宿，今早上就装病不下地，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你等着，明日就将你送到山上去，也省得在家浪费粮食！”

嚣张的捶打声夹杂着苍老沙哑的求饶声充满了整个院子。

何皎娘一直也不知道该痛心还是该畅快，她的双肩微微发抖，五指指甲暴涨，周身的凶气如海波一样汹涌而出，在她即将出手的时候，身后的青华抓住她的肩膀，将一枚金符打进她的身体。

何皎娘的凶气被压制住，她冷冷的看了青华一眼，转身离开。

青华一路跟着她，何皎娘来到山上的老虎洞前，那里已经没有虎精和三只虎崽的踪迹，青华挥挥手，山上落下许多石块将洞口掩盖住，又有密密麻麻的藤条爬上去，将一切遮挡的密不透风。

何皎娘看着这一切，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对着青华嘲讽道：“你看看这一切，这些就是你和我倾力救助的人，他们自私自利冷漠无情，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不等青华说话，她转身冷冷丢下一句：“你自己去救你的世人吧，我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