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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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的夹缝中，在世界的阴影里，张启灵就像是一抹幽灵般虚无。

他甚至不再意识到过去了多长时间，长久没有发出声音的嗓子也变得干涩如生锈的铁，稍一摩擦就是一阵刺痛。

但当他缓缓走过残破的街道时，一个时间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3181年，宿主曾要求系统记录下一条相关讯息】

【3182年1月19日10:37，峨眉山禁地，找到解连环】

……解连环。

说实话，对于现在的张启灵来说，这个名字就好像第一次听说一般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条消息，但对于现在四处流浪没有归处的张启灵来说，无论去哪里其实都没有关系。

于是他顿了顿，迈开脚步，顺着系统指引的方向慢慢前行而去。

他不清楚自己的出发地在哪里，但一年的时间，刚好够他到达峨眉。

而他到达的时候，正看到一面巨大的青铜门和一个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倒在门前的人。

这也许就是解连环。

解连环的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他刚刚从青铜门出来，却幸运地在那力量的冲击下保留了一条性命。

张启灵蹲下，用解连环身上的刀子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血曾经只具有镇压邪祟的力量，但此时重塑命运线，他的身体中还带上了针对青铜门污染的净化之力。

一滴滴炽热的鲜血滴入解连环惨白的唇中，像是一股清澈的溪流冲击而入，卷走一切脏污和毒素。

解连环的身体颤动一下，那些喷涌而出的血逐渐凝固在伤口，昭示着他正常生命活动的回归。

而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正看到空茫地靠在旁边的张启灵。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没有感情的雕像，但很快，他看到了张启灵露出的半截儿苍白手臂。

……那上面的刻痕经过一遍遍的加深重复，形成的疤已经无法褪去，只如同丑陋的蚯蚓般攀附在上面。

一时间让人有一种珍宝有暇，明珠蒙尘的遗憾和惋惜。

解连环刚刚死里逃生，浑身没有力气，说的搞笑一点儿，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根没办法直立起来的面条。

但他却笑了一下，露出一个缓慢但清晰的，笃定的表情。

“……你就是，张启灵。”

太长时间没有和人接触，张启灵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这是在跟他说话，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才缓缓侧过脸。

……他刚刚才想起来自己的名字。

看着张启灵这副模样，解连环却不知怎的笑的更开心了。

他一张胳膊，跟流氓一样把自己摊平在地上，看着面前那巨大的青铜门一点一点消散。

“……没想到，青铜门里面居然有命运线。每个人的命运居然是固定的，这简直太操蛋了。”

他微笑着说出粗话，语气里却带了抹不去的伤感和悲苦。

张启灵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看了解连环一眼，便又转过头看向远方的树丛，仿佛他在此处的目的就是发呆一般。

但解连环也没指望听到张启灵的安慰，他比他本应该的样子要更加了解张启灵。

于是他继续说：

“你猜我刚刚在青铜门里看到什么了？”

他完全没有等张启灵回答的意思，问完话就直接跟上答案：“我看到我进入青铜门，你把我救活，然后我假死跑路把家里的烂摊子和外面的豺狼虎豹全部丢给家里那个才七八岁的小孩儿！”

“你说可不可笑，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他妈是被驴踢了脑子才能想出来的剧情吧？”

“对了，你知道我刚刚说那小孩儿是谁吗？”解连环说到这里，突然兴奋。

他一个猛子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跨嚓一下又一头栽到地上，差点儿没把他好不容易合上的伤口再砸裂。

他龇牙咧嘴地嚎了几声，还是忍不住炫耀自己家的小孩儿：“他叫解雨臣，你不知道多乖巧多可爱，可惜我光脑砸了没办法给你看照片……”

张启灵听到惨叫，瞥了他一眼，看上去还是像一块儿木头，没有丝毫搀扶的欲望。

“哎，你别看你现在这样毫无兴趣，”解连环被他这冷淡的模样打击到了，他又躺下，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你以后可是跟我家小孩儿关系挺不错的，那叫什么，债主和欠债的那样亲密的关系。”

“你还会有一些更亲密的朋友，哎，那时候你可跟现在大不一样喽～”

解连环并不知道青铜门和世界意识的争斗，他也不知道张启灵做下的决定，他一心以为张启灵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强大的长生者，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猝不及防地被几个温暖的人拉下神坛。

“看到未来真不错啊……”他感慨道。

然后他不再说话，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功能般，让这片区域变得极其寂静。

……看到命运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只能看，却不能有丝毫改变的命运，就算知道也只是一场清醒的噩梦而已。

解连环在青铜门里看到了自己的死。

他本该在青铜门里死去，但张启灵出现的一瞬间，强大的力量对冲让他的命运线发生了偏离。

他活下来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的命运线改变了，可其他所有人的命运线都没有变动，也因此，在其他人的命运中，他解连环，基本已经和死没有区别了。

解连环在青铜门里想象自己回家后的未来，但结局却一个比一个凄惨。

若他安安静静死了，解雨臣早早当家，虽然艰难，但也能好好长大支撑家族。

可他现在没死，若是好端端回去，只能凭空扰乱所有亲近之人的命运，让他们本规划得一片光明的未来变得像地狱一样混乱。

他在模拟里看到了解雨臣的死，看到了家族的覆灭，看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天不怕地不怕的解连环终究还是放弃了。

……“解连环”，今天就当是真正死去了吧。

他没办法用解雨臣的命运去赌。

他没有跟张启灵详细的说这一些心理活动，他也不可能责怪拯救他的张启灵给他留下这凄凉的结局。

但当他拖着身体布置那假死场景时，一直呆呆的张启灵终于看了过来。

“……值得吗。”那声音很粗糙，解连环一时间甚至没有听清。

他顿了一下动作，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道：“值不值得又能怎么样呢？”

“命运，啊，命运啊，”他叹息一声，“可能是我前半辈子一直说不信命，现在终于被制裁了，哎，命运面前谁都没有办法喽～”

他停下，看着张启灵走过来，定定看了一会儿后在棺材上留下一串刻字，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一丝悲凉。

“就算是你，难道能阻拦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