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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盏茶光景,张得贵亲自来到总兵府的内院,报告说各部将领已经全部到齐,请杨振到前院协理营务处大堂与众将见面。
杨振先向张得贵说明了他礼聘方光琛为松山总兵府谘议的事情,尔后换上总兵衣甲,带着方光琛、张得贵,一同到了总兵府前院协理营务处的大堂,又向已经到场等候的众将宣布了这个决定。
此时,杨振召集众将到总兵府来的目的,他们都已经明白了,而且他们都知道,朝廷的传旨钦差一来,圣旨传完,眼前的这个松山团练总兵官恐怕,很快就不止是一个团练总兵官了。
尤其是这一次杨振从边外率部归来,给松山城带来的巨大惊喜,直到现在仍被各部将士津津乐道。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杨振的权威,自是达到了他入主松山城以来的最高点,他对方光琛的安排,没有引起任何的异议。
他一宣布,夏成德、吕品奇、仇震海以及暂时滞留在松山的俞亮泰,纷纷赞同,并站起来向刚从宁远赶来的方光琛表示祝贺。
至于原来就属于先遣营的那些将领,祖克勇、徐昌永、张臣、李禄、杨珅等人,更是没有例外。
众将纷纷上前,逐个与方光琛见面寒暄,并向方光琛表示祝贺和欢迎,堂上一时热闹非凡。
这个场面,与当时方光琛跟着其父方一藻,面见祖大寿及其麾下众将时的情景简直是判若云泥。
这个情况,让方光琛大喜过望的同时,还十分难得地让他生出了几分感动。
方光琛的想法,与他的巡抚父亲方一藻有所不同。
其父方一藻让他到松山来,那是暂时的,主要目的是让他就近监视一下杨振,免得杨振这个由他推举和提拔起来的松山团练总兵官越来越特立独行,越来越失管失控。
但是方光琛却并不完全这么想,作为一个喜读兵书杂学、喜谈兵事阴阳,并且素来又以谋略自诩的年轻人,他并不想一直生活在其父的羽翼之下,他还是很想有一番大作为的。
杨振及其所领的征东先遣营,甚至是整个的松山官军队伍,就是摆在他面前的一个绝佳的机会。
当然,他也很清楚,他能不能有所作为,端在于杨振对待他的态度,以及杨振麾下征东先遣营将领们,还有松山官军将领们对他的态度。
如果杨振及其麾下的众将接纳了他,那么一切好说,如果不接纳他,那么一切休提。
现在看,杨振及其麾下的将领们,已经接纳了他,这让他的心中既感慨万千,又激动不已。
却说杨振将方光琛引荐了给了松山众将以后,又在协理营务处的大堂里,听了听留守松山众将的简要报告,大概了解了一下松山西门、南门、东门棱堡与瓮城修筑的进展情况。
等到了巳时三刻,以杨振为首的松山众将,浩浩荡荡地离了总兵府,往松山南门去了。
松山南城与南门,是吕品奇的防地,按照杨振的设想而增修的棱堡式瓮城,已经修了一半,看上去初具规模了。
杨振领着众将到来以前,南门守军早就收到了命令,密密麻麻、内外林立的脚手架,仍然在烈日下屹立着,但是施工已经暂停了,闲杂人等都被赶往了别处。
杨振设想的棱堡式瓮城,讲究的是“旁门左道”“歪门邪道”,战争是好用,但是用来迎接朝廷传旨的钦差,却并不是很合适。
可是,松山城的南门,历来就是迎接朝廷钦差以及关、宁使者的“迎恩门”,换做了别的门,却是于惯例不合。
最重要的是,西门、东门同样是一片大工地的样子,唯有北门保持了原样,但是北门却要绕行老大一段路。
所以杨振干脆拍板,就按惯例在南门迎接钦使,反正这次前来的钦使是杨朝进,他也不担心杨朝进挑什么毛病。
杨振领着众将来到南门外道口的时候,南门守军其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早就黄沙铺路,清水撒道,旗帜飘扬,人头攒动了。
杨振借着这个机会,认真看了一番南门棱堡瓮城的基底,与夏成德、吕品奇等人探讨着前期工程的进展与得失。
不一时,松山城南门外的驿道上出现了一队打着各样旗帜的人马,过得片刻,这队人马的后面又出现了一只更加庞大的队伍。
远望这支庞大的队伍,只见旗帜林立、尘土飞扬,队伍里有络绎不绝的大车,更有成群结队的骑士。
杨振知道这是传旨的钦差无疑,立刻派了张得贵带人前往迎接,而他则领着松山城的其他将领们缓步向前,最后在半拉子棱堡瓮城前方黄沙垫道的一条香案前面站定。
杨振领着松山众将,顶着烈日,等待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远处道上的那队车马骑士终于滚滚而来。
