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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冷了起来,院子里开始有结冰的痕迹,一片一缕分布在地面。
吴天真擦窗的时候,透过玻璃正看到一只狗子抖擞着毛跑着,一爪踩在冰面儿上摔了个大马趴。
这一跤对皮糙肉厚的狗子来说算不得什么,它很快爬起来继续叼着树枝到处乱跑,尾巴摇的像是高速风扇。
但这些冰毕竟不安全。
狗子旁边儿的鸡舍里,张启灵正提着饲料袋走出来。他提着饲料袋子的姿势和提刀的姿势一模一样,莫名让他染上一丝凌厉,但这种凌厉很快又被他身上被迫穿着的厚重羽绒服冲淡。
他静静看了那些冰一会儿,放下饲料走进屋子。
等胖子过来帮吴天真收拾桌椅的时候,张启灵已经开始在院子里除冰。
超脱世俗的张启灵除起冰来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同样是拿着小锤敲碎冰面儿后把碎块儿堆到角落。只他长得好看,行动精准而有条理,因此那普通的敲击动作也显得像是在尝试什么古典乐器。
几只白狗结伴拉伙地跑过来,好奇地舔了一下冰块儿后就对它们失去兴趣,转而亲昵地蹭着张启灵的小腿。
面无表情的张启灵转眼就被淹没在狗子的海洋里,但他下盘极稳,即使被许多狗子推搡着,身躯依旧未曾有丝毫颤动。
……只是裤子很快粘上一层白色狗毛。
这些狗毛显得小张不再那么超凡脱俗,他好像一下子变得普通。
但吴天真喜欢这种普通。
他和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齐齐停下了收拾的动作,安静地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象。
张启灵早已习惯了他们的视线,因此他并没有看过来,依旧有条不紊地敲着冰面撸着狗。
他整整收拾了半个多小时,而吴天真和胖子就在窗前看了半个多小时。
到了冬天,来雨村旅游的人变得稀少,连轴转的农家乐歇了下来,连小小张兄弟俩都请了假回去进行年终汇报。
……说真的,吴天真总觉得这个所谓的年终汇报其实就是一堆张家人围在一起高价收购族长事迹照片的拍卖会。
张海客在这些年已经逐步在张家掌控了不低的话语权,而在他的洗脑(不是)下,张家的新一代也一路跑偏,向着族长毒唯的方向进化。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张海客。
“我妈已经买好年货了,等着张一三五和张二四六回来咱们就去杭州住会儿,家里多少也能暖和点儿。”
吴天真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口腔里的热气化为白雾升起,糊住了眼前的玻璃。
这不是张启灵在雨村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在第一个冬天到来时,他还陷在昏昏欲睡的虚弱状态,整日整日窝在屋子里。也因此,吴天真和胖子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他们在屋子里烧起了旺盛的炉子,胖子严格看着炉火让它一直像小太阳一样燃着,温度不算太高,但怎样也不至于严寒。
可张启灵的脸色却奇异的苍白。
在没有任何危险的屋子里,他身上的麒麟纹身却已经冒了出来,像是困兽在胸膛上游走。
他很冷。
这种冷不是由外界温度决定的,而是来源于他的本身。
这是诺布在青铜门前无视身体状况强行苏醒灵魂的后遗症,此后的每一个寒冷的天气,他都会感受到那时的苦寒。
系统曾提醒过他。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张启灵已经在那段儿暗无天日的几百年独行中渐渐习惯,因此他现在还很平静地躺在床上睡眠,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多大变化。
……吴天真和胖子却没有习惯。
这不是由外界温度影响的——吴天真看着在外面除冰的张启灵时这样想。
……但他还是想让张启灵待在更暖和更舒适一点儿的位置。
胖子没有对吴天真的想法提出反对,他加快了一点儿动作把桌椅摆完,然后毫不在意地用满是污渍的手掏出光脑。
“要不现在咱直接跟张海客嚎一下,让他赶快把人给咱放回来?”——小小张回来接管屋子里的动物园,他们也能早点儿拎着小张走人。
吴天真却摇着头,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你确定到时候回来的只有小小张两个?”
“张海客早就说过年的时候要过来看族长了,要是他一听咱们要把小哥带杭州去,那不立刻一个筋斗云翻过来?”
一听这话,胖子也忍不住咂了咂嘴。
他俩倒也不是对张海客有什么意见,事实上,从内心来说,他们对张海客这个人的好感度还蛮高的。
毕竟这是难得的,从一开始就不为那些所谓的头衔或是命运控制的,愿意因为张启灵这个人本身而拼命的人。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俩不喜欢每次一来就叨叨叨试图带着族长回族群的保皇派头头。
而就在两个人面面相觑齐齐叹气时,张启灵终于缓慢走了进来。
他走路的时候一如既往地不发出声音,以至于直到他停在两人面前才被发现。
吴天真和胖子一开始还会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一跳,但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刷新出一只小张的感觉。
胖子放下刚刚的议题,给一直不愿意好好穿外套的小张再次拉好拉链,然后他注意到,张启灵怀里正抱着那把白刀。
白刀一向温暖,但它此时的温度格外高,两人即使隔着不近也感受到那隐隐扑来的热浪,看上去就好像那刀也有了灵智,正尽力让自己的主人远离寒冷。
而张启灵听完吴天真的畅想以后,表情却有了一丝空茫。
……回家,看母亲……
他缓缓摸了下刀柄,那灼热的温度在他手下如同春水,未曾烫伤他一丝一毫。
然后他轻轻开口,语气渺远地像是灵魂已经飘到某个特定的远方:
“……我想,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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