隔着一段距离,眼尖的杨振已经看清,被人簇拥着一马当先、行在前面的那个人,正是先前见过两次并且相谈甚欢的杨朝进。
“臣松山团练总兵官杨振,率所部,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振看见了杨朝进以后,立刻就领着松山众将,在香案的后面,隔着几步,呼啦啦地跪在了地上,尔后领着众将山呼万岁。
杨振这么做,是希望杨朝进这个钦差,这一次能够在松山城的南门外,当着松山众将以及南门外云集的士卒,公开传达朝廷给自己的圣旨。
这么做当然有他的考虑,除了南门外这个迎恩门被杨振设计的棱堡瓮城弄成了“旁门左道”之外,他也希望能够借助杨朝进的这次公开传旨,进一步巩固自己在松山各部士卒中的权威地位。
他很确信,这一次的圣旨绝对有助于巩固自己在松山各部士卒之中的地位。
他想的没错,他领着众将在早已摆好的香案后面跪下三呼万岁之后,杨朝进驻足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在随从人员的搀扶下下了马,然后取出了圣旨,挥退了左右,独自来到香案前,先往头顶一举,然后拖着长音说道:
“圣躬——安!杨振——接——旨!”
杨朝进已是第三次来关外了,也是第二次来松山,前两次来都是匆匆忙忙,不过眼前的这个杨振却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第二次亲赴松山,本是奉了钦命,前来调查杨振玩忽职守擅开边衅的罪责的,但是没想到却与杨振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两个人还以兄弟论交。
如今杨朝进再次来到松山城外,又见到了杨振,而从今往后,他就要留在松山,与杨振并肩战斗了。
对于内臣监军这个事情,杨朝进心底深处其实也是不赞成的,因为出身大内的他十分清楚,绝大多数的内臣中官贪婪自私,在皇帝的面前是一套,在皇帝的背后是另一套,并没有什么多少公忠体国、忠君报国的想法。
特别是在他看来,宫内即便有一些内臣中官有着忠君报国的心思,但却并没有报效朝廷的能力。
这些人成事不足,却败事有余,让这些内臣中官监军坏事的可能远比成事的可能要大得多。
但是当今皇帝陛下不信文臣,不信武将,就信身边的这些自小陪伴左右的内臣中官,这又让杨朝进徒唤奈何了。
皇帝陛下这么做是做错了吗?
杨朝进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总觉得派了那么多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内臣中官,出外监军边镇,终归是哪里出了问题。
杨朝进虽然对内臣监军这个事情并不赞同,但是能够得到皇帝的信任,来到松山城杨振的军中担任监军内臣,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杨朝进看着香案后面几步开外伏地跪着的杨振,很快抛开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展开手中的圣旨,大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承天应命御极以来,迄今十又二年矣,诸边将帅于征虏平辽之功,若论斩敌破获之众,未有如汉卿者也!
“若思及清河、抚顺失陷以来,朝廷靡费千百万金钱,丧十数万之师,而不能擒东虏之一酋,则汉卿之功尤著!朕居大内,闻卿捷报,真不胜欢欣鼓舞之至也!
“卿有奇功,朕自不吝厚赏!旨到之日,即擢松山团练总兵官杨振,为钦差镇守松山辽东沿海等处、挂征东前将军印、专理征东先遣事务总兵官,加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衔,仍驻松山!
“所领之征东先遣营,饷额增至五千员,所需之钱粮,悉从朝廷转输关宁之辽饷开列支应,所缺之兵员,仍由自募!
“且准其请,拨给征东先遣营红夷大炮两门,大将军炮十五门,佛郎机炮六十门,神机营鲁密铳八百杆,火绳枪两千杆。
“另给长矛三千支,腰刀三千口,弓弩三千张,银五千两,务令该营尽快成军,再立新功。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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